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子無良媒

  「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

  出京途中，范繆與顧安姚說了許多幼年往事，許多都是與顧淮南相關的。顧安姚但凡不是個傻子，便能聽懂他言外之意。

  「只是如今，既然她已經有了前程，那我便不多言了。」范繆到底還是做不出壞人名節的事情來，更何況，那是顧淮南。

  顧安姚頓了一下：「什麼前程？」

  范繆苦笑：「事到如今，你又何必瞞我？」他神色淡淡：「前些日子，我是從公主處聽說了的，她與傅家已定下了婚約，想來不日便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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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消了。」顧安姚嘴角抽搐了一下。

  「想來不日便要……你說什麼？」范繆忽而回過神來。

  顧安姚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八字不合，沒成。」

  范繆瞪大了眼睛，似乎一瞬間整個世界的動作都在他面前放慢了。他一把扯住顧安姚的袖子，素來淡漠的五官蔓延出驚喜之色，一雙明眸燦若星辰：「你說的，可是真的？」

  顧安姚將袖子從他手中奪了回來，淡淡道：「千真萬確。」

  范繆好一會兒，才從狂喜之中回過神來。

  緊接著，便是面色一僵。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被人坑了！內心的感覺約莫只能用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來形容。

  雖然他爹娘早死，卻不代表他沒常識。

  按照如今的正規流程，婚姻之事明媒正娶、三書六禮必不可少。這『三書』指的是在『六禮』過程中所用的文書，包括聘書、禮書和迎書。『六禮』指的是六個禮法，包括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與親迎。

  這個合八字，指的就是六禮中的第二禮問名。男方行納采禮之後，托媒人詢問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及事成，以便占卜。一般情況下，這個占卜是壓根不會出現不合適這種情形的。除非是雙方婚事出了變故，然後將這八字拿出來當個擋箭牌。

  范繆問顧安姚：「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顧安姚道：「約莫是一旬之前。」

  范繆頓時覺得心中更加苦澀了，顧淮南來找他是在五六日之前，那正該是她知道了與傅氏聯姻作罷之後的事情。范繆在心中默默腦補，顧淮南剛剛知道了婚事作罷的消息，便央顧安賢尋了個理由來尋他，本是想一訴衷情，誰知道被他撲頭蓋臉的潑了一盆冷水。

  范繆自己腦海中腦補的得越來越多，神色也越來越奇怪，顧安姚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為他斟了一杯酒。

  晚間，范繆回府，依舊坐立不安。管家陳丁見他如此模樣，倒頗為意外，范繆雖然算不上什麼沉靜性子，但是這兩年也是越來越穩重了，少見他如此模樣。

  「郎君可是夜裡喝了酒，不舒服？」陳丁小心翼翼的問，看著范繆的眼神很憂心。

  這年頭，在主人家還沒倒台的時候，奴僕對主人家的忠誠度還是很高很高的。陳丁這幾年也算是看著范繆長大，對他更加心疼幾分，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畢竟，這可是老寧國公這一脈唯一的男丁了！

  范繆搖了搖頭：「我沒喝多少，且那酒也不烈，不礙事。」

  陳丁道：「不如還是為您調一碗解酒湯吧。」

  范繆懶得再辯解，便點了點頭，喝碗醒酒湯也好，多少還是飲了酒，若是明日頭痛就不好了。畢竟，除了季澄，他們這些同去迎親的可都沒有假。

  喝了醒酒湯，陳丁見他還是一副怏怏的模樣，不由得問道：「郎君可有心事？」

  范繆搖了搖頭，他不願意與管家說這些。

  陳丁卻道：「我等素知郎君辛苦，如今郎君年紀到了，要聘一位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為您執掌中饋，才是正道啊。」

  范繆有些好笑，到底是看著他長大的老僕，倒與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你為我備一份厚禮，送公主府。」范繆道。

  陳丁十分詫異：「公主府的賀禮不是早就已經送去了嗎？」

  范繆道：「這與之前的賀禮不相干，是為另一樁事。」

  陳丁試探道：「莫非是要請公主做媒？」

  在陳丁那希冀不已的眼神里，范繆點了點頭。既然知道顧淮南對他有意，那他成功的機率便高了不少，總得讓信陽長公主出馬替他問一問話。

  又過了幾日，范繆輪休，便帶了厚禮登門。

  公主府剛娶了新婦，遊廊上的紅燈籠還未摘下，府中下人亦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王府長隨引了范繆往後院而去，信陽長公主坐在花廳，懷裡抱著小兒子，一妙齡女子侍立在身旁，穿著水粉的衣裳，面容清秀。

  范繆沖信陽長公主行躬禮：「見過師母。」

  信陽長公主沖他伸伸手：「不必多禮，用了早膳嗎？」

  又道：「這是你嫂嫂。」

  范繆行了半禮，宋氏趕忙避開，范繆身有爵位，她受不起他的禮。

  信陽長公主道：「大郎今日午後回來用飯，你去廚下看看吧。」

  宋氏福了福身，退下了。

  待到宋氏走了，范繆這才將頭光明正大的抬起來，信陽長公主沖他指了個座兒，范繆亦不客氣，一掀袍腳坐在了信陽長公主下首。侍女為他上了茶，范繆喝了一口，又放回桌上，修長的帶著薄繭的手指在桌上輕輕的敲了幾下。

  信陽長公主笑了：「看來你是聽到消息了。」

  被人點破，范繆亦不再羞澀，又或者說，他原本就未曾羞澀，只是在信陽長公主面前裝了裝矜持的模樣：「本從先生那裡知曉了她的近況，心中再沒了念想，不想，峰迴路轉～」

  信陽長公主眉梢跳了跳，范繆的表情，實在是欠扁得很，春風得意之中夾雜著幸災樂禍，還偏偏要忍著，做出一副不慎惋惜的模樣。

  「我的心思，師母向來是知道的。我家中無直系長輩，祖父母、父母、兄嫂皆不在，還請先生師母多多費心。」

  說完，站直了一揖到底。

  信陽長公主自然是應了，又將他扶起來，道：「好孩子，你是在我跟前兒長大的，我又怎麼會不為你做打算。只是，安姚娶妻就在幾日之後，怎麼也得等到這事之後，才好跟王妃提起的。」

  范繆再無不可。

  回府之後，又令人備下重禮，作安王府大喜的賀儀。他心中對顧安姚十分感激，若沒有他提點那一句，他恐怕現在還未曾反應過來。

  日子就這麼過著，於顧淮南而言，是不急不緩，對范繆而言，卻是等得連心都要焦了。

  然而，誰能想到，就是這麼幾天的功夫，安王府便出了件大事。這事一出，整個安王府烏雲罩頂，就連顧安姚新婚的喜氣都沖得一乾二淨。

  事情還得從顧安姚成婚前三天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