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一章 骨中之骨

  「前段日子，玥主似在做最後準備，」燭幽眸色暗了暗，道：「原來不僅因為心魔種啊，」神色間染了濃濃的緊張，問長生：「君上可有把握？」

  問天君也蹙眉看向他。

  長生：「君上只說性命無虞……」

  性命無虞，這並不是一個好回答。

  但自從玄清帝逆天改命，夙千凡毫無預兆從一具死去多年的屍體的肚子裡爬出來時，她便既不在命簿上，也不再運簿上，是一個任誰也無法測出未來的真正的異數。

  如此，卻也是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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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論是九重，還是其他人，那麼多人追著明月珠。而玥主只有一人，可為何他們始終不曾達到目的呢？」青陽道：「可知他們並不弱！」

  龍九千：「玥主一共聚過兩次明月珠，一次是在上蒼山之前。

  羅酆便是因為知道這一消息，才引她上祭壇，以期打開地獄之門。」

  「她上祭壇前，把珠子藏在你的軀體所在之處了吧？」問天君看向燭幽。

  「嗯。」燭幽道。

  青陽：「您的軀體到底被藏在了何處，為何妖族幾乎將三界翻了個遍，也沒找到？」

  燭幽：「……」

  青陽見他不言語，識趣的繼續道：「……可第二次她只是個人啊，為何他們還是沒拿到？」

  長生淡淡道：「君上下靈池怨海時，不僅給各族安排了護衛，給玥主也安排了。」

  問天君冷笑：「所以君上安排的護衛就是看著她一次次去死，然後幫她保管明月珠？」

  「她撐不住了，」長生眉頭罕見的皺了一下，道：「我們也無能為力，只有君上出靈池怨海，才是結束這一切最好的辦法！」

  他說對了。

  天帝在明處打壓，天君看似唱著白臉，行的卻也是黑臉的事。除此之外暗中又有九重這隻手無時不在攪動風雲。

  各族也是心思頗多，被壓制時，說沒有想過舉兵反了天帝，那是假的。

  但，天帝只是明面上的敵人，誰知道背後的敵人又是怎麼樣的呢？

  況且反了之後，又推誰上位呢？

  誰又能如玄清帝一樣在神魔大戰之後依舊有能力挽狂瀾呢？

  這些都是橫在面前的實際問題。

  所以他們在觀望。

  後來，即便有玥主均衡三界，可她始終以一人之力。她靈域與仙族都不敢全力上陣，他們更加不敢賭。

  直至玥主在蒼山殞命，金身在天際碎裂之前，玉宇蒼穹留下她最後一句嘆息：「本尊不知諸位，諸位不知本尊，自此，大路朝天，各自為安吧！」

  長生語畢，又是一陣沉寂。

  「君上可有安排，接下來我們作何？」青陽問。

  長生：「還請各族在君上及玥主返回之前，盡好各族本分。」

  鏗……鏗……鏗……

  夜空中傳來一聲聲釘子與石錘的撞擊聲。

  青陽往聲音來處看了一眼，道：「難不成，真要龍太子一個人把他毀掉的房屋修起來？」

  龍九千：「你若想幫忙，未嘗不可？」

  青陽未做聲，消失在原地。

  長生瞧了眼寸草不生的周遭，向欲走的問天君，非常正直的道：「玥主原本極愛待在此處的。」

  問天君：「……」

  長生：「荷塘里的魚，是君上為了哄她高興，親自前往虛空之境，從毒草惡花凶獸遍橫的虛空境找的稀有品種，甚是活潑。」

  問天君冷笑：「勞煩你家君上再去一趟吧！」

  長生點點頭，贊同道：「也只能如此！」

  問天君：「……」

  見長生要離開，燭幽道：「人間秦城的事，你可知？」

  「知道，」長生道：「事關君上和玥主，我親自下去一趟。」

  「嗯。」燭幽點頭。

  燭幽與問天局結伴，直到離開天界，燭幽這才向問天君道：「你許久未出魔族，外面傳言你在曾煉製玥兒的後山，煉製與她一般的其他「兵器」？」

  問天君：「你覺得呢？」

  「姜無媚與魔族問天成、鬼族羅酆等都關係匪淺，這才是你在靈池怨海之時，助姜無媚魂體離開的緣由。」燭幽并不看他，繼續道：「你想通過她掌握外界情形。

  且自身魂體出靈池怨海後，第一是時間出現在妖族，也是為了探妖族是否真的掌握在妖后手中吧？」

  問天君：「是又如何？」

  「你做這一切，原因之一，是絕沒有想過交魔族在問天潤一眾手裡。

  另一個原因，便是始終不曾放棄與君上爭個高低，直到……」燭幽頓了一下：「你發現，遺留在世間的影子——黎卿夜煉製了兩個孩子……」

  問天君似乎並不驚訝他知道此事，反問道：「哦？那又如何？」

  燭幽：「那是他用他與玥兒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所煉製的孩子！」

  問天君看似多情的眸子頓時滿是銳利。

  「是那一對孩子，讓你改變了注意，」燭幽仿若未見他的殺意，繼續道：「他下定決心阻止玥兒下靈池淵海時，不僅籌劃了如法炮製聖靈元君青玄子在鬼族祭壇殺死玥兒，再讓她重生的方法，同時也開始了煉製兩個孩子的計劃，目的便是為了用他們牽住玥兒。

  為此，他找到了玥兒傷在鬼族祭壇上的屍身。

  可奈何他自己的魂魄不全，只是你的一抹影子。以至於那兩個孩子在你徹底出靈池怨海時，依舊未能煉製成功。」

  問天君：「……」

  燭幽：「所以你現在煉製的並非什麼兵器，而是另取自己的骨血，讓那兩個孩子徹底甦醒吧？」

  問天君：「你想阻止？」

  「不，」燭幽道：「只是想告訴你，妖后在死之前，曾詛咒，我的一雙孩子，所得兒女骨肉分離。」

  問天君目露厲色，指尖微動，殺意四起。

  燭幽在他指尖上瞥了一眼，繼續道：「君上亦知。」

  問天君：「他做了什麼？」

  「他曾去看過他們。」燭幽道。

  問天君周身魔霧四起：「與詛咒到底有何關係？」

  燭幽連聲音沒有絲毫變化，繼續道：「你以為他會將詛咒移到那兩個孩子身上？」

  問天君：「……你為何要提這些？」

  「若我沒猜錯，那兩個孩子身上已經烙下詛咒。」燭幽淡淡道：「君上應該聽聞你在煉製活物，以為你執念玥兒，所以專程去看，卻不想看到了他們身上的詛咒。」

  問天君：「……我並未見過。」

  「你為魔族，看不到正常。」燭幽道：「怕也是因為那詛咒，君上才未對那孩子做什麼吧。

  畢竟，所有與玥兒有關的，他既不忍心她為難，也不忍心她難過，故而格外忍讓。」

  問天君：「……你到底想說什麼？」

  燭幽看向他，目色前所未有的深沉，道：「就算你不放過自己，也請放過玥兒吧。

  時至今日，她於你只能是意難平，這也是你們最好的結局。」

  「本尊要做什麼，豈容你來說三道四！」問天君厲聲道。

  他似不痛快極了，看似多情的眸子裡此刻唯有煩躁與暗涌，斜覷燭幽，道：「紅梅傘，旁人不知，你以為我不知？」

  燭幽神色未變，指尖卻是微綣。

  「最初煉製她時，曾賦與她七情六慾。」問天君道：「你見到的是那時的她吧？」

  燭幽：「……」

  「可惜，你害死了她，」問天君：「他們抓你，是為了將她煉製為雌雄同體。」眯了眯眼：「她放了你，放你離開時，正是雨天，她將遮雨的傘一併給了你。」他突然激動：「你可知她回去後經歷了什麼？」

  燭幽喉結滑動，閉了閉眼。

  「她承認了此事，可她是一件兵器，」問天君道：「兵器有了自己的想法，也學會了背叛，何等可笑！

  你應該知道，魔族對於背叛之人的手段！」

  深深吸了一口氣：「可直至最後，她都只說，她沒有錯。

  奮不顧身從處理煉廢的「兵器」的熔爐中一躍而下，一如當年她在祭身神魔大戰之時！

  以至重新被煉製為無七情六慾的徹底的兵器……」

  燭幽突然激動：「她不是玥兒！」

  問天君：「是不是，你不知？」

  「她是她，玥兒是玥兒。

  自決定讓玥兒在妖族出生的那一刻，我只知玥兒是我女兒。現在是，以後也是！」燭幽厲聲：「話說回來，即便給了你第二次機會，你不照舊一敗塗地！」

  似乎戳到了痛處，問天君鐵青著面色許久，才道：「我也以為她們是不同的兩個人，本性果真難易……」

  「……都瘋了，」似覺可笑，半響，燭幽深深呼了一口氣，道：「直說。」

  「不得不承認，無論在天界萬年，還是在人間千年，唯有你真正給了一個父親能給的所有親情與護佑，」問天君道：「世故，也唯有你這個父親為她所敬、所重。

  你讓她認下兩個孩子。」

  撂下話便走，不給燭幽任何說話的機會。

  燭幽：「……」

  他獨自站在蒼茫烏黑一片的天地間，許久，幻出紅梅傘，托在手心半響。慢慢運功，那紅紙傘仿佛有自己的想法，顫了顫，許是見他的手也顫的更厲害，便乖乖安靜了下來。

  看到梅花褪盡，看到只余傘骨，他的目色突然一痛，驟然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