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帝後情深
2024-04-29 04:05:35
作者： 朝歌
大盛朝直到如今，也還算不上一個壽命特別長的王朝，至今不過一百一十五載。而這一百一十五年中，傳承皇位的一共只有四位帝王。
亂世梟雄，馬上得天下的顧太祖顧東翎；體弱多病，年輕早死，留下了一個破爛攤子的成祖顧霖；再接下來，就是當朝皇帝的親爹，功績彪炳，執政時間長達五十二年的武帝顧靖誠；最後一個，自然就是本朝皇帝顧奚。
從顧家為數不多的幾位帝王的執政政績來看，王朝的統治者似乎是以英明——平庸——英明——平庸的順序來分布的。顧太祖闖蕩天下，成祖就纏綿病榻，武帝馳騁沙場，而顧奚卻武藝不精，不擅軍事。雖然執政至今，時間長達四十年，卻也不過是靠著前朝武帝留下的基業，做了個守成之君。
好在皇帝不特別英明倒是不要緊，只要不胡亂折騰，靠著健全的官制和英武的軍隊，倒也能維持這個泱泱大國表面上的平靜。
而本朝皇帝，恰好就是不折騰的典型。執政四十年，除了七八年前突厥南下之時，心血來潮要御駕親征，大興過一次兵事之外，倒也沒有前朝武帝那般『犯我大盛者，雖遠必誅』的雄心。好在，雖無壯志，皇帝也非昏庸之君，因此，國家一直以一種大病不犯，小病不斷的狀態維持這穩定與和諧。
這位溫和的帝王，這輩子唯二兩樁不顧群臣反對，用那般強勢的態度，不惜下詔書，一定要完成的私願，便是七八年前的御駕親征，與垂拱十三年，大興土木，建立邀仙台。
七八年前的御駕親征，其實倒是很好理解。當時皇帝已經五十有二，精力尚算充沛，且當時前方戰事一片大好，皇帝只是想在自己平淡無奇的政治生涯中，多少留下有些色彩的一筆，也讓史官有事可載，流芳後代。事情的結局非常明了了，東突厥首領聽聞盛朝皇帝御駕親征，卯足了勁，想要傾全族之力，活捉皇帝。結果，因為軍事部署不當，寧遠侯范遠及其長子次子，皆為救駕而戰死陣中。好在，最後將皇帝安全護送回了後方大本營。
只可惜范繆的兩個二哥，死在亂陣之中，連屍首都未曾找到，而范國公范思陽，是救出皇帝之後，失血過多、精力枯竭，回天乏術。
而邀仙台，則是另一個有關於這吞人的皇宮，這鮮血淋淋的皇位的，令人惋惜的往事了。
顧淮南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在皇宮的紫宸殿外，見到那在夕陽紅霞下，顯得格外高大華麗的樓宇，便覺得十分震撼。
那日，她原是跟著安王妃一同去永福宮給傅貴妃請安的，好奇之下，便在傅貴妃面前，問了這座樓宇的來歷。
然而，她只是說了一句：「紫宸殿外的那座樓宇，可真是高大威風……」
話還未曾說完，傅貴妃的神色便冷淡了下來，手中的茶盞輕輕放到茶几上，保養得白皙柔軟的手指端著白玉般的茶杯，竟然透出一股子涼氣。若顧淮南那時真是個五歲的幼童，恐怕對此事還不會記得那般深刻，偏偏，在那稚嫩的外表底下的，是一顆已經成熟的心。
見傅貴妃如此不喜，顧淮南識相的不再提起，直到給傅貴妃請安之後，她與安王妃一同登上回王府的馬車，顧淮南才將心中的疑問提出來。
「娘，紫宸殿外的那座高大樓宇，為何我一提起來，貴妃娘娘便不高興？」
安王妃驚詫於女兒的敏銳，想了想，卻只是道：「那座樓宇叫邀仙台，是先皇后仙逝後，聖人為了懷念皇后娘娘，專門建造的。貴妃娘娘不高興，約莫也是因為想起了白皇后，所以覺得有些傷感吧。」
顧淮南就是用膝蓋想，也知道這肯定不是實情，卻還是裝成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繼續問道：「建一座樓，就是懷念皇后娘娘了嗎？聖人懷念娘娘，為何不去景陵看娘娘呢？」
安王妃似是被她問住了，半響才跟她解釋：「聖人建這邀仙台，是想令道士施法，讓皇后娘娘的魂魄，在九天之上感受到他的誠意，然後前來相會。」
顧淮南聽了，良久才『啊』了一聲，這才明白過來，皇帝設這邀仙台，說白了就是思念過度，想要招魂。
「聖人和皇后娘娘，之前肯定十分要好。」顧淮南又問：「那，聖人見到皇后娘娘的魂魄了嗎？」
安王妃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只將她這話當作幼童的稚語，不以為意：「人死之後不能復生，若非是天大的奇遇，哪裡能見得到魂魄呢？」
顧淮南這才點點頭，心裡鬆了一口氣。她剛剛有一秒鐘的猶豫，生怕自己不僅是穿越到了古代，更穿越到了所謂的仙俠傳奇裡頭，那危險性可就提得更高了。
好在，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這件事，不過是顧淮南嶄新的童年時期的一支小小的插曲，直到幾年之後，她才真正知曉當年那段往事之中，竟然飽含著命運弄人的無奈。
皇帝與先皇后白氏，恩愛有加，情深義篤。大皇子乃皇后嫁入前所生，而皇帝自從大婚之後，整整五年，未曾再添妾侍，除了白皇后生下的嫡長子，也不曾再有子嗣。甚至在初登帝位，便將年僅三歲的嫡子立為太子，可見對白皇后母子的愛重。
然而，這卻並非是一個平穩的開始。
新皇登基，正值弱冠之年。年輕的帝王臨危受命，戰戰兢兢的接過了父親傳來的皇位，擔起了這天下的大任。誰都知道，顧奚最後登上帝位，其中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是武帝不願見到自己的兒子手足相殘。
生於顧奚之前的長兄，都或明或暗的參與了奪嫡之事，彼此敵視，甚至鬧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在顧奚之後的皇子，都未曾大婚，不足以擔起天下的重任。唯有顧奚，母族貴重，生性仁和，堪為守成之君。
武帝思量之後，留下了可信任的姻親，可重用的大臣，希望他們能盡心盡力的輔佐顧奚。
可惜，事與願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