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邀仙台

  帝王與臣子的較量，會在每一個帝王的執政中，留下濃墨重彩的痕跡，對於顧奚而言，也並不例外。那些曾經在武帝手中，被打磨得得心應手的官員，不知為何，到了他手中之後，便會變得那般的難以掌控。而那些在武帝手下，已經被打壓分化的世家，卻重新檸成了一股繩。內有外戚專權，外有權臣執政，這些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讓初為帝王的顧奚憂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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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動亂，後宮亦不太平，顧奚成婚七年，登基三年，膝下卻僅有兩子，這對於一個帝王來說，實在算不上多。隨著世家勢力愈發壯大，『廣納秀女，充實後宮，開枝散葉』的呼聲，在朝堂之中，一日比一日強烈。

  顧奚為了分化世家，也為了減輕朝堂壓力，廣納世家女進宮，子嗣綿延。垂拱十一年，白皇后愛子端慧太子因天花早夭。

  傅、謝、王、李四家在這其中到底起了什麼作用，不得而知。皇帝沒有查出任何線索，仿佛端慧太子真的只是意外感染天花，並非為人所害。然而，可以肯定的是，若是皇帝不肯妥協，堅決不納妃妾，或許白皇后便不會在端慧太子去世之後，著急著再懷一胎，保住自己的地位。也不會因為心中對亡子的愧疚，以及對後宮諸妃的擔憂，而心力憔悴。最後，不僅沒能將肚裡的孩子生下來，反而還賠上了自己的性命，也讓帝王心中，藏有一輩子的愧疚。

  白皇后死後，皇帝不顧群臣反對，專門張貼皇榜，招道士進宮，承諾只要能見白皇后一面，高官厚爵，不在話下。然而，生死殊途，又豈可再會？皇帝斬殺了不少沒本事的江湖騙子，卻有一人為求自保，說皇帝招魂無法，乃是因為心意不誠，不能讓白皇后感受到他的誠摯，建議帝王建造一座高台，讓在天上的白皇后看到帝王的心意。

  這樣的鬼話，尋常人都不會輕信。可惜，皇帝當時已經心思不寧，執念過深，竟然真的就無視群臣跪諫，大興土木，在白皇后生前所居的昭華殿旁，建造了一座九層高台，白玉為磚、黃金飾頂，極盡奢華，富麗無雙。

  皇帝將之命名為邀仙台，令道士日夜做法，盼能邀得白皇后前來相會。

  終究不過一場荒唐。

  就這樣，過了些年，皇帝似乎也漸漸死了心，又變回了那個安分守己的皇帝。只是邀仙台與後宮一直空著的後位，總是提醒著所有人，帝王心中的執念。

  顧淮南跟在安王妃身邊，緩緩走過那在宮廷之中顯得十分突兀的邀仙台，垂下眸子不再去看它。

  這世間，終究沒有人是能事事如願的，就連高高在上、掌握無數人生死的帝王亦不能，又更何況她一個小小的王府郡主呢？

  無論這裡的皇家女多麼彪悍，這終究不是一個適合女人生存的年代，就比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顧淮南收斂了心神，跟隨安王妃入席。

  舉辦年宴的地點是端華宮，這是一座不算太大的宮殿，側廳分為內外兩部分，內廳坐的是皇家女眷，外頭的是皇家的兒郎們，吃菜喝酒，倒也方便。這原本是皇后接受內命婦、外命婦大禮朝拜的地方，這些年一直都空著，後來被皇帝欽點為皇家的年宴地點，說是不忍心讓昭華殿這般的冷清。

  顧淮南被宮人領著，坐到了自己的位兒上。她這一桌都是各王府得了郡主封號的嫡出女兒，東宮的端華郡主、徐寧郡主，吳王府的嫡長女元江郡主、嫡次女寧河郡主，寧王府的蘭滄郡主、雲梁郡主、燁平郡主、古礁郡主，毅王府的邵澄郡主，澎王府的台溪郡主，果王府的義圖郡主，加上顧淮南，十二個人，湊了滿滿的一桌。都是年輕相仿的小娘子，一樣的嬌生慣養、金尊玉貴，頭上帶著白玉、紅寶、珍珠的六支寶鈿，金鳳梢頭，流蘇垂點，乍一看上去，仿若是親密無間的姐妹。

  邵澄郡主與顧淮南一向交好，此次正好坐在顧淮南身邊，見她似乎還在發呆，扯了扯淮南的袖子，輕聲道：「你看徐寧。」

  顧淮南回過神來，看到對面的徐寧郡主，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看著她。她這才想起來，聽聞徐寧郡主同宣國公（現在應該是宣西公）兄妹感情很好。上次顧安楠在她手裡吃了大虧，徐寧因此對她有敵意，也是應有之義。

  顧淮南並未將之放在心上，側頭對邵澄郡主道：「你放心，太子妃專門將她安排得離我這樣遠，定然是先前就囑咐過的。」

  邵澄看了一眼這大大圓圓的桌子，撲哧一聲笑了。可不是嘛，這次晚宴是太子妃安排的，可她偏偏將徐寧安排到顧淮南斜對面，既不用正對著顧淮南，又離顧淮南遠遠的，可不是『用心良苦』。

  「我大哥乃心胸廣闊之人，我也不是個小肚雞腸的，太子妃實在無需這般擔心的。」顧淮南笑笑，語氣裡帶著些狡猾，像一隻漂亮的小狐狸。

  邵澄狹隘的看著她：「你就不怕人家以後收拾你？」

  淮南笑笑，將聲音壓得更低了：「現在都應付不過來了，誰還管得著以後呢？」

  邵澄聽聞此言，怔愣了片刻，只好嘆了一口氣。

  「大過年的，怎麼還嘆上氣了？」說話的是寧王府的蘭滄郡主，今年十六，已與永定侯府定下了親事，年後便要成親了。

  淮南與邵澄相視一眼，淮南笑道：「剛剛在說書坊里尋的一本雜書呢，那叫寧寧的女子，結局可真是可憐，這世上，負心薄倖的郎君太多，騙了那般多的女兒家。」

  顧淮南這瞎話張嘴就來，說得一句三嘆息，像是方才真是在憐惜那書中人的命運。

  蘭滄輕笑了一聲，笑容極為討喜：「不過是些虛情假意的話本子罷了，還能當真不成？」

  頓了頓又道：「你看了這些閒書，嘆息不休，險些被六叔母看出來，定要收拾你！」

  顧淮南笑道：「那姐姐可千萬要為我保密了，可不准說出去。」

  邵澄輕巧的接話：「蘭滄姐姐明年春天便要成婚了，怪不得不愛聽咱們說這些事呢！」

  蘭滄嬌笑一聲，輕輕擰了邵澄一把：「你這潑猴兒，還敢打趣兒起姐姐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