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無言以對

  「夠了...」楊龍在司馬蒼背後站起來。「還是這些虛偽的陳詞濫調...」

  他向前走去，堅定、明確，且無所畏懼。他的腳步很輕，但他每走一步，就像是用巨錘在司馬蒼心口狠狠地敲上一下。

  咚，咚，咚。

  司馬蒼全身發冷，他不理解，自己究竟在怕什麼。他想斥責對方，但身體僵直，連轉身都無法做到。

  幾個念頭過去，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少門主，你也有些累了，讓我先來說幾句吧...」

  

  「秦先生，你...你想幹什麼？」

  在楊龍的手掌拍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司馬蒼凝固的血液，如遇到春風的堅冰一般，悄然融化了。他的身體又恢復了正常，也看到了走到他身邊的楊龍。

  他想嚴厲地訓斥楊龍，但說話都無法保持穩定，額頭上的汗水更是揭示了他真實的心理狀態。

  「我真的只是想說上幾句，少門主你先下去休息吧。」楊龍放在司馬蒼肩膀上的手，又向下頓了頓。

  司馬蒼表現得很老實，他的氣場被楊龍完全壓制。更要命的是，他覺得楊龍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是那種讓人產生恐懼感的熟悉。

  司馬蒼在此刻的楊龍面前，完全生不出反抗之心。他悵然若失地坐了回去，就像有一股力量挾持了他。

  聽眾們都沒有說話。雖然他們不知道，剛剛掌握權力、驕傲的司馬蒼，為什麼會給實力約等於零的楊龍讓出位置。但楊龍突然彰顯出來的氣質，征服了絕大多數人。

  而且，他們也很好奇，楊龍接下來還要做什麼。

  當然，感到憤怒、不安的人，也有。

  「這是什麼人？趕緊派人把他趕下去！」王若咬著牙說道。讓司馬蒼主持祭祖大典是有目的性的舉措，楊龍卻突然喧賓奪主，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司馬蒼表現出來的軟弱，更是讓他失望透頂。

  「王長老還是先等等再說吧。」秦劍淡淡地說道。

  「你什麼意思？」王若皺眉。「這種時候，還不出手，等著他擾亂大典嗎？」

  「司馬蒼這時候，恐怕也沒有繼續講下去的能力了吧？」秦劍回了一句。

  王若抿了抿嘴，無言以對。

  「這個人我還記得，是當初治好司馬蒼的醫師，他一個小人物，惹不出什麼亂子。讓他做個承上啟下的，拖到司馬蒼恢復，也是個不錯的法子...」秦劍慢悠悠地說道。

  「況且，現在大家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如果我們不動聲色，以後還可以說是專門安排來中間銜接的。」

  「要是我們動手阻止，那就是坐實了司馬蒼被一個武徒嚇退...這樣子，對他將來的名聲也不太好吧？」

  王若低頭想了想，陰沉著臉點了點頭。要是司馬蒼被認作懦夫、無能者，他們將來也不好把司馬蒼推上門主的位置。

  為了不讓之前的準備付諸東流，他暫時也只有及時止損，捏著鼻子、眼睜睜地看著楊龍大放厥詞。

  現在確實不是懲罰楊龍的好時機。

  「你最好不要說些什麼出格的話...」王若死死地盯著楊龍。

  「要不然，等你下來以後，我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楊龍第一次走到了台前，第一次同時面對天劍郡的眾多高層以及數不清的普通弟子。

  他的眼神清澈如水，他第一次擁有了無限的勇氣，沒有什麼能讓他退縮。成為全場焦點的壓力沒有預想中的那麼大。

  驚喜或震怒，鼓勵或疑惑，期待或嘲諷，漠然或不安，這些複雜紛呈的目光，他一一坦然接受。

  他悄悄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南宮池塑像。

  「今天，我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我身上有一項重要的使命。很久以前，祖師把它交給了我，現在，我把它交給你們。」

  「少門主他說出了我的心聲，但他講得太過簡略，我認為我有必要對其做一些補充。」

  王若神色稍緩，聽起來，楊龍要說的內容，和他們原本的主題一脈相承。

  楊龍停頓了一下，其實，取代司馬蒼，並不在他的計劃之中，這是他一時激動的臨時性舉措，他更不會有什麼演講稿。

  他聲音的抑揚頓挫，只是對他真實心境變化的自然反應。

  「我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出身，我來自一個小鎮，我的父母只是兩個毫無名氣的底層武者，我周圍的也只是一群最普通的人。」

  人群中出現了騷動。有人驚愕於楊龍對自己的來歷毫不避諱，有人心裡的某種東西被觸動了。

  聽起來，這特別的開場白，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我知道，你們中的大多數人都不認識我。我能站在這個地方，簡直就是一個奇蹟。但我要說的是，這裡的每一個人，能有現在的成就，同樣是一個巨大的奇蹟。」

  「誠然，今天的天劍郡是安羽國北部最富饒、最強盛的地帶。但在很多年前，它還只是一片貧瘠之地——當然，那時它還不叫這個名字。

  天災頻出，匪幫橫行，外敵肆掠，民不聊生...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看不到任何希望。」

  「危難之時，自有英雄。也就是在千年之前，在所有人都快要放棄它的時候，有兩個年輕人站出來，建立起安羽國。其中的一位，來到了這裡，創立了天劍門。」

  「我相信，祖師他始終熱愛著這片土地。當他的敵人找上門來，他本可以就此離開，一個人逍遙自在。然而，他還是選擇了留下來。」

  「在此期間，祖師憑著非凡的實力、勇氣和意志，在這裡重建秩序，並讓天劍門成為無數平民的上升通道，而非一人一家維持壟斷地位的工具。」楊龍逐漸提高了自己的聲調。

  「祖師能做出這樣的犧牲，是因為他相信，強者的責任之一是保護弱者的權益。天劍門，正是他理想的外化，是一個給人以希望的地方，一個讓人與人變得平等的地方，一個代表了普羅大眾的地方。」

  楊龍靜默片刻。

  「是啊，一個人的出身，不應該成為你未來發展的束縛。宗門最初建立的目的，就是為了給所有人一個實現夢想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