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謊言和真實（4800）

  青野睜開雙眼後。

  眼前只剩下一片熾熱明亮。

  長時間的黑暗環境，使得視覺神經對於光線十分敏感，再加上亮光來得突如其然，帶來的衝擊感，極其強烈。

  明明是極端白熾明亮的畫面，但正因為過於「明亮」，以至於造成了近似於「失明「的效果。

  刺得青野的雙眼發痛，且不自覺有淚水流出。

  可除去極其刺眼的光線外，在青野身邊的，還有極其熾熱的溫度。

  

  使得淚水不過剛剛從眼角流出，就迅速蒸發，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灼熱的溫度，如同有火焰直接在炙烤青野的肌膚。

  他不由得想起了面對犧蛄時，最後的最後，用黑霧包裹住那「太陽」的感受，正和現在相似。

  甚至和那時相比，現在這種熾熱，也不過「僅此而已」。

  等到眼睛適應了環境裡的光線，青野終於得以看見周圍的景象。

  強烈的失重感、耳邊呼呼吹過的風聲......都在告訴青野，他現在的處境。

  青野在快速的下墜！

  而在他的身下，那明亮熾熱的存在，不是火焰、也不是鮮血，而是滾燙融化的岩漿！

  他竟是在不知不覺間，便掉入了這個通往地幔的深坑。

  可即便如此，青野面不改色。

  他已然能夠確認，方才經歷的一切，只是一個荒誕的夢境。

  【你依靠自己擺脫了夢境！】

  【並因此汲取了一部分夢境的力量！這份力量需要你自己學習掌控。】

  【經驗值+7！】

  面板上清清楚楚的寫著這樣的文字。

  而比起夢境裡發生的事情，現實中眼前的處境，實在是好了無數倍。

  『幸好，只是一個夢。』

  青野慶幸的想著。

  隨後，他的情緒不再有一絲波瀾，這是他強行令自己變回之前的狀態。

  不為外物所動、不會有情緒改變。

  起碼現在，對青野來說，這種「絕對冷靜」的心態，會讓他變得更強。

  首先，要停止下墜。

  做到這一點也出奇的簡單，青野上半身發力，用力的在墜落的半空轉過身體——對於青野來說，做到這一點只需要小小的努力。

  再然後，一拳揮向不遠處的岩壁！

  這個坑洞的大小並不大，只是兩三個人張開雙臂平躺下來的面積而已。

  「咔嚓！」

  岩石碎裂，伴隨炭火烤肉般的「嗤嗤」作響，青野的手臂刺入岩壁。

  整個身軀，在動能的作用下繼續滑落了一段距離，岩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溝壑。

  最終青野還是停頓下來，憑藉手臂固定在岩壁上。

  即便這裡距離身下的岩漿還有一段距離，但溫度早已經高得可怕。

  只是這短短兩三秒的工夫，青野的衣物早就燃燒起來，連帶他身上所有的毛髮一起。

  蛋白質烤熟後的香氣，也從青野的肌膚上傳出。

  在一邊被炙烤的過程中，青野的肌體同樣在迅速修補。

  源自於富江的再生能力，在這時發揮了強大的功效。

  並且和青野現如今的【半神之軀】一起，產生十分神奇的化學反應。

  【你的肌體遭遇極高溫度刺激！】

  【部分肌肉壞死！】

  【特質「超速再生」生效！你的身軀得到修補！】

  值得青野在意的，是下面幾行字眼。

  【特質「半神之軀「生效！】

  【你承受高溫的耐受力增強！】

  【你承受高溫的耐受力......】

  【你承受......】

  大抵是因為青野時刻處在極高溫度的環境下，【超速再生】又在進行不斷的修補。

  簡而言之，就是修補和損壞的過程持續不斷的交替進行，使得新生而出的肌肉，擁有了更強的高溫忍耐能力。

  青野眼前閃過數十道提示，最後......

  【解鎖特質「烈焰行者」——你的身軀，包括骨骼、肌肉......直到最微小的細胞層面，都經歷了高溫的鍛造，你將不再畏懼一般程度的高溫，可以在烈焰中隨意行動，而不會對你造成傷害！】

  一個新的特質，因此解鎖。

  其原理，其實類似於青野在海洋里潛水很長時間，便獲得了【海洋親和】。

  只不過現在，由於【半神之軀】的存在，青野身體自發向著更適應於環境方向進化的速度大大增加，於是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對常人來說難以承受，說不定會直接自燃起來的溫度，現在對青野來說，已經不再有任何影響。

  先前灼燒的痛感，消失不見。

  手臂刺入岩壁中的部分，甚至像是泡在溫水當中，溫度適中且舒適。

  看著身下冒著泡的岩漿，青野甚至有種下去「泡個溫泉」的衝動。

  現在並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

  下一步，回到坑洞之上。

  攀爬，是個不錯的辦法。

  但是......

  太慢了！

  青野側過身子，把手臂從岩壁里拔出來的同時，單腳也往上一蹬，藉助這反衝力，衝到對面的岩石上。

  在半空轉過身子，繼續反蹬，迅速向上躥去。

  這動作，需要極強的身體協調能力，還有足夠的力量。

  好在，這兩者青野全都不缺。

  只是三四次重複，青野就從這通往岩漿的裂縫中一躍而出。

  可是坑洞上的情景，卻和他想得截然不同。

  岩漿的光亮，從地底照射上來，照亮這個不算太大的山體內部空間。

  安靜。

  這裡，出乎意料的安靜。

  僅僅能聽見岩漿的流淌，氣泡的破裂、生成，還有熱氣流的流動。

  真是出奇的安靜。

  神田雪繪，日野彩香，還有劍客三人，像是木雕似的，站在入口處沒兩步的地方，神色迷茫，像是失去了自主意識——這一點並不為奇，就連青野都在毫無知覺時進入夢境，他們三人自然也難以倖免，這時恐怕還在夢境的餘韻當中。

  就是看他們這樣子，似乎即將從夢境裡甦醒過來。

  青野轉過頭，看向裂縫的那一頭。

  同樣有著數道像是木雕般沉默的身影，地面上是漆黑的紋路，構成了類似「祭壇」的環境。

  但是，他們同樣也是靜止的，沒有任何動作。

  這是青野從未預料過的畫面。

  假如站在那頭的人，是已經成為「載體」的富江，又或是那群神秘莫測的信徒，在自己等人被夢境所困的時候，為什麼不趁著這個時候上來，把他們殺死呢？

  這無疑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

  「......唔？」

  在這時候，入口處的神田雪繪等人，終於悠悠轉醒。

  神田雪繪茫然的眨了眨眼，捂著自己的胸口，覺得那裡空落落的，很是難受。

  「好悶......好疼......」

  「嘔——」

  剛一醒過來，日野彩香和劍客，就彎著腰乾嘔起來。

  眼神里盛滿了驚懼和恐怖，像是見到了某種不該被他們看見的存在。

  光是那種影像殘留下的污染，都讓他們無法承受。

  雙眼放空了好一會兒，意識終於回歸了現實中的世界。

  根據青野的推測，還有他們醒來的時間、反應，有極大的可能，他們先前其實是處在同一個夢境之中。

  「青野......」

  神田雪繪剛擺脫了難受的後遺症，就焦急的高喊青野的名字。

  在她進入夢境前最後一秒的記憶里，看見了青野被什麼東西，推下了那道深深的裂縫。

  小姑娘的視線在周圍掃蕩，且極快的鎖定下來。

  「青野君！」

  看著青野此刻一絲不掛，就連頭髮和其他體毛都被燒了個一乾二淨的狀態，還是少女的神田雪繪，俏臉忍不住一紅。

  但她畢竟知道情況特殊，強行把心中的羞澀壓了下來，認真詢問道。

  「之前，發生什麼了？」

  劍客和日野彩香，差不多同樣清醒過來。

  他們二人對青野這種姿態，都沒有太多反應——在這種緊急情況下，哪有心思去想別的事情？

  「我夢見了......一個演唱會？」

  日野彩香語氣古怪的說道。

  「而且還碰上了你們，最後看到了......看到了......」

  說到這裡，美少婦的神色驀然慌亂，仿佛大腦在阻止她回憶起那樣的畫面——青野對她看到的畫面倒是心知肚明，那就是化身成怪物的他自己！

  會造成這樣可怕的後遺症，也是可以理解的。

  「總之，就是很可怕的東西。」

  日野彩香回憶了老半天，都不能找出一個更加確切的形容詞，來描述她見到的事物，只能心有餘悸的總結道。

  「我也是，一個演唱會。」

  神田雪繪訝然開口，其實關於夢境的記憶，已經在很快消散。

  但是小姑娘仍然記得，當時她貌似下定決心，要做某件很重要的事情來著。

  只是那事情本身，倒像是被衝進下水道的廁紙一般，被忘得乾乾淨淨。

  就剩下一點殘存的印象。

  他們的話語，則是證實了青野的猜測。

  先前夢境的範疇，籠罩的不僅僅是他一人，而是囊括了這裡所有的超凡者。

  至於遠在家裡的雨宮瞳，是否也進入這個夢境，就不是青野現在能知道的了。

  比起這個，青野更加在意的是，裂縫那頭的一道佝僂的熟悉身影。

  「你們......終於醒了。」

  聲線蒼老且沙啞，帶著幾分欣慰。

  「沒想到，你們能找到這裡來。雖然沒幫上什麼忙，但是這份心意，還是難能可貴的。」

  「石山婆婆！」

  日野彩香驚喜叫道。

  「您沒事？」

  是的，站在裂縫那頭開口的，不是別人，正是失蹤了的石山晶子！

  雙眼被白翳遮蔽的石山晶子，依舊清楚的「看」見了青野等人的到來。

  「別小看我這個老婆子啊！」

  石山晶子笑了起來，笑聲頗為自豪。

  「就憑這種載體，最多只能困住我兩天。」

  她指了指身後不遠處。

  在那裡，倒著一灘生命力微弱的模糊血肉，只有兩個巴掌的大小，青野可以輕易辨認出，那就是「富江」。

  現在的它，已經虛弱得不能再虛弱，只要小小的一個火苗，就能徹底奪去它的生機。

  「這麼說，他們都被您解決了？」

  日野彩香鬆了一口氣，瞬間輕鬆許多，像是心頭的一塊大石終於被卸去。

  她本以為來到這裡，勢必要進行一場慘烈的戰鬥——付出他們當中任意一個、或是全部人的性命為代價，都不是不可能。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幸運的結果。

  石山晶子在超凡者們心目中的地位的確非常崇高，就單憑她救下了數十名超凡者性命這一點就無法讓人對她產生懷疑。

  況且，石山婆婆同樣具備達成這種結果的實力。

  S級的超凡者，又豈是浪得虛名？

  再加上，屬於石山晶子的氣息很有辨識力，她幾乎不會認錯。

  所以，日野彩香基本上對石山晶子說的話堅信不疑。

  但或許是青野之前的提問，又因為確實有些蹊蹺，日野彩香出于謹慎，還是小小的問了一句。

  「那剛才的夢境......」

  「我剛好在對祂動手啊，沒辦法掌控好力量，也就把你們給卷進來了。」

  石山晶子對日野彩香的懷疑很能理解，一邊轉過頭對青野道。

  「青野小友，我還要向你道歉呢，害你變成現在這樣。」

  日野彩香的懷疑，被輕易打消。

  「是這樣啊。「

  「唉，我都一把老骨頭了，沒想到還能被盯上。」

  石山晶子無奈的搖搖頭，指了指身邊站著的如同木雕的人影。

  「小彩香，把這些枯萎信徒的屍體帶回去。」

  「估計，還能找出點新的線索來。」

  「是。」

  日野彩香在對方面前，表現得就像是個聽話的小女孩——就二人的資歷來談，她這表現才是應該的。

  她向石山晶子的方向走去，青野等人跟了上去。

  神田雪繪看了看青野，她總覺得這件事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可是看青野好像也認可這種狀況，便不再多說什麼。

  而且周遭的炎熱，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她的判斷。

  小姑娘只想快點結束這起時間，然後離開這種鬼地方。

  越過裂縫後，他們和石山晶子靠得更近了。

  一步一步，直到接近擦肩而過。

  『假如真的是這種結局，或許也不差。』

  青野最後想著。

  「砰！」

  他的身體在空氣中發出了音爆之聲，肌膚些微的赤紅。

  對日野彩香他們來說，就連一個眨眼的工夫都不到。

  拳頭直直的落在石山晶子的面門上。

  鼻樑骨、歡骨......以及那層脆弱的臉皮、肌肉，連同整個頭顱一起，在常人難以企及的力量下，「砰」的一下碎裂，變作碎肉和血霧，像是泡沫似的揮灑在熾熱的空氣里。

  又因為高溫，被迅速蒸發。

  「你！」

  這時，日野彩香和劍客，都理所應當的向他投去了詫異的目光。

  他們難以理解，青野為何會突然對石山晶子發起襲擊。

  可很快，兩人的神色再度愕然。

  那被青野一拳就打爆了的腦袋，竟然立刻就開始飛速的復原，同時那失去腦袋的身體，迅速向後移動，像是想要擺脫他的攻擊範圍。

  與此同時，那具佝僂的身軀在迅速異變。

  原先屬於老嫗的衰老的身體，在一秒以內，就變得年輕、鮮活，充滿了旺盛的生命力。

  背部不再佝僂，骨節「蹦蹦」作響。

  片刻之後，一個全新的年輕女人，就這樣站在青野他們面前。

  必須一提的是，即便以青野的審美來看，她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漆黑的長髮飄散。

  高挑纖細，青春靚麗。

  顏值超過神田雪繪和日野彩香，和富江處在相同的級別，都是超凡的魅力。

  而且她的長相，和富江全然不同，完全是另一個人。

  日野彩香再度驚呼：「這是......石山婆婆年輕時的樣子！」

  目睹了方才那種畫面，日野彩香自然不會天真到還以為事情是她想得那麼簡單，心底升起荒謬卻真實的念頭——

  難道，青野的懷疑，竟然會是真的？

  「我倒是很好奇，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石山晶子輕笑一聲，直視著青野。

  可那雙美目眼底，完全沒有一絲笑意，有的是冰冷的淡漠！

  從石山晶子開口的那一刻，青野就看穿了她的異常。

  因為，從頭到尾，她嘴裡就沒有一句真話，全都是虛假的謊言。

  在她旁邊那幾具身軀，根本不是什麼枯萎信徒，而是穿著東京別動隊制服的隊員們！

  就連大江香澄，也在其列。

  不過是有某種扭曲心靈的力量，使得日野彩香他們無法察覺到這一點。

  還有五個特別的人。

  況且，青野深深明白，在夢境世界裡，如果他沒能醒來的話，或許會真的變成那樣的怪物，名為「青野」的存在會徹底從世界上抹除，這絕不是「無意的裹挾」可以解釋的。

  心中閃過這些念頭，青野並不打算回答石山晶子的疑問。

  再度閃到她的面前，揮出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