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洛陽三
2024-04-29 05:22:18
作者: 活見久
方元到達洛陽的第二日清晨。
淨念禪院早早就打開大門。十數僧人灑掃寺院,連同山門前的石階。天氣逐漸進入夏日。東方一輪紅日躍升出地面。天清氣朗,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方元孑然一身,青衣素雅,頭髮簡單的用一根青色布條束住。如同隔離一個世界,順著石階一步步朝禪院走來。站在山門前一溜僧人目瞪口呆看著方元周身的異像。看似一步步走進,但在眾僧眼中方元的距離一直未有變化。明明已經走到不足十丈的距離,依然感覺遠在天邊。
方元也是在昨夜才想起,自己的狀態不就是大道珠在識海的那種感覺麼。再一次突破,無暇篇更前一步,與大道珠的聯繫已經達到一個極限,好似差一步,就可以人珠一體。或者說大道珠正式認主,還是什麼的地步。但差的一步且如同天地。大道珠在感應里依然遠隔天涯。
阿彌陀佛,一聲宏大的佛號,喚醒了越看方元,越陷的深的諸位知客僧。阿彌陀佛,又是一陣佛號想起。醒過來的知客僧人們慚愧的念了一句佛號。
「方居士境界高深,天下無雙。小僧拜服。禪主參修閉口禪已經多年,不便開口迎接,失禮之處,還望海涵,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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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著大紅僧衣的中年胖和尚開口道。在他身旁另有三位紅色僧衣的和尚,一起施禮迎接方元。是禪院的四大不嗔不痴等四大僧人。到底誰是誰,方元也分不清楚。
步入山門。一位清秀如三十許的僧人,身著素色僧衣。正靜靜相迎。方元至時,雙手合十,深深一禮,卻一字不吐。方元知道這是禪院了空,這和尚年近百歲,還面如三十。境界之高或許不在三大宗師之下。
「和尚緣何閉口?」方元笑眯眯的問了了空一句。
此次方元前來,正如當時信上所言,是來拜山論道的。了空和師妃暄等人看了信,也不好拒絕,只好約定第二日舉行論禪。
方元還真沒有存心來搗亂,而是來裝裝逼刷刷印象的,去掉兇悍猛人的形象。免得以後給自己取了凶人狠人之內的外號,多麼沒有逼格啊。
進門,方元就開始了。了空及其他僧人不以為杵。佛家也經常有這樣的論壇,法會,就是開口辯論,無物不辨,一般都從各自對手自身開始。
方元問題直指了空閉口禪。了空雙手合十。還是那個胖和尚上前呼一聲佛號,道:「諸相皆空,諸法皆空。和尚了空,乃空而不言。」
「施主從何處來?往何處去?」這一句是另一位枯瘦僧人所問。此時進入淨念禪院大雄寶殿前面的一個大廣場上,已經站了滿滿幾排的僧人。方元跟隨了空幾僧正出現在廣場。就聽到隊列中一股枯瘦老僧出列問方元。
「從諸法緣起來,往無何有鄉去。」方元淡淡回道。接著又道,「和尚從何處來,往何處去。」
枯瘦老僧身後一位五十上下的高瘦僧人也出列施禮道:「從因果輪迴來,往諸天極樂去。」
方元負手嘆息道:「禪院乃如來境地,何故插手世俗興替。二百年來風水變,不拜道君即拜佛。宗教爭端影響世俗王朝,最終都不過因世俗興盛,因世俗寂滅。爭來何用?和尚空而不言,諸法皆空,諸相皆空。可見如來。此乃清修要旨也。世人皆從因果輪迴而來。唯和尚應該往諸天極樂去。」
方元一言而畢。就聽一個清麗的聲音道:「居士禪意精深,可知如何讓世俗風水,萬世不移?我輩真修,不履紅塵而自在。」
方元回頭,一身灰白淄衣,清麗出塵,恍若仙子的師妃暄作帶髮修行的女尼裝扮,一臉正色對著自己問道。
「三權分立,群龍無首。男女平權,人人平等。分工協作,世界大同。如此世界自然萬世不移。」
「任世界變幻,而纖塵不動。任滄海桑田,坐看大千。納世界與懷,而不觸絲毫,許因果輪轉,而不纏身。自得大自在,大歡喜,大慈悲。」
「師仙子。代天擇帝,必被反噬。天下分合,由來有規律。任何歷史都是滾滾朝前,誰做皇帝也改變不了世界潮流規律。何必做此無用功。」
方元一副悲憐的神色,喟然嘆道。
師妃暄聽到方元的扯淡,卻如獲至寶,眼睛一亮。也沒怎麼聽方元後一句的勸告。急忙問道。「群龍無首,如何治理天下,什麼是三權分立?如何做到男女平等,人人平等?」
還有分工協作,世界大同她是聽懂了。但處於時代的眼界,這些已經超出她的思維範疇了。
方元大笑道:「人人投票選舉一個賢能的丞相治理天下。限定任期年限,重新選舉,如果做的不好,在任上就可彈劾,自然群龍無首。男女都來做同樣的事,承擔同樣的責任,只能一夫一妻,自然平等。人人能選丞相,自然可以人人當丞相,但合適者上,不合適者做其他合適的事,三百六十行,都是社會運轉的一部分,無有高下。自然分工協作。這些的前提基礎是,編制一部公平的法律,規定所有人皆遵守同樣的規則和法律,不管是什麼職位職業。都依法律而行事,人人平等。也就能實現前面所言東西了。」
師妃暄目眩神迷,已經陷入方元描繪的世界裡。這是一個她從來也無法想到的世界運轉。其理念簡直超脫了她的想像範圍,思維極致。
周圍和尚除了空外,都不由自主,宣了一聲佛號。師妃暄被佛號從遐想喚醒。目光清亮,目視方元道:「方兄,這就是你的理想麼?」
枯瘦老僧嗟道,「方居士此設想若成真,真乃地上佛國,人間仙境。」方元從進來開始,幾番言論,對佛法理會頗深,讓一眾和尚天然好感大增。畢竟方元與淨念禪宗第一次接觸,也一直沒有對佛家有任何衝突。
方元暗笑。和尚們畢竟天真老實,自己一番嘴炮,不過是最尋常的東西,要是把現代時空網絡論壇上的無數嘴炮理論,都還沒有開始用呢。
紅色僧衣的胖和尚又代了空請方元到高台就座。大雄寶殿西側廣場,有一個丈許高台,乃平時長老講經。論壇,法會召開而設。
高台上擺了一溜蒲團,正對廣場下面,廣場上也是一排排鋪設好的蒲團。和尚們齊宣佛號。一起入座。方元剛做好。就坐在下側的師妃暄又道:「方兄覺得如何結束現今的亂世,達到方兄所說的制度。」
其他和尚沒有繼續問玄乎的問題,任由師妃暄問策方元。畢竟師妃暄代表慈航靜齋,是白道領袖,地位尊崇。
方元笑道,「簡單。只需要一位強力人物,壓服天下,收攏兵權。打到門閥地主,均分土地。設立科舉。三十年鐵腕治世後,開始第二步,初步讓政於天下,從此虛君實相。按我之前所言,輪流選舉。第三步,真正廢除皇位。全憑民主,百年之期,可致初步大同社會。」
方元這完全就是扯淡了,現代社會也做不到的事情,不過也不是完全瞎扯,起嘛有據可憑,現代社會做不做的到,但也這麼標榜的嘛。說完任師妃暄去遐想消化,方元目光環視全場一周。道:「風吹幡動,到底是何物動?和尚如何答我?」
阿彌陀佛,枯瘦老僧起身雙掌合十道:「居士目光在動。」方元一笑對老僧道:「是和尚心在動。佛在方外,和尚緣何在塵世?」
了空垂目,雙手合十。俊秀端莊,如一尊菩薩真身入世。
方元問話從開始就句句不離佛門對世俗干涉的事實。諸僧如何不知。關鍵方元武功無敵,唯獨在禪道把方元辨倒,或許讓方元此後不來干擾佛門行事。此時很多僧人以不復初始對方元的好感了。擺明車馬,方元對佛門的行事有指責之意。
其實方元先前所言。眾僧誰不能懂,只是知易行難,世事如泥潭,不是你想出去就出去的。縱觀原著,了空更多也是被佛門整體意志協裹,最後還落的個數十年功破。
慈航靜齋雖然赫赫盛名,更多也是交遊所致,還有利益集體需要一個出頭的領袖而已。在座都是佛門利益的既得者。光靜念禪院這銅殿金佛,光大土地,旺盛香火。不爭取世俗支持,這地位和利益怎麼得來。被方元一問,一時不知如何來回復。
師妃暄何嘗不是佛門的代行者。真正佛門大德都在幕後做好人。在享受最終的最大好處。受世人供奉,不光生前位比公卿,死後也名留萬古,香火不絕。
此時,後排一年輕僧人跌坐未起,手作拈花姿勢微笑道:「佛有報身,應身普度在塵世,故佛在方外。出世入世,造化一心,故佛有大慈悲……」
一語即出,眾僧側目。數位老僧合手為十,口宣佛號。方元未料到,還真有舌辯超群之輩。頓時興趣上來。道:「我來時,世界與我同存在,我去時,世界與我同寂滅。我思故我在,我在故世界在。一切緣起,皆我心生。和尚,我與如來有何不同?」
方元懶的說教和尚們了。他來只是裝逼一圈的,又沒有承諾輸贏如何。辯贏辯輸對他來說,都無所謂。最終要是有什麼分歧,那也是憑拳頭大小。嘴炮終究是嘴炮。所以不想裝了就開始瞎扯淡。
諸僧原本就看方元瞎扯制度,已經被扯的暈頭轉向。現在又為方元這一句心學思想亂入佛教思想的敘說陷入糾結。佛號聲聲想起,有正統思想的僧人,都對方元怒目而視,一副你可以打死我,但妄想瞎扯佛經。
還是哪位年輕僧人,對方元一禮道:「居士即如來。無有不同。」
其他僧人已經跟不上兩人思辨。心學八百年後的明朝才被王陽明整理大成。現在這等說法完全是異端邪說。
「和尚此言何解?」方元笑道。
「便知如來非居士,安知居士非如來?阿彌陀佛。」僧人唱竭宣號,神色莊嚴。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又舉證式的道:「世尊上天入地,唯吾獨尊。居士即世尊否?」
方元搖頭笑道:「世尊如坐似臥,無從來,無所去。方某花開見我,我見如來。故世尊是悉達多,我是方元。」
兩人一番思辨,無始無終。也還是引起了部分和尚的思考。看了看幾位看異端一樣看自己的僧人,方元又道:「四大聖僧的道信和尚呵佛罵祖,卻是真正知佛之人。汝等尊佛禮佛,卻不過爛柴朽木也。」接著又對年輕和尚道:「和尚甚法號?」
那和尚道:「諸法皆空,緣何作號,貧僧無名。」方元大樂,是個有趣的和尚。和靜念禪院大多老派的宗教僧人有所區別。完全是禪宗頓悟參禪的路子。
全程了空一言不發,合十靜坐。其他僧人對方元的隨意揮灑,瞎扯淡大有不滿,但攝於方元兇威,都閉目閉口,以作無視來抗衡。即不作答,也不作問,一場論道稀里嘩啦,大多是方元在胡扯亂侃,壓根沒有辯論的氣氛。
和尚們還是習慣端坐法台,你來我往,主旨不出佛法經典的辯論。如方元這邊東一榔頭西一棒瞎扯淡,怎麼跟的上節奏。到後面完全是攝於其凶威,沒有發作趕出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