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 蕭家天下

  夙千玥趴在欄杆上，靜靜瞧著碧色荷塘，不知在想什麼。

  幾隻蜻蜓點過湖水，盪起串串漣漪，驚的魚兒慌忙鑽入荷葉底下藏匿。

  若若似害怕她無聊，指著荷塘邊的小木舟道：「殿下，我們去荷塘里摘蓮子吃吧！」

  「昨天摘的還沒吃完，」又道：「若覺得不新鮮了，你就去摘新鮮的吃。」轉回目光，在旁邊幾位立的端端正正的婢女身上點了一下，笑著道：「你們不用候著了，一起去玩吧。」

  若若：「殿下不去，婢子也不去。」

  幾位婢女：「奴婢不敢！」

  夙千玥瞧瞧若若，再瞧瞧經過宮裡訓練後指來的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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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者嘟著嘴正朝她撒嬌，後者禮儀周全，站姿優美。

  她搖了搖頭，輕笑了下，轉過身，抓起一撮魚餌。

  方要扔下荷塘，突然住了動作。

  眼尾余光中，守門的護衛領著一位公公走了進來，她如玉的面上泛出一抹涼涼的笑意，暗嘆那位果真是非要見了棺材才罷休啊！

  邊繼續扔魚餌邊道：「若若把我們昨日摘的蓮子裝好，待會兒給皇上送些嘗嘗。」

  若若一愣，問：「不用摘新鮮的嗎？」忽而又老大不高興，暗戳戳盯著夙千玥後腦勺，幽怨：「殿下以往第一個惦記的是侯爺，如今，如今……」氣呼呼瞧著兩邊眼觀鼻鼻觀心的婢女，道：「難道是因為入住了長公主府，我們連對侯爺好也得避著了？」

  夙千玥失笑，將掛在腰間的玉牌摘給她，道：「把這牌子帶上，否則進不了宮門。」

  若若雙手接過牌子，但怨念依舊很深，小聲嘀咕：「您變了！」

  夙千玥：「……」

  小姑娘忽閃著大眼睛，偷偷看她一眼，又看一眼，始終不肯正大光明的看。

  夙千玥眼尾微挑，嘆了口氣，道：「我那日瞧著照顧兩個孩子的玉蝶姑娘，似是心悅哥哥。咱別去打擾他們，指不定過不了幾日，侯府就有女主人了。」

  提起這個，若若似乎更加不高興，撅著嘴道：「郡主，」連忙改口：「哦，不，殿下，婢子是怕您惹您心情不好才沒有說，那位玉蝶姑娘也太不知分寸了。

  您前腳得了這長公主府的賜，她後腳便要您在侯府的院落。

  那院子原本是一處荒地，是侯爺親自開闢建造，連裡面的一草一木都是侯爺親手……」

  若若見到來人，住了口。

  對於她住的院子的來歷，小姑娘已經絮絮叨叨給她念過好多次了，後面一番話，夙千玥背都能背出來。

  至於那玉蝶姑娘，當日瞧見她對兩個孩子極盡溫柔周全，原以為性情總是好的。

  今日一聞，夙千玥蹙了蹙眉道：「竟有這事？」嘆道：「可惜眼皮子淺了些，兄長最不喜有失分寸之人……」頓了一下道：「今日我們回來了，就去看兄長吧！」

  若若撅著嘴，道：「還是明日吧，今日太晚了，若是留在侯府，指不定那嬤嬤又要拿宮廷禮儀絮叨您好些日子了！」

  夙千玥：「……」

  守門護衛見裡面的不再說話，這才上前道：「啟稟殿下，宮裡來人，說是請您進宮一趟！」

  夙千玥似是這才發現他們，微微側頭，視線越過他，落向台階下的公公身上，面上躥出慣常的溫柔笑容。

  公公趕緊上台階，施禮道：「老奴見過長公主殿下！」

  未及他的禮畢，夙千玥便已扶向他，道：「公公這是作何？」

  「禮不可廢，」公公瞧了眼兩側的婢女，語重心長：「殿下寬和，但尊卑有別，殿下以後萬不可如此，尤其在外人面前，否則難免要落人口實！」

  「多謝公公提點！」

  這公公是跟在昌平帝身邊多年的老人，雖從面相上看，慈眉善目的如一尊菩薩，但所謂伴君如伴虎，尤其伺候昌平帝那樣日復一日多疑的主，若非早已煉至人精一般，怎會安然至今。

  故而，對於上面的一番為她好的話，並無傷大雅，且「熱心」說了還能得一番好，何樂而不為。

  「殿下，請！」公公道。

  夙千玥瞥了眼捏緊通行玉牌，躡手躡腳鑽進小徑旁樹叢的若若，瞧著目不斜視的公公，眉眼裡的笑意更深了幾分，問：「本宮可需換套衣衫？」

  公公垂眸，恭順著眉眼，回：「太上皇已備好棋盤在等殿下。」

  她玩味的笑了下道：「那咱們進宮？」

  公公：「殿下請！」

  一場賞花宴，教昌平帝驚疑的察覺了四件事：第一、被他打壓了多年的太后外戚——羅家死灰復燃，捲土重來了；

  第二，只待釘上釘子，就能入土的夙千玥詐屍了；

  第三，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靳家，依舊對皇后之位賊心不死！

  最後一件，也是最要緊的一件，便是賞花宴後，新皇蕭慎大刀闊斧整治吏治，從事到人的整頓，足以展現其為一代好皇帝的潛質。但不再事事徵詢他的意見，有力的證明，以前他在自己面前有所遮掩。

  不過短短几日，昌平帝便發現，他失去了對前朝的控制權。

  以上這些事情，沒有一件不令他氣憤異常。以至於急火攻心，支撐不來，在病榻上纏綿至今。

  御醫們一次次會診之後，雖然並無大礙，但昌平帝卻在心裡急了起來，他還有未盡之事——許是隨著年紀的增長，人難免會有一種難以輕易消融的頑固，尤其執念之事。

  對於他，最執念之事，無外乎兩個。

  其一，與他青梅竹馬的太子妃羅氏之死。

  娶那女子之初，無關皇權、利益，他是真的打心底里愛她，才一心求娶。可太皇太后是羅氏女，且自他也娶了羅氏女作太子妃後，羅家便有日益強大之勢。

  而外戚專權乃東籬前朝滅國主因，巧的是，東籬便是這外戚！

  他以「太子無生母」的祖制，用藥絕了她的子嗣；後又在日復一日的疑心與掙扎中，結束了她的命。

  這些年，他自覺始終對不起她。

  其二，所謂「武建國，文治國」，如今國家已安定，只待盛世。但無論是夙家、定北王府還是安王府，都是武將之中不可小覷之輩，且功不可沒。

  無論是為了防止這些武將將來干預太多朝政上的改革，還是謹防他們與外戚一般專權，他都應該在有生之年將他們除去。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東籬國，為了蕭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