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共患難9

  出了御書房之後，葉玉珩的臉色依舊是鐵青一片，薄唇緊抿，此時若有人仔細打量便會發現，他的手掌偶爾會出現不正常的抖動，像是在忍耐什麼。

  宮道的路上他遇見了正捧著摺子的孫有之。

  內閣人出宮的時候也遇見了孫有之，陰陽怪氣地恭喜了他一番，話中帶的綿刺暫且不提，但孫有之能坐上禮部侍郎也不是真傻子，略略一想就知道是什麼事了。

  

  有驚有喜，但更多的，卻是惱羞成怒與心虛。

  他對計財使的奢靡無度與出身等方面攻擊可不少，這會青州城城守一職他再怎麼不願，也是承了人家的情，日後要說什麼，可就得掂量掂量了。

  甚至於他還懷疑，這計財使就是怕自己一直參他，所以才用這種辦法來施恩！

  於是乎，葉玉珩與孫有之的相遇並不怎麼愉快，後者本打算攔住對方，可看著那張臉，愣是半天都說不出什麼諷刺亦或者是感謝的話。

  葉玉珩只是面無表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走了。

  這一下，孫有之那僅有的一丁點兒感恩之情霎時間就消弭得無影無蹤，站在原地氣得鼻子都歪了，險些破口大罵。

  本來他也知道自己不招皇上待見，一般情況下，覺得自己應該盡到勸誡的責任便好，對於許多事，孫有之雖然討人嫌，可也有分寸，不然也不會安然無恙地做了十幾年的官，每個人都有自保之術，他也不例外。

  而今日之所以堵了御書房一整個下午，除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之外，更多的，還是為了在宮道上受的那窩囊氣，想去告狀！

  一想到那雙眸子，他就恨不得拿塊板磚上去敲破那人的腦袋！

  而楊君昊絲毫不知，自己原是遭了好師侄的無妄之災..

  ...

  「夫人現在感覺如何？」

  兩個產婆立在一旁待命，面上的神色雖然鄭重，但不見一絲的慌張，顯然經驗豐富。

  溫明珠唇色略顯蒼白，額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布上了一層細汗。

  她的雙身子發動得比一般的產婦快了許多，兩個時辰過去，陣痛已經很明顯了。

  好在之前青依動作快，餵食了一碗雞湯，這時她覺得腹痛難忍，可身上卻沒有脫力的意思。

  產婆的話傳入耳中，溫明珠扯著嘴角笑了笑，她還能感覺如何，當然是..

  他媽的痛啊！！

  頓了頓，那問話的婆子訕訕地笑了兩聲，心中也暗罵自己愚蠢。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這床上躺著的可不是一般人，要出了什麼事，她們有沒有命出這府門還兩說。

  產婆一面用熱水擦拭著床上產婦的身子，一面還不忘朝著身邊的小丫鬟吩咐著什麼，房中的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而溫明珠額間的汗水也愈加地多了起來，唇間溢出了絲絲痛苦的呻吟。

  房外楊老胡亂地踱著步子，一張老臉急得通紅，有好幾次他都想擼著袖子自己進去接生了，可走到門口，卻又被眼尖的產婆和丫鬟們給趕了出來。

  這女人生孩子哪兒有外男往裡邊沖的道理！這是犯了忌諱！

  楊老被攔了幾次之後倒也放棄了，不是他有多尊重這些俗禮，實在是雖為神醫，但對於女人生孩子這塊兒也幫不上忙啊！再怎麼著，這孩子還是得自己生出來才行！

  正擔憂之際，餘光忽然瞟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老人立馬扔下手中的壓驚的茶杯跳了起來。

  「兔崽子怎麼現在才回來！」楊老嘴裡斥責著，連忙上去一把拉住來人的袖子。

  「你說我現在要不要進去看看明珠丫頭啊？我那兒還有好多好東西，要不要給丫頭多餵幾顆？那些產婆看起來不怎麼靠譜的樣子，乾脆還是我去吧？」不等葉玉珩開口，楊老的嘴便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出來。

  小徒弟的三次生子他都不在身邊，大徒弟生產的時候他倒是去了，不過時間恰好趕在最危險的時候，做的卻是救命的事，楊老是真真的第一次守著自己的後輩生子，一顆心早就被嚇得六神無主了。

  葉玉珩忽然悶哼了一聲，一張臉僵硬至極，卻依舊強行耐著性子咬牙回道：「不用！」

  「那我..誒！」楊老有些不滿，正張口想再說兩句，卻不防手中攥著的人急切地拂開了他的手，快步走進了正忙碌著的房間。

  「公子您不能進來！」

  「這不合規矩！」

  男人一踏進去，裡面立馬傳來幾聲驚呼，但一陣慌亂之後，似乎事情又進入了正軌。

  楊老皺著眉頭嘖了一聲，說不清什麼情緒，忽然想到自己剛才攥著的手臂有些微微顫抖，不由怔愣。

  「啊！」

  房間裡女子原本壓抑著的痛苦在丈夫出現的那一刻肆意宣洩，那聲慘叫驚回了外面之人的神思，他神色變得古怪起來，一雙蒼老的眸子裡面儘是微妙之色。

  良久之後，楊老咧開嘴，放肆大笑，那笑聲幾近屋頂，不用人仔細琢磨便知其中的大仇得報的快意與幸災樂禍。

  終日打雁，終被雁啄，小王八蛋居然也有今天！

  夜幕將近之時溫母一行人才終於趕回了京都，一進院子便聽房中那悽厲的叫聲.

  沿途趕路顛簸，溫母她們現下一身著實稱不上什麼優美風姿，馬車搖晃間，髮髻早也散亂了下來。

  女眷們來不及喘一口完整的氣，三個人急匆匆地進了產房。

  「夫人深呼吸！用力，用力！」

  房中產婆一邊滿頭大汗地擦拭著溫明珠身上冒出來的冷汗，一邊口中指導著整個過程。

  床上的人臉色煞白，滿臉都是猙獰的痛苦之色，她緊緊攥著身旁男人的手臂，手背上青筋暴起，原本不長的指甲卻不知什麼時候掐進了衣衫中，那暗色的朝服上有了一層更深的顏色，淡淡的血腥味傳來，但在這間屋子裡卻絲毫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