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生子

  顧淮南除夕夜那一晚，並非是真的發作，躺在床上，肚子疼了一會兒，痛感就慢慢消褪。

  好在她當時還算坐得住，沒讓楚冬等人報往宮裡，以免大過年的虛驚一場。

  而真正的生產，乃是在除夕之後一個月。

  月光籠罩下，地上的積雪還未曾化盡，精緻的燈籠將整座府邸照得異常亮堂，而公主府的正屋裡，卻是來來往往的小丫頭們，端著一盆盆熱水，硬是繚繞出一股仙氣蒸騰的意蘊。

  產房內，顧淮南雙腿張著，如同一隻被釘在床上的青蛙，汗水如同綠豆般大小，從發間落下，渾身熱汗淋漓，浸濕了衣裳。淮南臉色煞白，劇烈得如同排山倒海的疼痛，讓她根本說不出話來。

  太醫就在屋外守著，屋內是接生婆子與伺候了許久的兩個老嬤嬤，七嘴八舌的衝著她喊『再用力』『忍著疼』『使勁』『頭出來了』，顧淮南本就疼得厲害，再聽見這些人一頓喊，頓時只覺得眼冒金星，煩躁得如同有一百隻蒼蠅在她眼前亂飛。

  可是，她現在卻沒心思管這些小小的不適了，她的全副心神，都被身下的劇痛吸引。

  怎麼就會這麼疼呢？疼得她眼淚鼻涕一起往下落，狼狽極了。

  顧淮南在裡頭使勁兒，外頭卻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宮中皇帝皇后都派了人過來，不遠處的相王府也派了人過來打探。

  

  盧元洲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心中又是酸澀又是擔憂，團團轉了半響，對產房裡頭的事幫不上忙，只得在外頭接待這些人，奉上茶，眾人都在產房外等著消息。

  顧淮南自幼嬌生慣養，乃是打娘胎裡帶出來的細皮嫩肉，她這輩子吃得最大的苦，無非就是政變那一日，在英國公家門口，胳臂上受的那一劍。

  可是，現在她遭的罪，可比那時候大多了。

  顧淮南發動的時候，乃是頭天晚上，這一生，就一直生到了次日傍晚。

  折騰了一夜，別說是顧淮南，就連旁邊守著的接生婆子，都心裡急了個夠嗆！

  若是母子平安，自然是千好萬好，若是出了事，豈不是要了她們的命了？

  歷時良久，總算是在太陽落山之前，顧淮南精疲力盡的將孩子給生了出來。

  外頭人馬喧囂，走動聲、吵雜聲，如同一個巨大的茶館，而這所有的聲音，都無法掩蓋穩婆幾乎變了調子的尖叫：「出來了！生了！是個小郎君！」

  顧淮南只聽了這麼一句話，就昏了過去。

  失去意識之前，腦子裡最後一個想法是，『幸好是個兒子，短時間裡可以不用考慮下一個了』。

  這一次生產，對於顧淮南而言，無異於是鬼門關。

  她失血過多，足足昏了一天一夜，亦不知外頭因為她的狀況，那些白鬍子太醫險些要急得拔光自己的鬍子。

  好在，她府里的珍稀藥材應有盡有，太醫開了副方子，弄了手腕粗的人參，給她灌了一碗人參湯，總算是將人給弄醒了。

  顧淮南皺著眉頭，只覺得渾身累得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彈，身下疼得厲害，這年頭可沒有麻醉藥之類的東西，這般疼，便只能幹忍著。

  楚冬手裡捧著個細嘴的小壺，小心翼翼的給她餵著人參湯，顧淮南只覺得唇齒間瀰漫著一股酸苦的味道，令她皺眉。

  意識慢慢回籠，她抿了抿蒼白髮紫的唇：「孩子呢？抱給我瞧瞧。」

  一旁的嬤嬤連忙將裹得嚴嚴實實的襁褓送到顧淮南眼前，臉上的笑容如同一朵老菊花：「殿下您看，是個濃眉大眼的小郎君，長得跟咱們駙馬爺可像呢！」

  顧淮南此時還坐不起身，只能側著身子看那孩子，聽著嬤嬤的話，不由得彎眉一笑。

  剛剛生出來的孩子，紅通通的，眼睛都還沒睜開，幾根稀疏的胎毛長在腦袋上，五官都還瞧不出來，哪裡又看得出美醜？

  若是范繆長著這個模樣，她怕是瞎了才會嫁給他。

  可是……顧淮南一遍遍的看著襁褓里的小傢伙，這個孩子在胎里營養補充得很足，肥頭肥腦的，看上去是一副很討喜的樣子。

  顧淮南越看越喜歡，撐著身子從床上爬起來，背後靠著個軟墊子，借著嬤嬤的力氣，虛抱著兒子。

  當那個柔軟的小生命，到她懷裡來的那一刻，她也不知為何，眼淚在面上滑落。一種帶著辛酸與欣喜的情緒，盈滿於她的內心。

  這是她的孩子，她與范繆的骨肉。

  她將孩子抱在懷裡，靜靜的想了一會兒他那還在邊疆的死老爹，回過神來，對楚冬道：「賞！府內所有人，都重重有賞！」

  屋裡的丫鬟婆子紛紛賀喜道謝，吉祥話說了一籮筐。

  顧淮南頭腦有些發昏，半響才想起來餵奶。

  她匆匆解了衣裳，艱難的將小東西攬到自己懷裡，然後試著讓他吮吸。

  原本還在沉睡的小子，感受到母乳的召喚，挨挨蹭蹭的湊上來，力氣很小，顧淮南看得滿心愛憐。

  旁邊的楚冬等人都呆住了，特別是那伺候人的嬤嬤，何嘗見過大家夫人自己餵孩子的呢？乳母早就已經備好了一排了。

  可是，顧淮南既然要喂，自然也無人敢攔著她，就這麼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左邊右邊輪流試了許久，試到顧淮南幾乎都要放棄了，這小傢伙總算將珍貴的乳汁給吸了出來。

  小傢伙柔軟得不可思議，湊在母親胸前，用盡力氣的吸了一會兒，約莫是喝飽了，便撒開手，又開始閉上了眼睛。

  顧淮南癱坐在床上，身子幾乎脫力，好在餵完了兒子，讓嬤嬤將兒子放到一旁的小床上，自己也重新躺會了床上。

  屋內的人少了些許，楚冬撐著手，趴在顧淮南塌前：「殿下如今可算是高枕無憂了，您方才睡著，沒聽到小郎君那哭聲！哭得可起勁兒了，特別的結實健壯。」

  顧淮南勾了勾唇，神色帶笑，忽而道：「不知西北戰事如何了。」

  幾乎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那般，她話音剛落，便聽到盧元洲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殿下，陛下派人來看望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