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雖遠必誅
2024-04-29 04:15:16
作者: 朝歌
有反對北征的,自然也就贊成征戰的,就比如英國公,吹著鬍子反駁:「難道就任由突厥犯我邊疆?昔日漢武帝,尚且有『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的豪情壯志,突厥離咱們的國都,也還不算遠呢!」
兩方吵了大半個上午,從太陽還沒升起,一直吵到天光大亮,一輪圓日升得老高。
顧安姚幾次想插話,然言辭非他長項,且如今時機敏感,他能閉嘴就閉嘴。而顧安弘則是有意彰顯一下存在感,然而他對於軍務著實不通,亦不敢貿然開口,怕鬧了笑話。
范繆站在武將那一列,位置還挺靠前,然而他一點兒開口的想法都沒有,渾身都冒著『我不想開口,千萬別叫我』的鬼火。
可惜,朝辯就是這樣,想開口的人往往開不了口,不想開口的人,卻會被冷不丁的提溜出來,彰顯一下存在感。
顧廷純這個老丈人,對范繆向來是物盡其用,絕對不會對他如同對自己兒子那般溫和。
於是,在眾多大臣吵得不可開交,顧廷純聽得頭昏腦脹的時候,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往人群之中那麼一掃,穿著一身朱紅朝服、容色俊美的范繆,就戳進了他的眼珠子裡。
范繆被迫出列,看著咄咄逼人的傅晉寧,一臉誠懇的問:「照傅大人所言,這北疆之事,便不管了?任由突厥狼騎南下,邊疆生靈塗炭?」
傅晉寧是傅望的第二子,如今任戶部尚書,在財政上還是相當有發言權的,自然又是難處苦楚的說了一大堆。
范繆不動聲色,仍舊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模樣看著他:「那按照傅大人的意思,北疆就不管了?」
傅晉寧支支吾吾,含糊道:「也並非不管,只是推遲些……」
范繆冷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言辭變得犀利了起來:「傅大人可知,長安城距離北疆有多遠?騎馬多少時辰能到?」
傅晉寧是文臣,對這些還著實不了解。
范繆冷笑道:「我告訴你,從北疆的玉門關,若是一路上繞過所有城池,一路輕騎,就地補充補給,三馬換乘,只要三天三夜,就能從盤城到長安城下!」
「你以為邊疆很遠嗎?邊疆太近了!從太祖時期開始,突厥離咱們從來都只近不遠!此時還不給予雷霆一擊,只會讓他們覺得大盛,儒弱可欺!」
不論那些不支持北伐的大臣們,如何繞話,范繆只問一句:於國於民,這北疆到底該不該平定?
沒有人敢說『不』!
現實已經擺在眼前,突厥連年南下侵擾邊疆,邊疆百姓多受其苦。
當年,顧太祖信奉『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一定要將匈奴、柔然、突厥等北方悍族拒於中原之外,故而定都長安,而非是處於最為安全的國之腹地。
若是此時不給與雷霆一擊,那突厥若是真的輕騎南下,即便只是到長安城的城門之下繞個圈子,也會讓大盛顏面盡失。更別說,長安城裡居住著這般多的皇親國戚、朝堂顯貴,若是被擄走那麼一兩個,事情便鬧得更大!
誰也不敢將這般大的責任背在背上!
少了文官聒噪,一時間朝堂默然,見此情形,皇帝心頭鼓掌,范繆果真有幾分本事!即便當初眼光差了些,好在是個能吏,用著倒是十分順手!
皇帝氣勢大漲,趁勝追擊,既然朝堂文武百官已經認同應當出兵北疆,剩下的無非就是何時出兵,以及派遣何人為主將、偏將的問題了。
顧安姚到此時,終於有了插嘴了機會。
他一身朱紅的蟒袍,英武無雙,單膝跪於殿上:「父皇,兒臣願領兵出戰,護我河山!」
范繆持板歸列,左腿邁了邁,抿了抿唇,歸於沉默。
如今傅家看他不順眼得很,這次出征,恐怕他是不見得有機會了。
姜璽出列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北疆形勢雖危,大皇子殿下倒也不必如此心急。」
顧安姚神色一凜,並非為對方所出之言,而是因為對方是姜璽。
姜璽是誰?是如今的文華閣大學士,姜氏族長,更是姜皇后的父親,是顧安弘的外祖。
顧安姚本就處境尷尬,面對姜璽說他『心急』,竟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此時此刻,他是不願同姜家對上的,更無意得罪皇后一脈。
可是,他卻也隱隱約約的意識到,姜皇后一脈已經將目光鎖定在了他的身上,除非他一味退讓,就此在朝堂上做一個閒散宗室,遠離戰場,遠離軍隊,不然他們永遠都不會對他放鬆戒備。
眾多的想法在顧安姚腦子中里一閃而過,他正欲進言,卻發現范繆在給他使眼色。
就這麼一個遲疑的功夫,榮郡王已經出列了。
榮郡王賀景山是如今的兵部尚書,在調兵遣將一事上,相當有發言權。
他出列道:「此番出兵,事關重大,須有老成持重之人壓陣為帥,臣舉薦英國公。」
范繆心中暗自點頭,賀景山這一招不錯,直接將話題給引開了,算是解了顧安姚的尷尬。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顧安弘竟然會出列,躬身道:「兒臣附議。」
范繆前一秒心頭還在想,這人是轉了性子還是摔了腦子,下一秒便聽到顧安弘繼續道:「范叔鸞文武雙全,且有興兵之經驗,更熟悉北疆形勢,臣舉薦他為副將,隨軍出征!」
顧安姚下意識的就皺了眉頭,轉頭看了那個膚若白玉、清冷如冰的弟弟一眼,眼神十分複雜。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一轉眼,又看到范繆亦是神色緊繃,便將到了喉頭的話給吞了回去。
范繆此刻心頭的念頭千迴百轉,卻沒有任何一條,是在將顧安弘的舉動,往好處想。
天地良心,他實在沒辦法將一個月余前還試圖讓他與淮南和離的人的想法,往善意的方向去猜想。
他覺得顧安弘只不過是在挑撥他與顧安姚的關係,同時,他不由得猜想得更加齷齪一些,如今先帝去世滿一年了,淮南此時有孕便再無大礙。
可是,偏偏這時候,顧安弘要將他調出長安。
這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