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蓮花境·無助
2024-05-16 03:48:59
作者: 長歌伴歡
九月廿九,空中飄著小雪,帶有一些雨絲。
蓮花境幾乎緊緊閉合,唯有一點點的光亮從沒有完全合上的門縫中透出來。
不知為何,今天宮魅千的眼皮一直在跳,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上午冷得凍骨,又濕又潮,只覺得就連心情都要差起來。
吃過午飯,宮魅千從客棧走出來,沒走兩步便看見不遠處走來一行人,還有鐵騎。
心下一驚,好像即使看不清對面走來的是誰,腦海中就能出現他的身影——蘇憮然!
加快了腳步去斷崖處,宮魅千急忙跑向那邊站得筆直的裴子川,上氣不接下氣道:「有、有人來了……有人來了!」
裴子川抿著唇,緊繃著下顎線,他沒說話。
「喂!
裴子川!
我看見有人來了!」
宮魅千晃著他的胳膊,即使一點都晃動不了,「我看見那邊來了不止一個人……好像是、好像是……」「蘇憮然。」
裴子川突然開口,面無表情,「蘇憮然他們來了。」
「什麼?」
宮魅千看著裴子川的側臉,她睜大了眼睛,「你知道?」
裴子川沒說話,目光正視前方。
「裴子川,你知道今天蘇憮然會來?」
宮魅千走到裴子川的面前,強迫他與她對視,「還是說……」宮魅千顫抖著聲音,「夜九卿也知道,他們會來……?」
裴子川微微下垂視線與宮魅千的視線交匯,他還是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宮魅千鬆開抓住裴子川胳膊的手,突然笑了,「原來你們都知道……我還傻傻地以為,我們會走運的……」他們自然是覺得有沒有蘇憮然都不重要,但是宮魅千卻知道,蘇憮然才是對夜九卿的致命傷害。
眼看著那行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宮魅千深深地呼吸一下,然後抹了把臉上不知是汗還是雨的液體,徑直往前走去。
蘇憮然還沒有走到斷崖邊,便看見有一個女子正朝著他們走來,很熟悉,再一看,原來是宮魅千。
蘇憮然立即從馬上下來,眉眼中似是驚喜,帶著喜悅。
「公主?」
他上前想要抓住宮魅千的胳膊,但是被她躲開了。
「你們回去吧。」
宮魅千說話時沒有一點感情,像是面對陌生人一般,「不要去蓮花境,回去吧。」
「你怎麼了?」
蘇憮然微微皺眉,想著她不該是這樣。
「如果……」宮魅千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難得的虔誠,「如果你想要對我好……那你不要進去……」蘇憮然愣了一下,而後很快地明白了,他冷哼一聲,道:「夜九卿在裡面?」
宮魅千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不停地重複一句話:「你們回去吧。」
身後不明所以的謝新安也從馬上下來,好奇地看著前面這倆人,瞧見原來是宮魅千,他大喇叭的習慣又開始了:「咦?
宮魅千?
你為何也在這裡?」
宮魅千沒有理他,只是微微皺眉。
蘇憮然眼底化為冰冷,他帶著一絲的揶揄,道:「看來,你終究還是為了夜九卿那個傢伙。」
「夜九卿?」
謝新安睜大了眼睛,看了看蘇憮然,又看看宮魅千,最終指向斷崖,道:「難道說,他也在裡面?」
「算……幫我這一次……」宮魅千對上蘇憮然的視線,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好不好?」
「呵,」蘇憮然冷笑一聲,看著眼前的女子,「絕無可能。」
像是最後的一絲希望都被破滅,宮魅千沒有了力氣,整個人都微微彎下腰來。
「你還好吧?」
清麗的聲音傳入耳中,月凌霜扶住宮魅千的身子,輕輕問道,「你還好嗎?」
宮魅千眼睛微微泛紅,她勉強笑了笑,道:「沒事。」
視線又落到不遠處,蘇憮然和謝新安已經朝斷崖走去,不過被裴子川攔住了。
「讓開。」
蘇憮然冷冷地說道。
裴子川不語,只是就這樣與前面的兩個人僵持著。
「嘿——我說,」謝新安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捋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勢,「你讓不讓開?」
裴子川還是沒有說話,就連正眼都不給他們一下。
「你的主君在裡面,還讓你專門在外面望風的?」
蘇憮然微微勾起嘴角,滿是鄙夷之意。
裴子川沒有雷點,非要說雷點的話,那一定只會是夜九卿。
「你的嘴,如果除了吃飯外沒有其他用處的話,」裴子川說得極慢,微微眯起眼睛,「那就管好你的嘴,讓它老實閉上。」
「喂!
你說什麼呢!」
一旁的謝新安聽出了裴子川的話中意,反應倒是比蘇憮然還大。
微微做了個手勢示意謝新安稍安勿躁,蘇憮然拿起摺扇,那是他習慣性的動作,「裴將軍好氣魄,果然和你的主君夜九卿一樣。」
裴子川嗤之以鼻,不屑與蘇憮然交流。
「不過,今日無論裴將軍是否擋住我們的去路,」蘇憮然打開摺扇,鬼知道這大冷天的為什麼他還要扇風,「我們去也是去,不去也是去。」
「對!」
一旁的謝新安也使勁起鬨,「我們肯定要進去的,你別白費力氣了!」
裴子川其實根本不關心謝新安是否說不說話,他只是擔心現在這個眼中釘——蘇憮然。
蘇憮然做為除北戎國外,勢力最大的國家的世子了,他的實力自然不容小覷,即使他一向認為夜九卿是最厲害的,但是他在裡面都呆了七日了,如果此時再有蘇憮然的傷害,那便拿不準到時候的情況了。
握著劍柄的手微微用力,裴子川一動不動,只是視線變得凌厲起來。
「呵,裴將軍不必緊張,」蘇憮然側頭,去看身後的宮魅千,「我知道,今日是蓮花境中最難進入的一日,所以,我們明日再見。」
謝新安跟在蘇憮然的後面,瞪了裴子川一眼,便離開了。
宮魅千看著眼前的蘇憮然正緩緩走來,她本以為裴子川讓他們放棄了念頭,心下一喜,卻不料蘇憮然第一句話就是:「公主,我們明日見。」
就像是再次受到打擊一般,不知是天氣原因還是被蘇憮然氣到,宮魅千的臉色一時間很難看。
「你什麼意思?」
宮魅千拉住蘇憮然的袖口,眼神慍怒,不讓他走。
蘇憮然的視線輕輕地落在宮魅千的手上,也不惱,任由她保持這個動作,語氣帶著一絲可惜:「公主,我竟沒想到,你『挽留』我,會是因為夜九卿。」
陰陽怪氣的,宮魅千本就憤怒,她鬆開手,看著蘇憮然將摺扇收起來,壓低著怒火,又問道:「什麼叫明日見?」
「今日蓮花境不便進去,便讓夜王再獨自一人呆上一天,」蘇憮然笑了笑,只是笑得那樣令人心寒,「所以,我們打算明日再進去。」
「不可以!」
宮魅千上前一步,狠狠地盯著他,「你們為什麼要和他搶?
你們就是想進去奪走他這麼多些天的努力嗎?」
蘇憮然斂起笑意,只是那樣沒有感情地看這個眼前的女子,緩緩道:「公主,你要知道,在這個世道上,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風吹在臉上生疼,細細的雨絲落在頭上、臉上、身上……蘇憮然一行人走了,宮魅千手中握著方才月凌霜離去前送給她的帕子,上面繡著一朵雛菊,帶著淡淡的香味,此刻卻讓人那樣絕望。
宮魅千終於明白什麼叫無助,她現在,無論怎麼說,或者怎麼做,都是徒勞。
夜九卿這邊是一個人,而他們那裡是三個人,再加上夜九卿本就消耗了這麼多的體力,如果三比一,他根本沒多少的勝算。
她幾乎是乞求蘇憮然,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向誰低過頭。
這一次,為了夜九卿,她做了她該做的,但是蘇憮然卻不這麼想,他也有野心,更何況是結下了梁子的夜九卿。
突然間很想哭,但是眼睛乾澀,也哭不出來。
如果為了自己心上人委屈一點,那沒有關係,可是更委屈的是,你都已經彎下身子了,可這件事情卻根本沒有改變。
視線逐漸模糊起來,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叫人看也看不清楚。
她只能恍惚看見,裴子川依然屹立在風雨中,沒有絲毫動搖;她只能恍惚看見,從斷崖處傳來一點點微弱的藍光,那是夜九卿所身處的位置;她只能恍惚看見,一切都好像偏離了原來的軌道,而終究,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夜九卿……」宮魅千喃喃自語,像是連同呼吸都那樣艱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知道該怎麼扭轉這註定無法扭轉的局面,她根本不能看著他生生去送死,她本以為,唯一的籌碼就是她自己,但是事實卻是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一般,告訴她:她沒有一點用。
雨下大了,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淋濕,很冷,冷得就連心口都在痛,每一下的呼吸都是扯著神經一樣,接連著大腦深處都在叫囂個不停。
意識逐漸要變得朦朧,終於在一片灰暗中像是閃過光芒,她似乎聽見遠處傳來夜九卿的聲音,好像在說:「千千,別擔心,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