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棄子

  自江南總兵朱嵐和江南巡撫梁廣離開江南城之後，城內突然就暴亂起來，先是難民之地被憤怒的江南城人士一把火燒了，只剩下光禿禿的地面，緊接著九天玄女廟裡的九天玄女神像被江南城內的百姓推倒，連同整座廟都被一把火燒得乾淨。

  許元治同梁景秀是隱著身份回江南城的，守城的將士換了一波人，因而並不認得兩人，於是許元治便塞了些銀兩讓二人得已順利入城。

  「這知府蘇大人到底做了什麼？」

  許元治沉默了一會後說道：「或許他什麼都沒有做。」

  有些官員並非屬於貪官一類，但他們甚至於比貪官更加惡劣，因為他們明明什麼都看見了，但什麼都不做。

  不過他們離開江南多時，眼下也不好說這蘇明到底是什麼都沒做呢，還是做了沒有成效。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能掩蓋他無能的事實。

  梁景秀問道：「你可打算好去哪兒落腳了？」

  

  然她本以為對方第一個想法是花船老闆娘，卻不料許元治道：「去趙府吧。」

  然趙府同白蓮教的關係許元治不可能不知曉，梁景秀以為他說錯了，便又問了一遍，「去哪兒落腳？」

  「趙府。」許元治答道，「此番我們過去，恐怕那趙長臨會好生招待我們。」

  原本梁景秀還有些將信將疑，但當他們真的到了趙府自報家門之後，趙長臨甚至於親自到了府門口來迎接。

  那趙長臨早已經沒有了昔日倜儻模樣，留著小絡腮鬍，穿著破了洞的小綢緞掛子。

  「我今日瞧著喜鵲站在屋頂便念叨著定是有喜事發生，你瞧這不是貴客上門了嘛！」趙長臨搓著手掌，「嘿，你去吩咐廚娘，今日多加兩個菜。」

  此時一旁聽候差遣的管家露出難色，「這得問過三小姐……」

  但話還未說完便被趙長臨一個巴掌扇了下去，那管家原地轉了一圈差些摔在地上。

  「沒用的東西，這趙府還是誰當家！」趙長臨氣不打一處來，人人皆覺得他是草包，只拿他當作面上的的掌家人罷了。

  管家不敢言語低著頭縮著脖子。

  「你說你跟下人撒著什麼氣！」趙府的小姨娘摟著她的小兒子行至趙長臨的面前，她伸出一隻手來，「我的銀兩都用完了。」

  趙長臨皺了皺眉頭，「拿錢的時候知道來找我了？」

  小姨娘皺了皺眉頭，「你這是不給了？」

  「你去尋三妹去！」趙長臨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沒瞧見我在招待客人！」

  但小姨娘哪管那麼多，伸過手就來要拔趙長臨的衣裳，大有一副今日若是得不著銀兩，誰的麵皮都別想要的架勢。

  於是場面一度難堪之時，趙英的出現才算是終結此局面。

  「你們這是嫌趙府落敗的不夠徹底！」趙英咬了咬牙，此刻她臉上的憤怒一覽無遺。

  眼下趙英雖說對這些傢伙們失望透頂，但外人在場她仍舊保留著趙府往日的高傲道：「你們二位不是離了江南城了嗎？「

  但話出口後又立刻後悔了，她皺了皺眉頭，「你們來此做什麼，嫌趙府今下不夠慘？」

  那小姨娘這麼一聽立刻尖著嗓子附和道：「是了，都是你這個妖婆娘，不然我的心肝也不至於要省吃儉用！」

  小姨娘一邊說著一邊舉起手來要去撓梁景秀，但被許元治用骨扇攔下，「我勸你最好不要動我的人。」

  當下小姨娘就怯了，她悻悻地將手縮了回來，嘴裡罵罵咧咧地抱著自己的小兒子便退到了趙長臨的身後，「你瞧瞧，都往家裡招什麼人啊！」

  但趙長臨的態度與旁人的皆不同，眼下趙府已經一無所有了，既然並無可退之路，那麼就奮勇向前吧。

  「你們來趙府想要做什麼呢？」趙長臨問道，「你們也瞧見了，趙府眼下已經落魄了。」

  「不過是來借住罷了。」許元治說得輕描淡寫，「不過倘若不行的話，我們亦不勉強。」

  「只是，」許元治的話鋒一轉，「你們可得想清楚了，眼下我這是給你們棄暗投明的機會，一旦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見趙家人沒有大的反應，許元治同梁景秀便要走，但才行兩步便被趙長臨給喊下了。

  「你們且住下吧。」趙長臨的決定並沒有得到支持，可他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強制給這件事做了決定，「不過府上沒有多餘的米糧，若是你們要，需用銀子來換。」

  便是到了這個關鍵時刻，趙長臨依舊沒有停止打他的小算盤，正如許元治所言，這是個棄暗投明的好機會，即棄掉白蓮教投官府這一條路，但眼下江南的局勢還不明朗，白蓮教也好，官府也罷，都應該留一線生機。

  梁景秀不明白許元治為何會選在趙家，明明江南城內有許多可供選擇的落腳點，「這趙府可有古怪？」

  「我只是好奇，」許元治想了想回答道，「若是趙府已成白蓮教的棄子，何故還能保持這表面風光呢？」

  以白蓮教狠毒的手段，若成棄子定然會趕盡殺絕，梁景秀皺了皺眉頭，「許是趙長生自裁時談妥了條件，以自己一命換趙府周全？因而才趙府雖落魄但不至於落敗？」

  許元治又露著那意味深長地笑容，梁景秀撇了撇嘴，「你且還是別賣關子了。」

  「名冊你可記得？」

  許元治稍作提醒，梁景秀便恍然大悟，「但這名冊里到底記載了誰？」

  相比窩囊的趙長臨，趙英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是總覺得差了那麼一點意思，梁景秀又問道：「那名冊不是說是失蹤小孩的名單？」

  許元治並未直接回答，只道：「從未有人這麼說過這名冊到底是什麼，不過只是我們這麼以為罷了。」

  「但，」許元治的話鋒一轉，「確實跟小孩有關。」

  許元治還想要說些什麼時，只聽見外頭有小孩的笑聲，他起身將窗戶打開，便見趙府的小少爺正拿著竹竿在打落葉。

  梁景秀皺了皺眉頭，「這小少爺不是打落水便是打落葉，不過前次若不是他失足落水，恐也找不到那些屍骸，挖不出趙府背後的勾當……」

  便像是一道驚雷劈在了梁景秀的頂上，令她頓時茅塞頓開，許久她道：「那名單上可有趙家小少爺的名字？」

  許元治的笑意更深了，他道：「去見見這小少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