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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流水無情

2024-04-29 04:07:09 作者: 朝歌

  次日一早,范繆接到了顧安賢的拜帖。

  此時,距他知道安王府與傅氏聯姻之事,已過了三日。

  心中思及此事,仍覺深痛。接到拜帖,見到『攜阿姊登門』等字,更是失態,手腕不覺輕顫。

  年少時的愛慕,總是瑰麗而純粹,令人難以忘懷。

  怔愣片刻,他將那封帖子放在桌上,心想:她從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這次過來,許是將那書連同書箋一同還給我罷。

  想到這裡,范繆垂下眼,面無表情,一室寂靜。

  半響,他匆匆提筆,回了帖子,上書:歡迎之至。

  寫完,范繆騎馬去了皇宮北邊,那正是北衙禁軍所在地。

  

  盛朝軍制為相互制衡,設置得頗為複雜,大體來說分為北衙禁軍與南衙諸衛兩個大的部分。

  北衙禁軍因駐軍於皇宮北面而得稱,內部又分為十二衛,多次廢置之後,目前尚存的是左右羽林軍、左右執金吾與左右神武軍。

  每衛各設上將軍各一人,從二品;大將軍各一人,正三品;將軍各二人,從三品,掌宮禁宿衛。

  長史各一人,從六品上,掌判諸曹、五府、外府稟祿,卒伍、軍團之名數,器械、車馬之多少,小事得專達,每歲秋,贊大將軍考課。

  錄事參軍事各一人,正八品上;掌受諸曹及五府、外府之事,句稽抄目,印給紙筆。

  倉曹參軍事各二人,正八品下,掌五府文官勛考、假使、祿俸、公廨、田園、食料、醫藥、過所。

  司階各二人,正六品上;中候各三人,正七品下;司戈各五人,正八品下;執戟各五人,正九品下;長上各二十五人,從九品下,謂之四色官。

  上次出京之後,范繆被皇帝親點為六品司階,這個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好是盛朝低級軍官中的最高一級。一般世家清貴子,即便以武立身,亦不認為這樣的職位是個好去處。

  又隔了些時日,范繆休沐,顧安賢攜姐登門。這次寧國公府倒是十分安靜,沒有歡欣鼓舞、熱鬧喧囂,就也如同它以往的大多數日子,暮靄沉沉。

  顧淮南行走其間,只覺這裡幽靜而寂寥,與熱鬧的安王府相比,別具味道,更比擁擠的傅相府邸要好上不少。

  范繆依舊大開中門相迎,只是這一次,除了剛剛見到顧淮南時,硬邦邦的問了一聲:「師妹近日安好?」之後,再也沒有了別的話,眼觀鼻,鼻觀嘴,如同個鋸了嘴兒的葫蘆一般。

  顧淮南見他這般模樣,心中疑惑不以。

  三人坐在寧國公府的大廳里,顧安賢險些被兩人之間縈繞的低氣壓給壓趴下,最後哆哆嗦嗦手一抖,將茶給潑在身上了,潑的地方還特別微妙,正好是肚臍之下,大腿之上的位置。

  范繆:……

  顧淮南:……

  若是潑在其他地方,范繆還能視若無睹,等著衣服自己干,但是顧安賢的這碗茶實在是潑得又好又妙,讓他想要無動於衷都不行。

  范繆臉上帶著微笑,標準得可以當作季光上課時演示的標本,顧安賢卻只覺得自己背後涼颼颼的。

  「我最近新做了兩身衣裳,都是沒沾過身的,若四郎是不嫌棄,就去後頭廂房裡換身衣裳吧。」

  顧安賢站起身,一時間連濕了褲子的尷尬感都忘記了,連忙沖他拱了拱手:「如此,便麻煩范郎了。」

  范繆點點頭,對身後長隨道:「忍冬,帶四郎去後頭廂房裡換身衣裳。」

  顧安賢在離開大廳之前,給了顧淮南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顧淮南:……其實我現在不是太希望你離開……

  顧安賢去換褲子了,廳里的氣氛顯得更加奇怪,顧淮南默默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領會錯了范繆的意思。而范繆心中,亦是愁腸百轉。

  他確實喜歡她,只是,若不能娶她,還是別平白無故壞人名聲才好。此刻的范繆,到底還不是十多年之後的心狠手辣之輩,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情。

  沉默了良久,顧淮南打破了這一室寂靜:「上次到府上時,見到後院荷塘里荷葉滿滿,不知此時荷花開否?」

  范繆看了她一眼,知道顧淮南是在找機會說話。

  顧安賢雖走了,兩人周圍卻還立著不少丫鬟侍女,說起話來並不方便。他閉了閉眼,終究狠下了心,順水推舟道:「夏日初至,荷花開得不多,師妹可要去賞玩一番?」

  顧淮南點了頭,站起身,范繆對身後侍女道:「你留於此處,待到四郎出來,領他來荷花池畔。」

  於是,兩人身邊便只跟著楚冬與楚秋,繞過那略顯古樸的迴廊,到了荷花池畔。荷花池子很大,花開得不多,荷葉給人以『接天蓮葉無窮碧』之感。

  「說得不錯,師妹果然文采斐然。」范繆一手扶著朱紅柱子,看著顧淮南的眼神裡帶著欣賞,還有一絲悵然:「以往倒是很少聽到師妹作詩。」

  顧淮南:……一不小心把心裡想的給念出來了。

  她清了清嗓子:「這句也不是我做的,忘了是在那本書上看來的了。」

  范繆沒再說話。

  兩人就這般,慢悠悠的在那抄手遊廊上走著,楚冬拉了楚秋一把,遠遠的墜在後頭,看著前方一青一黃的兩道人影,並肩而立,范繆微微側頭,微風輕拂,衣袂翻飛,竟讓人有璧人成雙之感。

  楚秋顯然緊張極了,卻不敢說話,只拿眼睛不斷使朝楚冬拋眼色,楚冬沖她搖了搖頭。

  兩人的糾結,顧淮南是全然不知的。

  更準確的來說,她心中也快要糾結死了,衣袖被捏在指縫之中,搓來揉去,皺了一小塊兒,范繆看著她的模樣,內心失落,心道:她或許是在想,到底該怎麼拒絕我……

  沉默了許久,顧淮南總算是鼓起了勇氣,輕輕問他:「那本琴譜上的曲譜極為精妙,師兄之前可有看過?」

  范繆勉強笑了笑:「你知道的,我是個俗人,對這些不上心……」

  顧淮南抿了抿唇,穆然生出一陣不死心:「那裡頭夾著一張書箋……」

  她話還未說完,便被范繆打斷了:「那書是從藏書閣里翻出來的,想來是前人留下的罷。」

  手中的衣袖墜下,顧淮南悶悶道:「哦。」

  她也不知道,為何這一瞬間,自己竟然會覺得有些傷心。明明,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準備,可是,真正聽他這麼說,卻還是覺得很悵然。

  當初,即便聽到與傅雲聯姻作罷的消息,她的心中亦沒有絲毫的波動,可是此刻,她覺得自己胸口似乎微微拉緊。

  范繆看著她失落的神色,幾欲開口相問:若是你對我有意,為何還要答應與傅雲議親呢?

  可是,想到安王妃的出身,安王府與傅氏的關係,甚至那牽扯得更深的權力之爭,他便什麼都問不出口了。

  家國天下,兒女情長,很多事情,並非她能做主。

  「四郎怎生還不過來?」范繆輕輕道:「不如回去看看罷?」

  顧淮南低著頭,不曾讓他看到自己臉上的神色。心在一瞬間便靜了,她淡然的點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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