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公主府

  從寧國公府回來，顧淮南很是沉寂了幾天，一如當初范繆知曉她與傅雲議親時的模樣。

  其實，她只是醒悟得晚，卻並非無情無心之人。

  落花有意，流水無心，世事兩難全。

  安王妃也看出了她的低落，還以為她是在後知後覺的為傅府之事憂心，專門將她滴溜兒到自己跟前來：「你不要覺得難過，阿娘再為你尋好人家，我兒儀態萬方，哪裡就用得著屈就一個傅家……」

  顧淮南笑笑，與安王妃說笑一陣，寬了她的心，便將話題扯開：「季澄堂叔似要娶親了？」

  

  安王妃道：「是啊，公主府早就給咱們遞了帖子，請咱們過去。」

  安王妃心想，這倒也是一個告訴眾人，顧淮南還未定下人家的場合，之後再行相看倒也方便，又對顧淮南道：「你如今年紀也大了，要自己準備一份賀儀才好。」

  顧淮南點頭：「早就讓人備下了，到時候與母親的做一堆兒送過去。」

  顧淮南備下的禮物是一套青瓷茶具，包括茶壺、茶杯和擺件，一共九件，取了個長長久久的吉祥意思。

  自從顧淮南滿七歲後，安王妃便開始有意鍛鍊她掌家理事的本事，因此她的俸祿，封地供上的食邑，都是她自己打理，再有宮中及長輩賜下的珠寶珍藏，也讓她自己的小庫房裡保管。安王妃只偶爾給她查一查帳，確定她沒有亂花錢。近兩年，更是查帳都少了。

  到了正日子，顧淮南隨安王妃一同去了公主府。

  這一日，公主府張燈結彩，熱鬧非凡，門口停下的馬車足足堵了兩里開外。信陽公主在皇帝面前頗有分量，皇親宗室也都很給長公主臉面。宮裡宮外的皇子們，能夠出門的都拖家帶口兒的來了，又有世家、勛貴來祝賀，幾乎整個大盛朝的權貴，都集中與此。這倒是苦了京兆與執金吾，將幾乎大半個京城的人手都調了過來，就怕宴會場上出個什麼意外。

  顧淮南這日打扮得十分精緻，梳著小小的流雲髻，頭頂斜插著一隻鎏金穿花戲珠步搖，鬢邊兩側壓著一套六支的珊瑚綠松的珠花小鈿，身著水紅的繡長枝玉蘭花的薄緞紗裙，腳上穿一雙軟底珍珠繡鞋，潔白的雙腕上各懸著一隻水色剃頭的羊脂玉手鐲。

  顧懷月打扮得也不遑多讓，一身交領的五彩疊紗裙，腕子上各懸著一對翡翠銀絲玉鐲，舉手投足間叮鈴作響，顯得十分靈動可愛。兩人跟在安王妃身後，一路往宴客的大堂而去。

  因是信陽公主府的喜事，在京的權貴幾乎到齊了，親王郡王到處亂竄，郡主縣主郡王國公更是不計其數，光是皇帝的一大家子，就能坐滿三分之一的大堂。

  又有季家的姻親，世家本就姻親眾多，幾步遍及半個京城，雖然季光與家族關係並不十分和睦，但是在這種大場面，該給的臉面還是要給的。好在信陽公主久經陣仗，能將這些人安排得妥妥帖帖，就連安王妃看了，也暗自點頭稱讚。

  如今時辰尚早，正是眾人交際的好時光，信陽公主匆匆露面，握著安王妃的手：「府里你都熟，我便不多招待你了。」

  安王妃體諒的點頭：「公主且忙去吧，還有這麼多的客人呢。」

  信陽公主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格外的燦爛。

  坐在安王妃身邊的，是個四十出頭的婦人，正是姜璽的繼氏。安王妃的親娘身體嬌弱，早在幾十年前仙逝而去，安王妃與這位繼氏的關係平平。若非姜家只算是二流世家，且青年子弟中無人特別出眾，安王妃把顧淮南直接嫁回娘家也未可知。

  「王妃看著清減了。」姜夫人穿著一身深色的對襟綢衣，領口處繡著暗紋，她比安王妃不過大了六七歲，衣著打扮卻活生生將自己的年紀往上又拉了十載歲月，神色非常溫和：「夏日快來了，王妃素來苦夏，如今可得好好養一養。」

  安王妃順水推舟道：「還不是為了家中幾個小的，愁得我頭髮都要白了。」

  姜夫人這才將視線轉到顧淮南身上：「郡主出落得愈發秀麗了，我上次聽郎君說，如今正在與傅家議親？」

  姜夫人口中的郎君，自然就是姜璽了。自來老夫少妻感情好，姜璽對這位填房夫人，著實很不錯。

  安王妃面色似有些遺憾：「快別說了，兩個孩子八字不合，只得作罷呢。」

  姜夫人之愣了一瞬，一般情況下，合八字這種東西不過是個名頭罷了，門當戶對的人家，哪裡還有不合的呢？她一聽這話，便知是安王妃的託詞，好在反應不慢：「這是兩個孩子有緣無份，八字不合還是分開的好。以郡主的人品出身，這滿京城的青年才俊，還怕找不到人家嘛。」

  安王妃笑著撫了撫手中的茶盞，神色間是滿滿的驕傲，顧淮南將頭轉到一邊兒去做嬌羞狀，顧懷月靜坐一旁，內心毫無波動。

  她當然知道，上一世傅雲與顧淮南的婚姻波折不斷，安王無意嫁女，奈何傅雲苦求，又有傅氏支持，王氏更保證將婚前之事處理得一乾二淨，安王夫婦這才鬆口，同意了兩人的婚事。

  顧淮南出嫁時已經十七了，兩人成婚之初，算不上濃情蜜意，卻也相敬如賓。誰知道，兩人成婚五年，顧淮南仍舊無子，王氏便從莊子上接回了個五六歲大的孩子，這正是傅雲的庶長子！

  顧淮南氣得險些將傅家的牌匾都給掀了，卻還是沒能和離。當時，正式安王奪嫡的緊要關頭，正要傅氏相助，又怎麼會同意兩人合離呢？況且，婚後五年無子，確實是顧淮南理虧。

  當初求娶時，王氏說得一口漂亮話：郡主既進了傅氏的門宅，我又怎會讓那些無知小婦惹她的眼？

  誰知，她不過是將人放在莊子裡養著，等到五年之後，反將顧淮南一軍！

  婚前的承諾，不想最後都成了冬日的雪，看著雖美，溫度升了便化成了一地的污水。

  顧懷月心中暗自發涼，世家果真是世家，手腕高端凌厲。不過，這些事情，她當然是不會告訴顧淮南的。若是一不小心亂了姻緣，誰知道之後的事情，還是否會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