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貴妃傅氏

  大年三十這天的下午，在群臣百姓都往家裡趕的時候，安王府一行乘著整齊的三輛馬車，緩緩朝大盛宮而去。

  雖然年長的兒子們，都已經分府成家，但是這些年，皇帝年紀大了，便愈發的貪戀溫情，每年大年夜，定要一家齊聚，分府出宮的兒子，也要拖家帶口的去宮裡過年。用了年夜飯，酒過三巡，在宮門合上之前，又拖家帶口的回來。

  顧淮南每年都覺得這過程無比的折騰，簡直和上輩子擠春運回老家過年有得一拼。

  最前頭四馬並行的車駕里坐的是顧廷純，安王妃的馬車緊跟其後，裡頭還坐著淮南與懷月兩個女孩兒，後頭那輛低調了許多的馬車上，坐的是府上尚且年幼的三個小郎君。至於妾侍，自然是沒有進宮領宴的資格的，哪怕上了玉碟，有了側妃的分位，也一樣。

  顧安姚與顧安弘兩人都騎著黑色的高頭大馬，伴在馬車旁。寒冽的冷風吹過，顧安弘凍了一個哆嗦。他雖愛尋訪名山、遊歷山河，卻不代表他愛折騰。這樣冷的時節，他更願意呆在馬車裡，只可惜顧廷純偏偏讓他騎馬。

  「大哥，你不冷嗎？」顧安弘轉頭看著顧安姚，顧安姚坐在馬上，身著深藍的袍裾，袖口繡著暗紋，顯出幾分貴公子的精緻，他脊背挺得筆直，像是一桿英挺的長槍。寒冽的風從他臉上吹過，帶起幾縷漆黑的髮絲，他卻像是身處春風之中般，巍然不動，怡然自得。

  顧安姚轉頭看他一眼，淡淡道：「二弟要是覺得涼，不如去後頭的馬車裡坐一會兒吧。冬日寒涼，別吹病了。」

  話雖這麼說，顧安姚自己卻絲毫沒有要調轉馬頭，去後頭的馬車裡歇息的意思。

  顧安弘不再說話，拍馬向前。他並不知道，顧安姚這般說，並沒有揶揄他的意思，他只是不善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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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寒冷，顧安姚倒是早就習慣了。習慣了嚴寒酷暑，風吹日曬，顧氏皇族到了如今，早已臃腫龐大，若不花大力氣，用下刻苦的功夫，身為庶子，哪裡會有好前程？

  宮門近在眼前，顧淮南從馬車裡出來，看到宮門口還停著幾排整齊的車隊。

  不遠處有個宮裝麗人，領著兩個衣著艷麗的花期少女，緩步前來。等到走得近了，顧淮南才認出，眼前這人正是三皇子周王的王妃李氏，身後跟著的兩個少女，正是金燦縣主與金城縣主。周王妃身著牡丹掐金錦繡華服，五鳳朝陽金絲累珠的大鳳釵，耳帶赤金流蘇鑲東珠耳環，一身的喜慶，看見安王妃一行人，亦是態度親熱的招呼：「弟妹，你來了！」

  安王妃是個待人接物再穩妥不過的人，先應了周王妃的話，又讓淮南與安定向周王妃行禮。

  周王妃的性情，就如同她這身衣裳一般的熱情豪爽，口齒利落，眉眼含笑，嬌嗔道：「都是自家孩子，還這般的多禮！」

  說著，又仔細的打量顧淮南：「可有段時間沒見到淮南了，變化真是大，像是個大姑娘了！」

  安王妃笑道：「過了年就滿十四了，要還不長成個大姑娘，我可要發愁了！」

  一番寒暄過後，便聽顧廷純道：「三嫂，天寒地凍，別在這宮門口吹著了，先進宮罷。」

  旁邊身著朱紅蟒袍的周王亦點頭：「四弟和五弟怕是先進去了，咱們也趕緊進宮給父皇賀年！」

  皇宮，顧淮南這輩子也來過許多次了，如今的大盛宮與千年之後空蕩蕩的宮廷，一點兒也不相似。廊腰縵回，檐牙高琢，漢白玉為台，描金紋飾柱，布局廣闊壯麗。而最為不同的，則是千年後的皇宮無主、無人，所以少了那麼一絲天子居所的莊重氣息。

  顧淮南跟在安王妃身旁，往後宮而去，周王與安王，則帶著年長的兒子們，往前殿去覲見皇帝了。

  此時正是日昳，安王妃在東六宮與周王妃兵分兩路，去了永福宮拜見傅貴妃。

  一人行道過皇宮的東門，顧淮南遠遠兒的看到一座華麗的樓宇。這樓宇的建築風格與大盛宮並不完全一致，並不特別寬敞，卻出人意料的高，幾乎已經到了這個時代的房屋能到達的極致，這是邀仙台。

  過了邀仙台，繞過幾處迴環的宮殿，進了永福宮正殿。朱紅的大柱顯出喜慶的莊嚴，青銅熏爐里燃放著珍貴的檀木香，裊裊的青煙在空氣中瀰漫，顯得寧靜而悠遠。白玉般的大理石鋪在地上，光滑可見人影，安王府一眾人依次行禮。

  傅貴妃打扮一向清雅，今日為了應和這過年的喜慶，難得的穿了一身淺青色的高腰孺裙，外頭是一件珍珠紅的金銀刻絲的廣袖袍據，袖邊兒上鑲著多層的品紅鑲邊，頭上是嵌珠龍鳳流蘇金步搖，飾以五對白玉簪，端得是一派富貴，雍容無雙。

  傅貴妃只有顧廷純一子，對兒子自是極為看重的。此時見到孫兒孫女站了滿堂，目光慈祥，心中歡喜更甚，連忙讓身邊的大宮人將早準備好的小荷包一一分給眾人：「都是些小玩意兒，討個好彩頭！」

  眾人又是謝安不提。

  又是好一陣折騰，顧淮南將那精緻的小荷包收進衣袖裡，得了個繡墩子坐下。然而，即便是坐也坐不踏實，就這麼六寸蛋糕大的墩子，還得得虛坐著，腰背挺直，顯出貴女的氣度與教養來。

  請過安後，顧安姚和顧安弘這樣年紀的男孩子，便不適合在後宮之中逗留了，被打發去了前殿。顧淮南看著兄弟二人聯袂而去，心中有幾分羨慕。

  待到顧安姚與顧安弘走了之後，顧淮南頓時便變得打眼起來，傅貴妃沖她招手，讓她坐到自己身邊，又摸了摸她略施薄黛的小臉：「我家淮南這般的花容月貌，也不知要怎樣的王孫公子，才配得上了。」

  顧淮南用力憋氣，臉上憋出幾分紅粉之色，微微低著頭，像是在害羞。

  安王妃笑道：「她自幼是個淘氣的性子，好在心思純良，也很聰慧，我只想著給她挑個門當戶對的人家，離家近些便罷了。」

  傅貴妃淡笑不與，又同另一旁的顧懷月說了幾句話，打發幾個年紀尚幼的孩子去偏廳頑。

  與安王妃談笑之間，忽而轉頭問淮南：「你前些日子，可是去季駙馬府上拜訪了？」

  淮南點頭：「與大哥一同去的。」

  傅貴妃神色更溫和了：「那日碰巧，卓如亦去府上拜訪，遠遠兒看見你了，只可惜你當時已經要上車回府，便未曾喊住你。」

  聽到傅貴妃這話，顧淮南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