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6.無暇紀事6

  我太想明月了，以至於那天之後驟然加快了計劃的進程。

  我開始主動地接近田仼，甚至偶爾會寫信邀他去聽人說書看曲。

  田仼的戒心其實很重，我使盡了渾身解數才終於得以讓他放心地讓我在城守府中肆意走動。

  又是一日明媚艷陽，田仼邀我去城守府中賞荷，因為外面有小廝傳話，他迫於無奈留我一人在其中。

  趁著機會，我去了他的臥房與書房。

  以往的城守與我家關係要好，我記憶中的玩伴也經常邀我到他家中做客，所以對於城守府，我是有一些熟悉的，特別是書房。

  那裡有一處隱蔽的密室，當初小胖子特地給我炫耀過，說如果不知道機關，是肯定不會有人找到這間密室的！

  我依照著當初的記憶摸到了那個機關。

  慶幸的是，這個密室的構造與整間房屋都是連在一起的，不易更改，所以密室終究是被我打開了。

  進去的密道一塵不染，我猜是它還在啟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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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寧願多耽擱幾年，也絕不會進那間密室！

  在那裡面，我看見了各式各樣的瓦罐，各式各樣的奇怪的蟲子，還有一堆赤身裸體的..

  屍體..

  令我目眥盡裂的是，那一堆屍體中，赫然有我父母的存在！

  理智和記憶告訴我，他們早已經死了多年，那不過是屍體罷了，不值得我為此做下什麼。

  可那是我的至親啊！

  看著他們死後也不得安寧，以這種姿勢一直被人羞辱著，我恨不得生啖田仼父子的血肉！

  所以我沒能忍住，伸手去觸碰了爹娘的面容。

  原本我是想把這些屍體全部放下來，這樣爹娘的存在就不會顯得那樣的明顯，可我沒想到，當我的皮膚觸碰到娘的面容時，指尖卻忽然傳來一點刺痛。

  我下意識地縮回了手，驚駭地發現那上面有一個血點！

  在低下頭的時候我才發現，這密室里的毒蟲竟然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把我團團圍住了！

  可它們好像在害怕著什麼，雖然圍在我的腳下，卻並不敢有所動作，但畫面足以令人頭皮發麻。

  這時候我想起了明月曾說過的話。

  黑晶木，防蟲蟻，可解百毒。

  當那些蟲子動起來的時候，我終於知道爹娘的屍體為什麼會被掛在這裡了。

  那些蟲子順著他們身上所有的空隙進進出出，驚得我寒毛豎立，背後一陣陣冷汗流連，那對該死的父子，竟用我爹娘的屍體做了蟲巢！

  我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此行的莽撞，若非明月所贈的東西，只怕我現在已經遭遇了不測！

  來不及去細想為何我指尖會多了血點，利用黑晶木簪，我迅速逃離了那間驚悚的密室。

  當回到原地之後田仼還沒有回來，片刻後來了一個小廝，他說田仼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他替他主子給我道歉，說是改日定上門去親自賠禮。

  我心中驚魂未定，可為了不露餡，卻又要強作鎮定裝出不悅的模樣。

  出了城守府，我迅速找到了周叔告訴他我在密室里的見聞。

  周叔聽我手指有血點大驚失色，連忙讓隨行來的醫師替我診治。

  從他和葉七難看的臉色，我心中有了極其不祥的預感，但醫師卻並沒有在我身上查出什麼不妥。

  我以為他們會放寬心，但著眼看去，周叔一行人臉上的顏色卻愈加不好看了。

  然後從他們的口中，我知道了關于田仼一家所有的事情。

  蠱..

  這個傳說中的東西讓我的心涼了透底。

  周叔讓我立馬離開這裡，回京都去，他會休書一封讓楊神醫和明月快馬趕回。

  既然出現了血點，那就表明有什麼東西咬了我，或者更不好的消息，已經有東西占據了我的身體。

  醫師查驗不出來並不代表著什麼好消息。

  周叔和葉七都在懊惱，為什麼沒有早點告訴我這些東西，以至於讓我以身犯險。

  但這個時候再說什麼都來不及了，我也不可能像周叔說的這個時候選擇回到京都。

  我的固執與執拗讓一向脾性溫和的周叔發了火，如果不是我跪下來求他，他是打算讓人把我綁回去的。

  因為查不出什麼東西，所以我心裡到底還抱有一絲絲的期望。

  時日就這樣拖著過去了。

  因為我的身體沒有出現任何的異樣，我甚至都以為當初的那點刺痛不過是一瞬的錯覺。

  田仼對我的企圖越來越明顯，我在應付他的同時，也終於從他的口中知道了藏兵符的地方！

  我迫不及待地將之交給了周叔。

  在周叔他們的運作下，實際上私兵裡面的將領已經有不少都是我們的人。

  要滲透一支軍隊需要多強大的實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田仼父子的命終於要到頭了！

  朱將軍的鎮國軍來得很快，大軍臨城之時，田仼還不知道大禍臨頭，好心情地帶我去觀看朱將軍無可奈何的模樣。

  可當青州城的城門大開之際，我看見了他見鬼一樣的神色。

  我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瘋長的恨意再也壓制不住！

  這個時候田仼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他猙獰扭曲著面孔撲過來想殺我，不過有葉七在，這一切都是他的妄想而已。

  但這城門之上終究是他的人多，葉七隻來得及在他背上砍上一刀，卻沒能當即要了他的命。

  我回到城內的時候，周叔已經活捉了田仼他爹，死到臨頭了他嘴裡還在罵些不乾不淨的話，像是個瘋子。

  看見我進來了，他蠕動著身子想要衝上前來想要從我身上撕下一塊血肉，只是動了許久，不過就是移動了半步而已。

  我嘲諷地看著他，騙他說他兒子已經死在我手下了。

  聽見自己兒子死了，田仼他爹徹底地瘋了，可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那雙蒼老的眼睛帶著刻骨的怨恨與瘋狂，他大笑地質問我是不是去過書房裡的密室。

  我沉著臉，心中忽然湧上不好的預感。

  那老東西威脅我，說我身上已經有了他養的蠱蟲，他身上種了母蠱，而我身上的是子蠱，若他死了，我立馬就會給他陪葬，經受噬心之苦而死！

  他話還沒說完周叔就忍無可忍地用刀背把他給敲暈了。

  不知是不是他話起了作用，我竟恍惚覺著自己的心口處真的有什麼異物。

  周叔與葉七迅速地把我的事情告知了遠在京都的葉公子，他知道後又將事情複述給了楊神醫。

  我們在青州城周邊追捕了田仼很久，他像一隻喪家犬一般四處逃竄，卻又每每險死還生。

  最後，他逃去了北覺，我們沒能抓住他。

  對此周叔和葉七一直都對我很有歉疚，但我沒資格去怪罪於他們。

  到了那一刻，我心中的仇怨已經釋放得差不多了，我唯一想的，只是儘快回到明月身邊。

  我真的好想她..

  我已經考慮好了，就算她怪我，恨我，但我也依舊要呆在她的身邊。

  只是..

  人算不如天算。

  我以為像田仼他爹那種人，一定會想好死不如賴活著，到時候有神醫的幫忙，我總能找到自救的辦法，但我沒料到他會自殺。

  一個人若真的想結束自己的生命，那會有很多的辦法，更何況我們都沒有想到那個明明貪生怕死的人會那麼的果決，只為了要與我同歸於盡。

  在我踏出青州城前往明月身邊的前一秒，一股劇痛猛然從我的心口處炸開來！

  那種如凌遲一般的痛楚讓我忍不住地大叫出聲。

  葉七被我的反應嚇了一跳，迅速背著我到了附近的醫館處。

  他囑咐醫館的大夫替我診治，儘量延緩我的痛苦，臨去找人前還塞了一顆帶著異香的藥丸到我的口中。

  葉七曾說這藥丸是無價之寶，因為它是楊神醫的得意之作，對這世間幾乎所有的毒藥都有克制之力。

  但可惜的是，我中的是蠱啊...

  那顆無價的藥丸並沒有絲毫緩解我的痛苦，漸漸的，我的意識開始模糊了，但我依稀記得自己口中念著的是對明月的思念..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袖口裡面的那根黑晶木簪掉了出來。

  以往睡覺的時候我習慣把它捏在手裡，而這一習慣，卻在當時救了我一命。

  因為太痛苦，我抵不住把手裡的木簪咬碎了一角在我的口中..

  令人驚奇的是，當黑晶木帶著粗糲的觸感滑下我喉嚨之後，那股讓人恨不得立馬結束生命的剜心之痛居然停了下來！

  葉七帶著周叔和醫師來的時候，我渾身上下都是被冷汗浸濕的痕跡，手腳冰涼地癱在木板床上。

  然後對他們露出苦澀至極的笑容。

  我說，我找到抑制蠱蟲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