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家長里短
2024-04-29 04:05:30
作者: 朝歌
安王妃點點頭,神色不變,甚至帶出些笑意來,對身邊站著的錦繡道:「事關王爺子嗣,大意不得,你拿府上的名帖去外頭請一位醫術好、號脈準的老大夫過來。」
錦繡應了,恭敬的退了出去,一室靜寂。
安王妃依舊笑呵呵的,臉上的神色似乎很溫柔,又似乎在惆悵著些什麼,見身邊的人都不出聲,她笑道:「如今也快過年了,要是真是有了身子,倒也算是雙喜臨門。」
珊瑚迎合道:「王妃說得是。」
翡翠卻道:「王妃來年可要辛苦了呢,春日裡大郎的婚事,定是要王妃親自安排的,咱們二郎的婚事也還未曾定下,來年定要相看人家。郡主的年歲也到了,怕是明年也得訂下來。在這種時候,還要分神照顧府上,王妃明年恐怕要忙得很。」
安王妃展了笑顏,想起自己膝下已然長成的一子一女,再多的惆悵也變淡了。不過是個藝伎,即便生下了兒子,那又如何呢?恐怕連自己撫養的權利,都掙不到吧?
顧廷純回來時,時辰已經不早了。他從暖和的馬車中出來,身邊的長隨立馬為他圍上了一件厚厚的灰鼠毛滾金邊的大氅。
「今天倒是難得,這樣的時節,竟然還有紅霞漫天。」看著並不灰暗的天色,顧廷純的心情也十分舒暢,大步進府,邁步如風。
剛剛進了院子,便見王妃身邊的錦繡,喜氣洋洋的迎上來,先利落的行了禮,聲音脆生生的:「王爺,王妃請您去芝蘭院歇息,今日府中有大喜事。」
顧廷純有些詫異,安王妃的性子一向沉穩,倒是難得有這般活潑的時刻。他此時心情正好,便也不問錦繡到底何事,直接調轉了步子,往後宅去了。
顧廷純到了芝蘭院,安王妃便從榻上起身,將手邊的針線放到一旁,親自服侍顧廷純脫了外頭的長袍,換了輕便的常服,又將熱騰騰的暖湯放到他手邊:「外頭天寒地凍,先喝碗熱湯暖暖身子。」
顧廷純接了,越發覺得心中熨帖。這些年,他身邊的美人亦來去如雲,然而,要論貼心、舒適,那是誰都比不過安王妃。哪怕是在他更為年少時,便陪伴在旁的李側妃,比起安王妃來,也不是差了一星半點。
顧廷純喝了湯,再回過神來,院裡的飯菜已經備好了,佛跳牆、青玉肘子、松鼠魚,都是他喜愛的菜色。
他神色舒緩,調侃道:「今日你這樣高興,到底是有什麼好事?」
安王妃笑道:「是我的喜事,也是王爺的喜事呢。」
她語態溫柔,極盡妍麗,絲毫不見惆悵與不喜:「聽琴小築的玉桂,今日診出了喜脈。」
話畢,安王妃頓了頓,又道:「咱們府里,也有好幾年沒有小郎君小娘子出生了,如今正是年關,倒是雙喜臨門,有個好彩頭。」
這一番話,讓顧廷純心裡極為高興,妻子賢良大度,妾侍溫柔多情,又新有了子嗣,朝堂近日也無事,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令人開懷的呢?
年前幾天寧靜悠閒的生活迅速翻過,一眨眼,便到了要進宮領宴的日子。
一大早王府眾人便起身準備,顧淮南迷迷瞪瞪的坐在椅子上,由著楚鳶擰了一把熱騰騰的毛巾,蓋在她臉上。
過了片刻,顧淮南才睜開眼。芳菲苑裡的丫鬟們都是久經陣仗,即便顧淮南不睜眼,也能將她收拾得妥妥噹噹的。為她挑了一身粉紅錦緞的衣裳,領口袖口皆繡有暗金繡紋,外頭披上了一件雪白的狐狸毛外披,頭上帶著白玉六鈿,一隻重金盤絲的紅寶石頭面光華四射,襯出幾分艷色。
等到丫鬟們將房門打開,冷冽的風吹拂在臉上,顧淮南這才真正醒來,手中握著暖爐,一路窈窕的去正院請安。
她到正院時,顧安姚已經到了,坐在一旁,正在與安王妃說話。見顧淮南進來,他轉頭看她一眼,堅毅的臉上顯出幾分柔和:「三妹來了。」
「大哥起得可真早。」顧淮南坐到安王妃身邊。
安王妃在她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你當你大哥跟你一樣,像頭小懶豬一樣,冬日裡不肯起床。」
顧淮南笑嘻嘻的:「大哥是赳赳男兒,自然比我抗凍,再說了,早上我即便是起來,也沒什麼事,何必不多睡一會兒呢?」
安王妃橫她一眼,語氣里儘是無奈:「你這個模樣,我以後怎麼放心將你許配人家!哪裡有當媳婦不早起的!」
「那就請母親為我挑些規矩鬆散的人家,切莫進了那規矩繁重的勞什子世家……」顧淮南嘟囔著,聲音倒是不大,卻還是被一旁的安王妃聽得一清二楚。
安王妃正待發作,顧安弘恰好從門外進來,一件湛藍色的深衣,頭配玉簪,腰間一枚麒麟配飾,端的是眸若星辰,君子無雙。安王妃看著愈發出眾的兒子,當真是什麼火氣都沒有了,只是對顧淮南嗔了一句:「你也是,又要當姐姐了,也不知穩重些!」
顧淮南臉上原本還帶著笑,聽到這話,那笑容便凝固了。索性她調整得快,倒是沒有讓人看出倪端來。
安王府後宅還算平順,她並未經歷太多的後宅風雨,兄弟姐妹亦都十分和睦,可是,這依舊不是她想要的日子。
或許是心中多少有著一絲不甘,即便知道在這個時代,已經不該去奢求所謂的情投意合,可是終究抵不過內心深切的渴望。她想找一個中平的人家,無須沖天的富貴、晃眼的繁華,只需她壓得住即可。壓得住婆母的刁難、壓得住外人的覬覦,甚至壓得住夫婿,不讓他生出所謂的花花心腸!
她不願嫁入世家,不僅僅是不想被各色的規矩所束縛,更多的是不願接受那樣的一種人生。
侍奉公婆,照顧丈夫,這也就罷了,還要容得下後院中不斷增多的女子。年輕時,要管束她們,等到自己色衰之後,還要看著院中顏色依舊好,孩子一個個出身,臉上必須帶著笑,活到最後,似乎成為了一個所謂的符號。
那不是她想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