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過客匆匆二

  方元心底暗道：「商秀珣這是典型刀子嘴豆腐心。原本商秀珣氣惱魯妙子，所以不讓他出現在她眼前。魯妙子滿腹絕藝，在感情上卻是半個痴人，不懂的小女兒心思，還因為愧疚真正躲避出去，才造成這樣的。」

  如果魯妙子多纏著見面，關心商秀珣，或許商秀珣心軟下早就和好了。

  

  商秀珣雖恨魯妙子曾使母親早逝，但內心還是關切魯妙子的，只是放不下臉面。偏偏魯妙子又放不下心結，不懂主動尋求女兒原諒。弄得父女兩多年暗中記掛對方卻不得見面。

  此時為了魯妙子寧願答應自己這個來路不明，還似有惡意之人的要求。也是個心慈人善的可愛人兒。

  還是自己強扯了商秀珣來此，現在才有了緩和之意。

  「這一趟我這老爺爺當的！真是，哎！」

  前有邪王石青璇，現在是魯妙子商秀珣。方元也心底暗自惆悵。而且都還是自己找上門的。

  方元自己也奇怪，本只想走前將大唐精彩人物都見識一遍。怎麼一念升起，突然就成這種畫風了？

  心底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別人穿越，都是一路殺伐果斷，殺妻殺妹殺皇帝，殺到絕顛證大道。

  自己除當初心境不穩，觸及入魔邊緣時去搞了點事，其他時候怎麼都是如此和諧風滿滿？莫非是受了現代時空和諧大神的影響。想到詭異處，方元不由差點暗笑出聲。

  心思急轉，看著商秀珣帶雨含露中飽含期待的眼神，方元還是輕輕點了點頭。隨即揶揄道：「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商秀珣臉色微紅，緊咬住牙，還是點了點頭。魯妙子不明所以，商秀珣和此人是何關係？為什麼知道自己將死，還找上門來？

  太多疑問的魯妙子關心則亂，差點忘了方元來時的詭異情形，還有他無法感應的高深境界。

  方元一揮大袖，在魯妙子開口前搶先道：「我的要求嘛不高。魯老把你釀製的六果釀多提供點給我，秀珣美女把好吃的點心被我多備點就行。」

  看到商秀珣略緊張、魯妙子一臉陰沉的表情。方元冷不丁的一番話，讓兩人愕然。這也算要求？魯妙子心底不喜，此人什麼來路，莫不是來騙秀珣的？

  魯妙子看了眼商秀珣，眼中飽含慈愛，一些對方元的懷疑還有對兩人關係的疑惑，都先壓到心底。

  長嘆一聲道：「我的傷勢我清楚，三十年沉疴讓我拖到極限，怕是世上無人能治了。秀珣你不必傷心。臨死之前，能見你一面，我最大的心愿已了，此外別無他求了。至於小友所求六果釀，這些年積攢不少，盡數拿去便是。」

  方元見魯妙子信心不足，不由笑道：「不過一點天魔大法真氣罷了，何足道哉！魯老不需多疑，沒有點了解，方某豈敢自薦上門。」

  在商秀珣堅持的目光下。魯妙子還是苦笑著走到裡間榻上跌坐，只當讓他們試試，也好死心。臨死前和商秀珣能和解，魯妙子覺得放下心頭重擔，生死萬事都不在重要了。

  方元離榻丈許，面色一正，目光如利劍閃過，刺的商秀珣眼睛一酸。魯妙子只感覺體內天魔真氣的活動也被壓的隱晦許多。身心一松，不由對方元治好自己多了些信心和期盼。

  目光在魯妙子周身一繞，如飛劍環繞。瞬息垂目收回目光，方元心裡已經大體有數。

  祝玉妍一股天魔真氣，跗骨之蛆一樣與魯妙子的真氣融為一體。要麼雙生，要麼破功。還不斷腐蝕魯妙子的五臟六腑，身體經絡。讓魯妙子不能用真氣滋養身體，反而還受其害。

  方元略一沉吟，就想到了辦法，乾脆用氣血拳意將魯妙子真氣打散，然後拳意洗鍊一番。將天魔真氣的屬性變成無屬性，和魯妙子真氣相合。

  三十年蘊養的天魔真氣一旦和本身真氣融合，魯妙子有很大可能攀上宗師巔峰。

  想到就開始行動，方元一步橫跨，站成馬步。

  神意凝實一拳憑空對魯妙子揮出，無任何力量附加拳上。一股涵蓋諸天，包含生死的意境瀰漫室內。

  商秀珣和魯妙子都清晰聽到方元體內「嘩嘩」沉重流動的聲音。這是氣血極致運轉的異像。

  魯妙子在拳意入體後，只覺得被一把大錘迎面擊中，整個人往後一仰，下意識的真氣運轉抵抗。真氣一動，壓制多時的天魔真氣暴動，一股黑氣瀰漫面龐，瞬間所有真氣都被拳意鎮壓打散。

  方元從無暇之體小成，神魂凝練一次之後。拳意勃發，已經可以數年不散。一拳擊出虛空節節破碎。雖然只是大唐的世界屏障，但已經是遠超界限的力量了。

  此時受方元拳意一衝，魯妙子苦修數十年的先天真氣和跗骨的天魔真氣，盡數被打散消磨屬性。

  方元緊接著上前一步。一手按在魯妙子肩頭，一絲凝練的氣血滲入體內，鎮壓住身體的反噬。拳意一收，魯妙子體內四散的真氣失去壓制，按照數十年修煉的路徑開始運轉。

  魯妙子心領神會，閉目凝神努力收束真氣。半個時辰間，兩人保持動作一動不動。魯妙子收束煉化體內潰散的真氣，方元要控制氣血保護住魯妙子的體內臟器，以免被真氣衝擊受傷。

  商秀珣一臉擔憂的靜立旁邊。對著方元和魯妙子暗暗出神。時不時不知道想到什麼，還不由自主瞄方元一眼，又生怕被發現似的迅速移開。

  二十多年來，商秀珣都努力保持上位者的風範，要壓住下面蠢蠢欲動的各姓頭領。平時都英氣十足，高高在上的。那想今天被方元調侃，還直接制住，最後又來救了老頭子。

  特別是方元本身的奇異氣質，仙魔一體，讓人不由自主就受到吸引。

  商秀珣在是好強，終究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短時間受到各種情緒的猛烈衝擊，一顆芳心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不過對方元現在肯定不是嗔恨了。

  在商秀珣痴痴想想中，方元突然收手後退，一下警醒混沌中的商秀珣。正待開口，見方元擺手而後走到外間，商秀珣目光關切的看了眼魯妙子安穩跌坐，閉目修煉的樣子。隨機也退出裡間。

  外間桌上擺了一壺六果釀。商秀珣伸出玉手倒了兩杯。低聲對方元道：「多謝，先前誤會你了，再此賠罪。」

  言盡，端起酒杯也一口飲盡。

  方元微微一笑，也悠悠喝下另一杯酒。

  這六果釀乃采六種水果，用魯妙子秘法釀製。甘甜爽口，卻不失酒勁醇厚。實乃天下一等的美酒。

  兩人閒聊數語，商秀珣又匆忙下樓。過不到半刻鐘。商秀珣秀髮略微凌亂的又回到樓上。手中端著一個精美的瓷碟，裡面盛了一些各色糕點。

  商秀珣將小碟放到桌上，臉色微紅的對方元道：「這是我親手做的點心。你嘗嘗看，是否合你口味？」

  方元拈起一塊糕點嘗了一口正色道：「先前玩笑之言，場主不必記掛在心。待魯老收功見上一面。方某就要南下，此次南去，或許永世也不會在跨入此間了。」

  從商秀珣的表現，方元心知商秀珣可能對自己起了一些心思。但是方元現在隨時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之後能不能在有機會相遇？這是個很小的概率了。

  不能繼續招惹商秀珣了，不然自己一走倒是灑脫了，讓一個青春活潑的美人兒越陷深入。不是坑了她一生麼？

  雖說有破碎一途，以後見面機會很渺茫，也不見得完全沒有。但是破碎沒有那麼容易，即使方元看好的幾人，能不能真正破碎出去，還難說的很。

  心中一狠，儘快斬掉商秀珣的小心思才是正理。就明確說了以後不會相見的話。

  商秀珣芳心一顫，神色複雜的看了方元一眼。兩人都不在言語。一時氣氛陷入沉寂。

  方元伸手倒了杯酒，就著吃了幾塊點心。時間在慢慢等待中消逝。

  不知不覺又過去一個時辰，一彎明月早已當空披撒下銀白的月光。

  這時房間裡一聲長吁傳出。魯妙子收功醒來了。

  這次魯妙子本身修煉數十年的真氣，融合磨礪三十年的天魔真氣。一下更上層樓，躍入宗師巔峰。

  他自信即使祝玉妍重臨，也不懼怕。境界上已經相差不多。而魯妙子三十年的琢磨，天下除了祝玉妍師徒，不會有人比他更懂天魔真氣的變化了。

  此時真氣一復，滋養肉體。很快舊傷就復原大半，還有些損傷，養個半月就能全部恢復了。

  原本壓制三十年，就要壓制不住瀕死的魯妙子，此時紅光滿面，精神十足。沉疴盡去，以他不到七旬的年齡，起碼還有數十年好活。

  一時頹氣盡掃而空。

  大步走出裡間，正對上望著出口的方元和商秀珣。商秀珣關切的目光讓他心底一動，神色激動無比。

  馬上魯妙子的目光越過商秀珣，朝方元一禮拜下。方元揮袖一拂，只受了半禮。

  魯妙子開口道「多謝小友援手救命之恩。這三十年來老夫還是首次享受這活潑自由的生命滋味。本已灰心等死，不想天意在我，小友妙手之下沉疴盡去。」

  方元心中無語，自己最近一路走來，都是在做好事，送機緣。

  麻蛋，自己在現實時空沒有學雷鋒，不想在大唐卻成了真正的雷鋒。這種送上門做好事不求回報的感覺，真是尷尬萬分。

  方元眼睛微閃，笑道「魯老客氣了」轉而突然想到了寇仲徐子陵，一下有了主意。

  遂接著道：「方某有個小兄弟，最近得佛道支持，之後或許宋閥也會支持他。魯老如果有意替我出力，就出山幫我那小兄弟一把。無意出山則算了。」

  商秀珣在之前一冷靜下來，就隱隱猜到了方元的身份，畢竟如此年齡和氣質和武功。天下也尋不出來第二位來。

  此時聞聽方元說道小兄弟。不免好奇的問了一句，正好看看自己猜的身份對不對：「你哪位小兄弟是寇仲吧？」

  方元一挑眉毛答道「不錯，我這小兄弟目前來看雖然還不顯眼，但已經奠定了最好的基礎。天下最大的勢力都要支持他，掃平天下，一登九五的機會應該是天下諸侯里最大的。秀珣不妨也聯繫一二，為牧場早做籌謀」

  商秀珣眼睛一橫，也懶的理方元，突然耍起了小脾氣。

  魯妙子聞言大笑「好，老夫三十年沉淪，也靜極思動，正好出山一行。半月後老夫就去尋寇小子。不過恩情難免，容老夫之後相報」

  說道後面魯妙子一臉正色。

  方元知道古人講究恩義節孝，也就隨他了，反正自己很快就離開了。

  重新取了陳釀的六果釀。兩人喝了幾盞。方元就說明去意。和魯妙子辭行了。然後對商秀珣道：「秀珣，臨走還有件事麻煩你，不知方便否？」

  商秀珣臉色微微一黯道：「你儘管說吧，我必全心全力為之。」

  方元笑道：「事倒簡單，不過以後你得費心了」說罷，一聲輕嘯，聲音不高，但綿延不絕，遙遙傳出。盞茶方停。

  魯妙子和商秀珣正奇怪方元的舉動。隨著長嘯聲落，突然一陣「得，得，得」的馬蹄聲從前面方向傳來，越來越近。

  隨之前山城堡熄滅大半的燈火也依次亮起，一陣嘈雜聲隱約透過寂靜夜空傳來。

  兩人循窗望去，片刻，一匹火紅的高頭大馬，身披月色，如同一道紅色火焰，席捲而來。由遠及近，一些障礙一躍即過。速度之快，驚人至極。

  商秀珣和魯妙子都是相馬行家，愛馬之人。此時看到這匹絕世好馬，不由看呆了。這樣的好馬，不，應該說神駒，簡直是平生僅見。

  下午方元進入內堡後，就把汗血馬留在了牧場的馬群里。牧場馬匹萬千，紅馬更是不計其數，牧場的人一時也沒有發現這匹混進去的神駒。

  結果和其他馬一起被關到牧場上偌大的圍欄里。此時方元一聲召喚，馬兒沖攔便出。一下驚動無數馬匹長嘶。整個牧場也被動靜驚動。以為遭遇敵襲。

  火紅的馬匹很快飛奔到樓下。方元輕笑打斷了兩人的目光。

  對商秀珣道：「秀珣，這就是我要拜託你的事情，這匹寶馬隨我多時，我即將遠行，也不想他落入庸人之手，想來想去只有你的牧場是最適合它的地方，從此我就把它交給你了，希望你善待之。」

  商秀珣原本還不知方元是何事要幫忙，沒有想到竟然是贈給她寶馬。一時百感交集。但看到那匹神俊的大馬，又不由激動萬分，忍不住眼睛又盯了上去。

  看到商秀珣一副小孩子模樣，方元不由大笑：「前面它造成的麻煩，秀珣你趕緊去處理吧，它是你的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看它。」

  說話間閃身下樓，對馬兒腦袋一拍嘆道：「從此你就好好呆在這裡，希望你也能夠平安度過餘生吧。」

  自語一句，方元遙遙對樓上二人一拱手，就此離去。人都見了，魯妙子也治好了，在留下去除了徒惹情債，實無益處。

  大道珠越發洶湧的回歸之意，讓方元有些壓抑不住了。這是大道珠冥冥中設定好的程序，現在認主後，被方元超控延遲。

  方元也不由苦笑，前三年，自己一直宅在揚州，少有想出去會會當世高手的想法，結果現在因進度太猛，突然要離去了。又匆匆來見一見神往很久的人物。

  不過到目前，見過的兩對父女，一個皇帝，都沒有讓方元失望。精彩的人物何時何地都會很精彩。

  宋缺宅在嶺南多年，卻震懾天下，讓宋閥蒸蒸日上。這樣的人不見見，方元也會覺得遺憾。正好最後一地就鎖定了嶺南。

  可惜還有好些人物，以前有機會都應該見識下，參與他們的悲歡離合。現在只能隨緣了。這次大唐的行程，也讓方元下定決心，之後任何一個世界都先謀定而動，獲得想要的收穫外，還要見識當世最精彩的人物。

  見識這些精彩的人和事物，化作神魂的資糧和積累。一步步推著自己不被迷惘遮眼，走向巔峰。

  來去何匆匆？方元一路兼程。

  一步十丈，縮地成寸。一夜加大半日，就進入嶺南走到宋閥山城附近地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