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少年意氣

  到了約定的日子，用過午膳後，殷浮月帶上繁星踱步來到了梨花院外。

  殷承遠去了老夫人院子稟報申請外出的許可，她在院外小徑散了一小會的步，節華院的大門倒是開了。

  

  殷承明提著一把銀白佩劍，笑嘻嘻地跟她打了個招呼：「六妹，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附近恰有兩三個做活的小廝，還有碰巧過路的丫鬟，朝他們行禮後邁著不快的步子離開了。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兒，便隨意聊起了無關緊要的閒事來。

  「我走路也是為了消食，飯後要是不稍微活動活動，很容易發胖的。」

  殷承明笑道：「你平時才吃了多少飯呀，女孩子還真是怕發胖！照我說，你應該再多吃點，多長點肉。」說著竟然上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肉嘟嘟的多可愛。」

  殷浮月躲開他的手，朝他翻了個白眼。

  她的體型算不上殷家最瘦的，殷家最瘦的小姐是三房的五小姐殷芃芸，全身上下壓根掐不出二三兩肉來，光是瞧著就總讓人聯想起鳴竹苑的竹竿，所以每次帶糕點過去，都會刻意給她多拿兩塊。

  但由於年紀小，身體還沒有發育起來，可以直接用瘦巴巴來形容，絕對不如殷萍芸圓潤，真不知殷承明為何張嘴就拿「肉嘟嘟」來形容自己。

  「五哥提著劍，這是要出去闖禍麼？」

  殷承明差點噎住，「我是那種會闖禍的人麼？不過是蘇元舒和蘇元啟邀我去切磋切磋。」

  殷浮月脫口道：「元舒表哥三腳貓的功夫，到時候你將人打傷了，豈不就是闖禍？」

  說完就意識到自己多嘴了。

  「咦，你還蠻了解自家表哥的麼？不過也對，元舒總是說你在嶸州時如何如何，你們在嶸州時應當熟識。」

  殷浮月凝眸回憶了片刻，說實話，在嶸州時，蘇元舒給她的印象就是非常跳脫不靠譜、愛闖禍還連累自己，年幼的她若不是看在舅舅的面上，壓根不會跟蘇元舒分享自己的零食點心。

  「不知道你在嶸州時是否跟元啟相熟？」殷承明笑得不懷好意，好像是在試探。

  殷浮月立即撒謊道：「那時沒什麼印象。」

  其實也算不上撒謊。那時候的事情，她確實只記得冰天雪地中的那一面了。

  「好，我明白了。」

  殷承明說自己懂了，她卻總感覺這傢伙別有深意。半晌又聽殷承明道：「我先出發了，另有人守著我們，不會闖出什麼禍事來。再說後天就要回書院了，我得趁機出去好好玩玩！」

  他瀟灑地提起劍，意氣風發地向前邁步——

  「五哥，你作業寫完了嗎？」

  「……」

  殷承明轉過頭，複雜的目光落在殷浮月稚嫩的臉龐上。

  「這本《鶯鶯傳》我已經看完了，五哥也不必急著出門，不如先將書放回去罷。」

  他嘴角一撇，剛想拒絕放回書房的提議，卻被殷浮月的小動作吸引住了目光。

  她雙手捧書，右手中指看似無意地扣進了書籍內頁。

  兩人距離不遠，殷承明清清楚楚地看到，薄薄的書本中部分明有一塊不細看而注意不到的凸起！

  「那就……先把書放回去吧。」

  他總覺得殷浮月此時過來還書有自己的打算。

  出了鳴竹苑的事情後，他們就不再私下商討計劃了，而是十分默契地製造「偶遇」在梨花院外互相試探。

  殷浮月每次都對蔣姨娘與三夫人之事避而不談，而是拿出最近看過的野史怪談、傳奇演義等裡面的情節與他討論。

  殷承明自認自己的閱讀量遠在殷浮月之上，回去後將她提到的書名一一找出，一開始還沒看出個什麼門道來，直到上次，殷浮月偶然提起了一個地名「陳倉」。

  乍一聽，他還在想陳倉在大梁的什麼地方，恰好注意到上次翻出的書名字數總和為三十六，書籍冊數為八，鬼使神差竟翻出了《孫子兵法》，第八計正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當時他便苦笑，好好的殷浮月為什麼要如此費盡周折通過猜謎來傳出訊息呢？

  聯想起上次從鳴竹苑回來後，雪燕跟自己解釋了毒蛇引起的事端，一切豁然開朗起來。

  殷浮月是在提醒自己，身邊可能布滿了蔣姨娘的眼線，二人大搖大擺地在府中密謀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說來也是奇怪，最近節華院外莫名多了許多做活的下人，他還以為是老夫人派過來監督大哥學習的。

  殷承明接過書隨意掃了一眼不遠處，正在除草的家僕猛地低下了腰，就好像剛剛一直在盯著他們一般。

  拇指扣在了書籍的凸起處，裡面似乎真的夾了什麼東西。

  這時，殷浮月仰臉沖他笑了笑：「媃姐姐應該快收拾好可以出門了，那我就先繼續等他們集合了。」

  「確定嗎？」

  殷承明皺起眉頭，好像在問這個問題，又好像不是。

  「相信我。」

  他看著女孩和自己的婢女轉身踏上石子路，朝著正有丫鬟在附近灑掃的涼亭信步而去，自己則抖了抖手上的書，喚來自己院子的一個小廝吩咐：

  「將這本書交給雪燕放回我的書房。」

  微微握了握拳，他能感受到，書中掉出來的確實是一張紙條……

  這一天的陽光不錯，殷浮月在亭中坐著眯了眯眼睛，就等到了大哥和四姐。

  「祖母讓夫子考了我好幾個問題，可算準我出來了！也准我帶上你們，唉，真是的，差點沒把我累死。」

  可以說，此次她和殷玉媃能出去玩，全是多虧了殷承遠這麼努力學習，博得了老夫人的同意，這也是殷浮月非要喊上殷承遠的原因。

  殷浮月和殷玉媃相覷一笑，好言好語地誇了長兄幾句，三人就開開心心地出發了。

  「真羨慕你們沒有學業壓力。小月，你知不知道當時我真的人傻了，萬萬沒想到啊，出個門還得答完題才能出門。我把回答說了一遍，祖母說沒聽清，我又說了一遍。我尋思，經義策論這些夫子聽了認可我的回答就好，祖母聽清了也聽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