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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 真作假時

2024-05-14 00:10:16 作者: 半夏冬生

  「一恩一念,一仇一報,不外如是!」

  太虛無垠,天外有天,重重疊疊,探不到盡頭。

  長生望著那漂浮的星空,淡若琉璃的眸子立即映上星子的模樣,遙遙相對,一般的毫無溫度而沉寂。

  「長華曾說,他與銀狐都是在活的最一塌糊塗的時候與玥主相識的,後來,他之所以跟銀狐走了不同的兩條路,其最重要的一點,是銀狐有歸處,而他沒有。」他接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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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陽:「這就是為何,玥主自覺難護銀狐時,將他送回了妖族。而無論何時,都把長華留在了身邊?」雖是疑問,卻也並沒有多少疑問。

  語畢,他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像是嘆息,又像是可笑,道:「可憐銀狐自那以後,始終對此事耿耿於懷,直至今時。

  到頭來,卻僅僅是這樣的由頭。」

  長生:「他們看似活的很笨重,卻比我們活的認真。」

  青陽:「你很羨慕?」

  長生並未直接回答,只道:「無論玥主、夙千琪還是長華,又或者自斷八尾成為普通狐狸的銀狐,對於絲毫談不上圓滿可言的前塵,每每提及,居然都是一句不後悔走過的每一步路。」

  道旁的垂絲海棠花將空氣浸染的一派芬芳,有一枝躥在道上,他輕輕去撥,方觸及花枝便有幾枝花瓣落在他手裡。

  他鬆開撥花枝的手,緩緩合上五指,花瓣被裹在手心裡。

  側身繞過花枝,邊往前走邊輕輕道:「我曾以為他們看不破世間的沉浮,是可憐。

  而今才發現,自詡高高在上的我們,存在於這漫長的歲月里,其實質活的尚不如一歲一枯榮的草木。

  實為不敢活,才是真可憐!」

  青陽:「……」

  行至岔路口,長生指了指後山的方向,道:「我走這邊。」

  「嗯。」青陽與他拱手作別。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漫漫夜色里,青陽並未出聖靈境,轉而提步邁入了旁邊一個亭台里。

  這方亭台建在荷塘上,夙千凡懷孕時,老愛坐在此處。

  或處理公務、或看書、或彈琴說是胎教、或給孩子做些小衣等物,但由於身子太重,並不能坐太長時間,時不時便就打了瞌睡。

  玄清為了給她遮日頭,用蓮藤做了簾幕。

  因著這些日子兩人都不在,這簾幕沒了修理,已是瘋長了許多,將大半個亭子都遮了起來。

  青陽在亭中的石凳上入座後,便立即有婢女挑燈端了茶水進來。

  「放下吧!」青陽道。

  「是。」那婢女放下燈與茶盤,退了出去。

  青陽給自己斟了杯茶水,慢慢飲著。

  一杯茶的功夫,已將四面八方的情形打量了一番。

  就在他添第二杯茶時,一道比夜色更暗的影子自袍子下方爬出,緊貼地面,躥向玄清與夙千凡的寢宮。

  原已離去的長生、燭幽、問天君以及龍九千突然顯身在亭內。

  長生擲出一個光點,落入青陽靈台,他這才從呆滯中回緩過來。

  瞧見茶杯滿溢,茶水順著桌子直往下淌。青陽趕緊放下茶壺與茶杯,咻地從石凳上離開。

  一臉不爽的瞪著長生一眾,道:「為何是我?」

  龍九千往寢宮方向瞥去一眼,向他道:「他為何選了你,你難道不該問他?」

  青陽:「……」

  他往亭子外邁出一步,但見其他人並不挪步子,回過頭來,奇怪的問:「不去看看?」

  龍九千:「有什麼好看的,君上既叫我們演這麼一出,肯定給他留了通往東籬的線索,他去就是了,難不成你還想去送他一程?」

  「陰陽怪氣!」青陽明顯的氣不打一處來,道:「別以為我戳了你一劍,你欠我的就還清了。」

  看了眼長生,覺得他一點都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故舊。溫暖有餘,可壓根兒不與人交深,嫌棄的瞪了他一眼。

  問天君……許是神魔不兩立的緣故,怎麼看怎麼有種互相不待見的感覺。

  挑挑揀揀,最後轉向妖王燭幽。

  雖說妖族的地位不如神族,但妖王燭幽算是玄清座下的,且輩分也比他大,於是先揖了一禮,這才道:「君上到底想做什麼?」

  燭幽:「一網打盡。」

  青陽:「可東籬國之後,還有許多事都有九重及跟隨他的無臉鬼面參與,若在此處動作,豈不是改變了歷史進程,」面上顯出一絲怒氣,道:「身居高位,總該以大局為重!」

  「什麼是大局?」問天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但並不要聽他的回答,接著道:「大局就是如你神族先代,為自保,為壯大神族,可不顧本分、可助紂為虐?」

  「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為了大局,犧牲一時有什麼不對!」青陽似覺他侮辱了自己的父親,怒中帶憤,道:「至少我神族損失最少。」

  「你的大局,憑什麼犧牲的是旁人?」問天君冷笑:「難不成你所做就是為了大局,旁人所為就什麼都不是?

  哼……不愧為神族之後,一如既往令本尊大開眼界!」

  青陽:「你……」

  「神族於三界是怎樣的存在?」燭幽問的溫柔,一如他給人的感覺。

  「是……」青陽心裡咯噔一聲。

  「是家之於國,」燭幽的語氣依舊很溫和,說出來的話卻犀利無比:「君上心中有大局,所以可退高位;玥主心中有大局,所以可不顧聲名,負重至今。

  而我等,對於大局,做的最多的不過掛在嘴上。對真正為大局之人,永遠嫌她做的不夠。」

  他從面色青白交加的青陽面上移開目光,仿佛在看向遠方,又似乎什麼都沒看,繼續道:「千萬年前神魔大戰,即便敗後被君上壓至靈池淵海,可在那之前,問天君尚竭盡全力為各族所不容的所謂「邪」的立場大戰一場!

  而我等,除了指責旁人,這麼多年來,自己又真正為時常掛在嘴邊的「正道」做過什麼呢?」

  頓了一下,燭幽收回目光,道:「經此大劫,各族都要往前走了。我等作為各族之主,若連前車之鑑尚不能找到,又該如何往前走。」

  長生、龍九千:「前輩教訓的是。」

  青陽:「……」

  半響,雖是一句話未說,卻也是恭恭敬敬的向燭幽揖了一禮。

  問天君指尖微動,一絲魔氣飛出,在場之人只有燭幽眼波微動,頃刻之間,涼亭與方圓三里皆化為了烏有。

  「魔尊這是作甚?」龍九千眼神一厲。

  問天君輕飄飄掃了他一眼,道:「本尊若是君上或玥兒,聽到身為各族之首的爾等竟也如此大言不慚,不識好歹,定放出那靈池淵海怨氣,讓爾等好好體驗一番!」

  問天君收回手負至身後,接著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爾等現下的修為,怕是在「好好」體會之前,便已如這荷塘里的魚,連死不瞑目的機會都沒有。」

  青陽也一身戒備,道:「方才的是神魔怨氣?」滿目疑色道:「不是淨化了嗎,你身上如何會有?」

  「淨化?」問天君看傻子一樣看向青陽:「天真!」

  「玥主當日下靈池淵海時,連同她自己,只有四顆珠子是真,並不能完全淨化。」長生解釋道:「魔尊本為魔族,關鍵時刻化了一部分神魔怨氣在自己身上。

  在君上、玥主、明月珠以及魔尊齊心協力下,神魔怨氣才得以被完全控制。」看了眼問天君:「否則,即便當日能得最好的結果,也是問天君身死,玥主殞命,君上永居靈池怨海!

  這也是君上未再追究魔族的原因之一。」

  「……從未曾有人說過這些……我以為君上是因為玥主,才不問責魔族。」青陽望著問天君,呆呆道:「若按此說,君上只能永居靈池怨海,豈不……」

  後面的話他雖未說出口,但若是真那般,後果如何,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當下一陣沉默。

  半響,龍九千向長生道:「方才藥祖說,看君上的意思,找玥主心魔種緣由之事恐有變數,此話也是說給九重聽的?

  那我們見的玥主,以及玥主孩子出生之事也是做樣子給他看的?」

  長生:「我們今日所見、所聞,皆為真。」

  「能一次性把話說完嗎?」問天君一張臉發冷,將不耐煩表現的隱晦而又分明:「孩子到底哪兒去了?」

  「不知,」長生無視他眼神里的危險,道:「之所以將九重等無臉鬼面引到君上與玥主現所在之處,是因為,他們待的那個東籬是假的。」

  龍九千蹙眉:「什麼叫東籬是假的?鬼族的走馬燈咒術何時這麼蠢了?」

  燭幽也道:「鬼族的走馬燈咒術最初本就為穿回歷史所創,絕不可能出現如此紕漏啊!」

  長生:「君上和葉神醫在東籬處理了幾個人,查看他們會不會對歷史造成大的影響時,覺察有異。

  故親自將所有歷史空間全部回調過一遍,發現光是玥主經過的歷史空間,同時存在數十個。」

  青陽:「數十個,這怎麼可能?」

  「按常理來說,確實不可能,」長生道:「但它們實實在在存在。」

  燭幽:「你方才說,玥主的魂魄不全?」

  「對,」長生道:「君上也是看到這數十個同樣的歷史空間時,發覺它們之中有玥主魂魄的氣息。

  所以君上試了玥主的魂魄,果然發現她的魂魄看似無恙,實則是她不知用何種法子做了縫補。」

  青陽驚道:「連君上也未曾發現?」

  長生點頭。

  「利用走馬燈咒術,回傳歷史空間,將明月珠取出,這確實也是快速集齊明月珠的一個辦法,」燭幽道:「按理說,無論羅酆還是九重,要殺長華,並不難,可他們從未真正下過死手,原來也是想到了他的時間加速之術。」

  「對,且君上在玥主被下走馬燈咒術時,想到這可能是他們留的後手,所以查過羅酆等人的過往。

  果然發現,羅牧瑤給玥主下走馬燈咒術的即日之前,羅酆曾叫她教授過孟若。」長生道:「君上雖在玥主身上的走馬燈咒術發作之時採取了措施,將整個走馬燈咒術的歷程壓至了五個歷程,但到底無法徹底解除。」

  「君上早看出端倪暫不必說,」青陽道:「可我等也不過是今日才明白羅酆、九重等在此處留了後路,玥主又是如何得知,並早早做出數十個假的空間以混淆視線的?」

  龍九千:「曾不止一個人說過,玥主認真行事時,每走一步,能做出十步的打算。」

  「竟是如此……」青陽怔怔道:「我也曾聽聞,原以為是巧合,或者他們誇大其詞,今日一見,竟然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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