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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顧淮南發威

2024-04-29 04:05:12 作者: 朝歌

  午後辰時安王府外書房

  顧廷純的書房,顧淮南來過很多次,卻從來不曾有一次,是在這般境況之中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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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廷純側坐於書案後,怒不可遏,一身玄色外袍,更襯得他臉色陰沉。顧安姚跪在書案前,臉上有輕微的浮腫——剛剛被顧廷純扇了一巴掌,卻依舊跪的筆直,像是一炳頂立於天地之間的劍。

  顧淮南推門而入的時候,正逢顧廷純執起桌上的茶盞,劈頭蓋臉朝顧安姚扔過去。

  顧安姚躲也不躲,仍由那茶水潑了滿身,茶漬很快就被那身黑衣給吸了進去,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你來幹什麼?」顧廷純看著闖門而入的顧淮南,忍不住斥責道:「還嫌今天闖的禍不夠大嗎?」

  顧淮南聽到這話卻沒被嚇到,反而不慌不忙闔上門,到書案前站好,規規矩矩行了禮,再問顧廷純:「阿爹以為,今日境況,如何處置才算得上是不闖禍?」

  顧廷純瞪著她:「還犟嘴!我如何不知宣國公跋扈?但你也不該縱著王府護衛衝撞東宮!」說完,他一轉頭,看著顧安姚:「還有你!繼續跪著!」

  顧安姚嘴角微不可見的抽了一下,只好繼續跪在地上。

  顧淮南見狀,給他搬了個火盆過去,放在他身旁。長安城今年的冬季異常寒冷,這書房又未曾燒地龍,跪在地上久了,腿腳會受寒。

  顧廷純看著顧淮南的舉動,眼角止不住抽抽,房中的氣氛,卻好歹鬆弛了一些,不至那般的劍拔弩張!

  顧淮南挪完了火盆,才看著顧廷純:「阿爹,宣國公只是太子之子,並非太孫,更並非太子本人,何來衝撞東宮之說?若照此說法,東宮子女、婢妾、宮人皆居於我安王府之上不成?」

  顧廷純道:「你這是強詞奪理!」

  顧淮南皺眉道:「即便太子於阿爹而言,已算半君,然兒與顧安楠,實乃平級無疑。他縱馬遊街、踐踏百姓,一路衝到我的車駕之前!撞了人,驚了馬,鬧得人仰馬翻,幸好大哥功夫了得,才降住了馬,不然馬車都要翻了,兒臣還能有命在?」

  顧廷純嘆息不語:「此值危難之秋,不是阿爹不心疼你,實則怕惹出事端來。」

  「若只是如此,大哥也不會如此憤慨!驚馬之後,大哥攔住宣國公一行人眾,不過質問一句,誰能想到他竟然執起那馭馬的馬鞭,劈頭蓋臉朝大哥抽過來!」

  顧淮南話音剛落,只見顧廷純猛然回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似是不敢相信。

  「此話當真?」

  見顧淮南點頭,他態度陡然一變,面色更陰沉了兩分,一掌拍在書案上,震得那筆墨紙硯、杯盤茶盞齊齊跳動,茶水順著書桌一角潺潺流下,怒道:「豎子何敢!」

  顧廷純這些年修身養性,為人低調,並不願意被糾纏進那奪嫡的爭端之中。可是,自己的長子被太子的兒子當眾拿馬鞭抽,這樣的事情,依舊深深的刺傷了他的自尊。

  同為鳳子龍孫,太子尚未登基,顧安姚便要被人當街折辱,若待來日,根本不可想,不敢想。

  顧廷純面露惻隱之色,對顧安姚道:「你剛才為何不說?先起來,可有被傷到要處?」

  顧安姚站起身,本想說無事,卻被顧淮南一把抓住了他一直藏在身側的手。她手背白皙,十指纖纖,覆在顧安姚那映有傷痕的手掌中,更顯得那傷痕觸目驚心。

  顧廷純牙關緊咬,對顧安姚道:「你先回去,我記得庫房中還有上好的傷藥,我讓人給你送過去,你且好好休息。」

  顧安姚顯然未將這點小傷當一回事,躬身向父親行了禮,正準備轉身出門,卻又被顧淮南叫住了。

  「大兄,記得明日告假。」

  顧安姚正想發揮男兒本色,說上一句『此乃小事,何須如此大驚小怪』,卻見顧淮南輕輕沖他眨了下眼,那笑容有些俏皮,他便會意,不再多說。

  待到顧安姚出了書房,顧廷純深深嘆了一口氣,坐在書房的茶室旁,面色是大怒後的頹敗。顧淮南眸眼低垂,自書房側牆的台柜上取出一副薄如冰翼的冰裂紋茶具,又用青瓷茶釜煮了沸水,將剛煮沸的熱水澆在了剛拿出的冰裂紋茶具上。

  顧淮南的茶道是向季光學的,動作極為優雅,注水時動作沉穩,不急不緩,面色更是波瀾不驚。顧廷純看著女兒的動作,沉默不語,氣息卻慢慢平靜下來。

  茶道可以平復人的心境,是貴女必學的技藝之一,顧淮南初學是不以為然,待到深入之後,才能覺出茶道的好處。烹茶的過程,能夠平復心情,隨著冉冉茶香升起,再多的愁絲、再多的憤怒,似乎都淡了。

  顧廷純撫案嘆息,像是在與顧淮南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東宮,欺人太甚。」

  顧淮南望而不答,再等片刻,見茶釜中新煮的泉水,已沸騰翻滾,微微有聲,在這寒冷冬日中,騰起陣陣白霧。

  「大兄的手,是用來執槍握劍,上陣殺敵的。」顧淮南道:「不如請位太醫上門,為他看看手中的傷吧。」

  顧廷純聽出了她言語中的深意,看向女兒,直言不諱:「你想把事情鬧大?」

  顧淮南眸眼低垂,看著手旁的茶釜,見水已沸騰,提起茶釜,將泉水注入剔透的冰裂紋茶壺,至七分滿,將茶釜放下,抬眼看向顧廷純:「兩方人馬糾纏之時,正巧碰上了嚴清塵老大人。事已至此,難道還能囫圇著吞下去不成?」

  「嚴相素來忠厚直言,這件事,怕是瞞不下來了。」

  顧淮南不禁皺眉道:「阿爹,事到如今,難道您還是一味想著退讓不成?若是一味退讓,難道要讓大兄在受辱之後,再受罰嗎?」

  若此事不能妥善處理,顧安姚說不定真的要被扣上一個不敬東宮的帽子,顧淮南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你待如何?」顧廷純看她。

  顧淮南道:「自然是令御史上奏,參宣國公縱馬遊街、踐踏百姓、以權傾人、欺辱兄妹。」

  顧廷純沉思片刻:「阿姚口拙,你將今日之事細細道來。」

  顧淮南心中鬆一口氣,便從今日出門開始說起。著重強調了己方的無辜、顧安楠的跋扈,最後突出嚴清塵的出場時間,並且將自己提前約束侍從,再故意灌到嚴清塵耳中的話給顧廷純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

  顧廷純聽完,面色平靜,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你倒是膽子夠大。」

  「即便是東宮,也不能將人往泥里糟踐。若只是撞了我的馬車,也便罷了,顧安楠執那訓馬的鞭子打人,便讓兒忍無可忍。」

  在這個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年代,便是皇帝也不敢拿馬鞭鞭笞臣子,更何況宣國公與顧安姚雖然身份有別,一個出身東宮身有爵位,一個身無爵位,不過七品司戈,卻同樣出身皇家,更是堂兄弟。若是肉搏鬥毆,都能說是年少紈絝,然動鞭子,就不是兄弟間動手,而是著實輕辱了。

  「東宮欺人太甚,可是,那也畢竟是東宮。」

  「東宮雖居長,卻並非嫡子。」顧淮南聲色淡淡,一手將那茶荷中茶葉用茶導撥入壺中,茶葉在水中緩緩舒展開來,如同幽蝶般清雅飄逸,冉冉幽香隨著氤氳的水汽散開。

  當今皇帝終其一生只有一個嫡子,卻因患天花,沒能活過九歲。而皇帝深愛的白皇后,也在獨子夭折之後,悲傷離世。皇帝過分悲傷,卻不曾再立皇后。而如今的太子,並非嫡子,只是長子,生母更非世家女,不過是個早逝的低階妃嬪。

  如今後宮之中,行二的端慧太子已經夭折,三皇子顧廷禮母妃李淑妃,出身隴西李氏,四皇子顧廷庸母妃王慧妃,出身琅琊王氏,五皇子母妃謝賢妃,出身陳郡謝氏,再加上顧廷純的母妃傅貴妃,出身聊城傅氏,這都是大盛朝首屈一指的世家門閥。

  這個科舉制尚未出現的時代,世家門閥代表的並不僅僅只是禮儀、風尚,更代表著財富與權利。底下與自己年紀相近的兄弟,皆已封王,又世家相助,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屁股下的位置,而頭頂的皇帝雖到了甲子之年,卻仍舊春秋鼎盛,一頓能吃兩碗米飯二兩肉,還能喝碗湯水填填縫兒,這讓年近四十的太子,怎能不心焦急躁。

  只是,這世道便是如此,越是著急,越容易出錯。

  顧廷純執起茶盞,目光炯炯的看著顧淮南:「你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什麼嗎?」

  顧廷純並不驚奇顧淮南能說出『太子非嫡』這樣的話,皇家女插手政事,在大盛朝早已不是什麼稀罕事。而顧淮南一向早慧,當年將她送去季光處求學時,季光亦對她讚不絕口,稱她『若為男子,必有揮斥廟堂之謀略』。

  只是,此刻聽到她此等言語,顧廷純難得的浮起些許的後悔。當年,他喜愛顧淮南的聰慧,從小請名師為她講習,習天下事。此時看來,當年的覺得並不見得是那么正確——他將她的膽子,縱得太大了。

  女人的野心太強,並不見得是件好事——特別是,當她出身在一個可以執掌天下的家族的時候。

  不得不說,從日後的境況來看,顧廷純的憂慮,竟是無比的有先見之明。

  顧淮南清品一口香茗,話說得擲地有聲:「爹爹,東宮如今已然癲狂,周王、吳王蠢蠢欲動,東宮便將年長諸王全當成了亂臣賊子!爹爹素來不爭,所求不過平凡度日,然如今的時局,越是不爭,便越是被人踐踏。」

  「兒如今已簪六鈿,著錦衣,出行儀仗迤邐,入門僕婦隨行,然今日之事,深感恐慌。」

  顧廷純詫然道:「你是聖人親封的淮南郡主,皇室不倒,榮華不絕,有何恐慌?」

  顧淮南道:「恐來日求衣荊布、著麻衣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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