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除夕夜
2024-04-29 04:16:27
作者: 朝歌
新年將至,顧淮南懷著身孕,已經八個月了。
據姜皇后派下來的那兩個老嬤嬤說,顧淮南這一胎來得還算容易,並不算很折騰。
可是,即便如此,顧淮南也並不好受。
這是她前世今生兩輩子第一次懷孕,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懷孕是一件這麼難受的事情。
肚子又綴又脹,小腿發腫,整個人如同一個被發過了頭的饅頭,無論是坐著還是站著,都不舒服。
而肚子裡的孩子,如今也已經有了知覺,晚上她剛剛闔眼,便開始踢她的肚皮。她向左側臥,便踢右邊,向右側臥,就踢左邊,一個晚上折騰好幾個來回,翻來覆去。好不容易等到腹中的孩兒消停了,她卻已經走了瞌睡,只能睜眼到天明。
而次日,她還要與張崇儉派來的刀筆吏說那『蒼鈔換鹽引』的細節。好在有盧元洲隨侍在側,她草草說過一遍,他便能完善、改良,算是省了她不少事兒。
幾個楚字頭的丫鬟,並兩個掌事嬤嬤,已經開始輪流在她床榻下值夜,端茶倒水,還要給她按摩偶爾抽筋的小腿。
淮南的物質生活,仍舊是十分豐足的,只是心裡很空。
冬日寒風凌冽,站在廊下看天空中飄落的雪花,落在已經結冰的湖面上,眼淚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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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冬伺候了她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她迎風便流淚,見一片樹葉落下就傷感,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尚在閨中的稱呼都蹦了出來:「郡主,您怎生哭了?可是身子不舒坦?奴婢去宣太醫?」
顧淮南手中捏著錦帕,臉上的淚水都被寒風吹得冰涼,哽咽道:「無事……只是想念駙馬了。」
忽見冬風染霜色,悔教夫婿覓西征。
白日裡,吹了一陣寒風,她便想著,玉門苦寒,不知他可有受寒受凍,夜色里,淒清月光灑下,她便想著,他在西北,是否與她一般,孤枕難眠。
顧淮南這段時日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反常,險些驚得皇后要去求皇帝,將范繆先調回來了。
好在,顧淮南雖因著懷孕,腦袋時時抽筋,但是大是大非還是分得清的,好歹沒讓姜皇后真將這話說出口。
若成了真,史官的刀筆,不知會將她寫成什麼樣子。
且,范繆在西北呆了這般長的時日,眼見著戰事有了轉機,她又怎麼能在此時拖他後腿呢?
西北中軍大帳
銀裝素裹,綿延千里,踏著腳下吱吱作響的積雪,范繆腰上跨刀,滿面肅穆,朝中軍大帳走去。
范長榮跟在他身側,一身魚鱗鎧甲在這漫天積雪之中,仿若散發著寒氣,面上的表情卻十分熱切的。
「將軍,事情果不出您所料……屬下派人埋伏於……」
范長榮一路上報著戰果,跟在兩人身後的將士們,俱是一副打了雞血般的興奮神情,唯有范繆,神色淡淡,以三千兵力一舉殲滅對方五千人馬,他面上卻無多少喜色。
「將死傷將士錄入名冊,待到班師回朝,再行撫恤。」范繆吩咐得有條不紊,眾人應諾,心頭更為臣服。
勝不驕敗不餒,這便是他們的主帥!
范繆領著眾多人回了中軍帳談論戰事,不覺之間,已然夜深。
遣退眾人,他心緒難平,踏著積雪出了帳篷。迎面的冷風吹得他睡意全無,戰略地圖在他腦中反覆重演。
大雪突至,凜冬蕭瑟,西突厥大軍阻滯於此,與左軍右軍五萬將士相持。
范繆使了誘敵之計,以三千甲兵滅對方五千兵力,戰場上死傷過半,還余兩千俘虜。
他不曾留手,下令就地殲殺。
冬日天寒,軍中的糧食供自家的將士尚且不足,他又怎會拿珍貴的糧食去養那些俘虜?
只是,念及家中嬌妻,他心中仍覺傷感。
再有月余的時日,她怕是要生了,期待了這般久的孩子,他卻不能迎接他的降臨,心中的惋惜仿若冰涼的潮水。
范繆一路行過,守在帳外的小卒見了他,忙行軍禮。
范繆正出神,回頭見到那身形還顯瘦弱的少年,心中升起一股憐愛,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對方身上,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一路向遠,登上那高高的瞭望台,星空遼闊,銀河恢弘,在雪地中顯得格外壯闊,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壯志在懷的豪情。那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在此時都遠離了他。
冰涼的空氣讓他神智清醒,長久以來的困惑陡然解開,范繆只覺靈台一片清明。
而不遠處,那身披大氅的清秀少年,卻遙遙的遠望著站在瞭望塔上的那抹身影。
那是天魁軍的主帥,也是他決心誓死效忠的將軍。
他相信,將軍會帶領天魁軍走向最後的勝利,而這過程,哪怕刀山火海,血染銀沙,亦在所不惜。
這一年的新年,公主府顯得格外冷清。
范繆不在家中,而顧淮南亦在養胎。誰都知道,淮南公主這一胎來得不易,故而她懷胎九月之時,府中無人敢叨擾,就連皇帝,今年也不曾召她進宮參加年宴,而是囑咐她好生休養。
生孩子如同鬼門關,自古皆然。
顧淮南向來將權力看得異常重要,然而在這小祖宗面前,她也只得暫且放下手頭事項,在家安心休養。
年三十那日,煙火無比絢爛,將夜空照亮,巨大的禮炮在夜色中炸開,千響齊發,宛若銀河落九天。
顧淮南扶著冰涼的欄杆,看著皇宮上方的盛景,忽而想到了孔明燈。
若是來年,能獻上一盞龍形的孔明燈,在除夕之夜放上天,必然不同凡響。
只可惜,她念頭還未曾想完,忽而覺得小腹一陣墜痛。
楚冬見她面色蒼白,忙問:「殿下?是不是肚子痛了?」
可是,這才九個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