第三十六章過客匆匆一

  楊廣暗淡的眸子居高臨下看了一眼方元。不耐煩的揮退因方元突然現身而混亂的近衛。

  你也是來殺朕的麼？楊廣眼裡毫無懼色的沉聲對方元道。

  

  方元合掌贊道：但凡能名傳千古者，都有大氣魄，陛下果然不俗。若不是太過急切，就是比肩祖龍，千古一帝也未嘗做不得。

  這話方元倒是真心實意，楊廣開運河，征外族。首開科舉。和始皇帝修長城，統一文字對諸夏文明的貢獻一樣偉大。而且都是統一天下結束多年分裂亂世。（隋朝天下雖然是楊堅先開創。但後續統一天下還是楊廣帶兵打下來的）

  楊堅得位太易，沒有從頭清掃天下，使天下門閥林立。楊廣上位後就急切想幹這個事情。然後就被各種拖後腿，拉入了歷史深淵。

  只能說楊廣太急了，想把後代該幹的事都幹了。而手腕又比始皇帝差了許多，還是不夠始皇帝的鐵血無情。

  明面上最終都是二世而亡，但始皇帝是亡於子不肖。楊廣是亡於自身，不可同日而語。最搞笑的是，這兩個被歷史列作暴君的人，恰好在歷任皇帝中對歷史前進貢獻最大。

  楊廣聽方元的評價比肩祖龍始皇帝。眼睛瞬間亮了一下又回復暗淡。黑眼圈下疲憊的雙眼努力睜大，突然哈哈大笑，笑的前俯後仰，眼淚都笑的流了下來。

  大力一拍台邊欄杆：千古一帝，千古一帝。

  素聞楊廣有個在殺人前狂笑的毛病。但方元敏銳感覺到楊廣沒有任何殺意。只有無限痛恨和遺憾。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潮紅，如同迴光返照。

  」你這人有趣」轉而又冷聲道：你闖到朕駕前，就不怕治你死罪？

  方元走到攔前，負手憑欄，視楊廣如常人。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言出天憲，高據天闕的皇帝，但不曾有半點侷促。

  也確實，楊廣此時文武皆廢。武功已經因酒色無限衰退，能不能打過後天巔峰之輩都難說。若拋去身份，也就一五十多歲，坐困等死的老人而已。

  對著清晨柔和的江風。方元悵然嘆道：陛下留連此地此景，怕是早已知悉後事。人力有窮，徒哉奈何！

  負手遠眺滾滾江流，轉頭四顧，看了會遠處銜接長江的大運河，方元又道：陛下為天下開此澤被萬世基業。殊為可敬。可惜！可惜！

  一連幾聲可惜讓楊廣死死盯住方元，眼中怒意升騰。

  方元一如謫仙的氣質另楊廣嫉妒，又很難升起敵意。波動的清晰很快又平息下去。

  片刻後楊廣突然笑了出來。指著方元大笑，看方元如同瘋子。

  方元神色不變，楊廣此時已經處於半瘋瀕死的狀態。已經無救了。

  「陛下可有酒乎？」

  楊廣漸漸止住狂笑，劇烈咳嗽，旁邊快步走上來一個三十許的華貴美婦。沖方元狠狠瞪了一眼，一手扶住楊光因咳嗦佝僂的身形，一手輕撫楊廣背部。

  楊廣漸漸緩過氣來，一擺手讓美婦退下。不耐煩的對台下輕喝一句「給他拿上來」

  轉眼一行宮娥端著托盤，上有繪有龍紋的金色酒壺和酒樽，快步走上台來。頭前宮娥彎腰伏地。後面則輕挽酒壺倒了兩杯，分人呈上。

  接過酒杯，方元道：為陛下飲。為陛下贊。

  不久楊廣就會被宇文化及造反，然後在刀兵環繞下自殺。這是他最後的驕傲，沒有讓他人動手。

  方元舉杯一飲而盡，酒杯一擲，落入滾滾江中。

  在看了眼端著酒杯麵有癲狂的楊廣，方元大袖飄飄，越過諸宮娥和衛士，揚長而去。

  隱隱作歌：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瞬息餘音裊裊，漸至不聞。留下一地錯愕的宮娥和衛士。

  奇怪的人，還有不正常的皇帝。

  楊廣本以為方元是來刺殺他的，最後卻是無頭無腦的喝了一杯酒就離去了。

  」這位就是覆壓高句麗，斬殺畢玄的方元麼？」楊廣一口抿盡杯中酒液，也學方元將杯子丟入江中。咳嗽幾聲著喃喃自語道。

  楊廣也不是完全坐困宮中什麼都不明白了，只是天下覆水難收，他在破罐子破摔罷了。方元這樣的人物楊廣豈能不知？

  方元到底什麼意思，誰也不知道。只有方元自己知道他只是單純想看看而已。

  少見的悵惘了一回，方元身形隔離世界，在揚州緩步逛了一圈。

  此時的揚州風雨漸起，微微亂相已生。

  方元回府，只見到貞兒幾人，其他人都在三龍幫總部。

  這個大唐原著里苦命的女子，現在方元名義上的貼身丫鬟。見到方元都差點哭了出來。

  在三龍幫上下人眼裡，貞兒就是方元的女人。在方元走後自然得到很多優待。過慣苦日子的貞兒差點都適應不來。不過一段時間優渥生活，加上練武習文，身上多了許多大家氣度。不復之前柔柔怯弱了。

  輕拍了下激動撲到懷中的貞兒。方元也頭疼如何處置了。

  方元就快要離開了，又沒有辦法帶她走。而貞兒即使方元給她開掛，以她的資質，破碎的機率也太小了。一旦方元離開，這個曾經唯一離方元最近的女子，很可能受到很多高手的窺視。

  最終方元在書房給寇仲徐子陵留了一篇功法，還有一封信。

  花數日時間，方元參照陽神體系，還有星河大帝的一些體系。融合國術和無限篇，開創了一篇國術進階的功法。在易髓之上在開創了後面的境界。

  功法整體兼國術基礎，陽神理念，還有星河大帝的坐忘思想。修煉到巔峰，精神並進，差不多就是方元現在的境界和實力。

  這是方元留給寇仲徐子陵的另一重保障，怕他們最終突破不了那道坎。蹭了他們的氣運光環，一路差不多順風順水，修為暴漲，總也要改寫下他們的結局，給些回報。

  這不關因果，只在人心。

  在留給二人的信里。主要就表面了兩點意思：一是功法擇合適人傳下，給大唐世界開創一條，可以直達破碎的道路。二是貞兒的事情，言明自己只她當是妹妹，要寇仲徐子陵給她安排個好歸宿。

  大唐版老爺爺在揚州呆了一周。就悄然離去了。

  他只是過客，而不是歸人。

  以大道珠的尿性，還有在每個世界吸取世界本源的事情。去過的世界回去的可能就不大了。

  一是沒有了價值，二是這些世界經受不起再次吸取本源。

  大道珠屬於本命法寶，沒有器靈，就有一絲懵懂的靈性。而現在大道珠的運轉，是一絲萌動靈性出自本身需求，還有那位大能留下的簡單傳承輔助功能。

  方元現在都忽然有些覺得自己的進度太緩慢了。什麼時候才能自由開啟世界？進入更高一層的世界，快速進步。什麼時候能有攜帶人來去？

  方元現在渴求儘快掌控大道珠，不被束手束腳。

  這種渴求包脫束縛的強烈意願也讓他多少有些明白，大道珠前任主人明明已經站在巔峰，不死不滅不朽，世界生滅都只在一念。卻抱著連重來機會都沒有的決絕去超脫了。

  掙脫束縛。不管是解放自身，還是超脫世界，都只是生靈天性對自由自在的追求。

  不能超脫一切，終究只是小水坑躍到江河，江河到大海。沒有能脫出水的束縛。

  飛馬牧場。盛夏的牧場鬱鬱蔥蔥。

  長江兩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環繞。四面環山，僅東西兩條峽谷可以進出。讓飛馬牧場易守難攻。

  越過峽谷出口的城樓，方元施施然走進牧場。與世界隔離的境界讓他如至無人之地。

  此時方元全力利用和大道珠的那點聯繫，壓制住自身境界，還有大道珠蠢蠢欲歸的動作。在靜念禪院突破後就差不多要回歸了，一直被方元壓制了。如果大道珠沒有認主可能當時就回歸了。

  但以他現在的掌控程度，原先樂觀估計是三個月內，現在他覺得最多還能呆半月，或許不到。

  時間緊張了，想做的事情就只能加快。得趕緊消除幾樁看原著時的怨念，免得隨時說不準就壓抑不住回歸了，還要留點遺憾，那就不美了。

  進入城樓時，還是下午許，一圈閒逛，世外桃源的風景讓方元流連忘返。一逛就到了暮色降臨，此時方元才走進內堡。進入一間前三進的明煌大廳。

  商秀珣的五官沒有石青璇靈巧，但更添許多英氣。古銅的膚色讓她充滿的青春活力和健康的感覺。論美貌著實不在綰綰、石青璇之下。

  商秀珣此時正獨自倚在軟塌上，輕啟玉唇，品嘗一份點心。

  方元一路走進大廳後，打量了下商秀珣，不由暗贊了一聲，好個鐘靈明秀的美女。

  沒有多做醞釀，方元直接收斂氣息，在大廳門口顯出身形，幾步走到商秀珣身前。在商秀珣稍微一滯的目光中，捻起一塊丟進嘴裡。

  「嗯，甜而不膩，糯而不沾，不錯」方元對著商秀珣一笑道

  你是什麼人？商秀珣起身一手拔出掛在身後牆壁的一把長劍。斜指方元。這人來的太蹊蹺了，商秀也不由大為緊張。

  外面因商秀珣一聲厲喝，一陣腳步聲踏踏傳來。有人高呼場主的聲音傳來。

  方元輕輕伸手一撈，捏住長劍兩側。任憑商秀珣奮力撥了幾次都絲毫未動，方元露齒一笑，手一輕抖長劍已被方元倒持手中。隨手一擲，重回商秀珣身後掛在牆壁的劍鞘中。

  商秀珣櫻唇微張，突然向外喝道：吵什麼。統統都下去。

  在外面一片應是退去時，商秀珣眼神一冷對方元道：你是誰？到底想幹什麼？

  方元高深莫測的武功，還有奇異的氣質，讓商秀珣不敢輕舉妄動。剛才只是出於本能讓屬下退去，這人能無聲無息越過重重守衛到這裡，已經不是這些普通護衛能解決的了。

  腦中急轉念頭，商秀珣一時數手無策。

  這是卻聽方元笑道：商場主果然是位絕代佳人，黃大師之描繪，也僅僅道出場主十之一二的風采。

  雖然不知黃大師何人？但話語中輕佻之意還是理會了的。一語即出，讓商秀珣不由怒目而視。心道此人真是滑舌討厭。

  「果然美人生氣都是最美的」讚嘆逗趣了幾句，方元看商秀珣生氣模樣，暗道是不是太過了？果然最近本性回歸，又回復了一絲現代時空年輕時的屌絲氣。

  收斂繼續的念頭，一甩大袖，伸手一探就捉住商秀珣玉手。

  商秀珣正待掙脫時，一股勁力透過手掌，絲絲縷縷散遍全身，瞬間讓她全身無力，眼睜睜看著方元牽著她走出廳堂。

  如同鬼魂一樣，兩個人似根本不存在，在一眾牧場衛兵的眼皮下，施施然向後山走去。商秀珣想開口求救，卻怎麼也喊不出來。除了還在紛呈的各種思維念頭，只能機械的隨著方元前進。

  穿過一道月洞門，呈現眼前的是一個精緻的花園。順園中一道清溪繞過迴廊，緩步走上一刻鐘才到盡頭，盡頭處一座方亭橫亘。

  方亭前有竹林，後臨懸崖。一道飛瀑從懸崖飛泄，被竹林隔如雷聲響。更顯清淨鮮活。

  方元抬眼暗贊了一聲，在方亭左側看到一條碎石小路，遂拉著商秀珣走了上去。

  走過林木深處，豁然開朗。一片小平台上，一座兩層小樓據崖而建，形勢險要。

  天色漸沉。小樓二層已經透出絲絲燈火。

  商秀珣眼中神色複雜，時而悲憤羞惱，時而懷念迷惘。此時受制於人，偏偏此人之境界匪夷所思。帶自己到這個人隱藏的地方，還不知道想幹什麼？

  小樓正門刻著安樂窩幾個字。下方廊柱上刻有一副對聯：朝宜調琴，暮宜鼓瑟；舊雨適至，新雨初來。

  字體飄逸出塵，蒼勁有力。

  方元駐足一觀而後笑道：鼓瑟未聞。舊雨新雨倒是同時來了。

  步入小樓，只有一間大廳和角落通向二樓的楠木樓梯。大廳開放，四面花草與懸崖一體，當做廳圍，一水的紅木家具，擺放整齊自然。一股大隱氣息撲面而來。

  此時樓上一個蒼老卻清逸的聲音似乎輕咦了一聲，接著傳來一句「貴客即臨，還請上樓一見」

  方元撇了眼商秀珣，見她眼中的抗拒。不由笑道：「這老頭就要死了，好歹見上一面唄。」說話間方元收斂氣息，拉著商秀珣拾階而上。

  二樓被屏風分作兩間。一方擺了圓桌方椅，一方應該是寢臥之所。

  魯妙子身材高大，峨冠博帶，而寧道奇氣質隱隱相似。只是有種氣息頹廢，心死神衰的感覺。對比之下，就愈發顯得寧道奇飄逸出塵、活潑自然的境界之高明了。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方元和商秀珣兩人，在方元牽住商秀珣的手上停住。方才他一點到感覺都沒有，只到方元出聲並收斂境界，他才發現商秀珣和方元的到來。

  被魯妙子注視，方元一點尷尬之意業沒有。施施然放開商秀珣的玉手，解開壓制。

  負手走到窗前。把空間留給了二人。

  魯妙子從看到商秀珣，就猛然站起，此時直對商秀珣複雜抗拒的眼神，魯妙子眼中除了暮氣流轉，悲哀愧疚激動之色不一而足。

  商秀珣緊咬嘴唇，猶豫片刻突然出聲。

  」老頭，他說的真的麼，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雖然不解方元為什麼制住她，帶她來見這個人。但商秀珣才聽到魯妙子快死了時，還是不由自主的問道。

  魯妙子神色激動「秀珣，你肯原諒我了麼」

  「誰原諒你了，我才懶的管你死活」商秀珣忍住眼淚猛然別過頭。嘴上雖說不管，卻又對方元低聲道「你既然知道情況，肯定有辦法能救救他，對麼？

  「你來牧場有什麼目的要求，只要你能救他，我都答應你」

  這位制住她，帶她來此的人是她平生僅見的絕世高手。此時不管對方是什麼目的，她都管不了了，驟聽消息，一時急亂了分寸，求到方元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