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冥冥歸去無人管
2024-05-13 21:50:34
作者: 雒夜兒
被選作嘉王正妃的那陳家姑娘名喚陳韻晗,並不是陳家嫡系的女兒,而是一個旁支所出的女兒,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選了她一個旁系的姑娘去參加選秀。
在選秀的時候,步微坐在殿上看陳韻晗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怎麼樣。
這一次面對面地看了一眼,步微的第一印象就是窈窕淑女、端莊大方。
「韻晗拜見鎮國公主殿下。」陳韻晗對著步微行禮,一舉一動都禮數周全,挑不出半分毛病來。
步微眉腳輕輕一揚後,露出一抹微笑:「韻晗不必多禮,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你還要隨著阿羨叫我一聲皇姐呢。」
陳韻晗微微一笑,儀態萬千:「公主殿下,請入席吧。」
桂宴辦得很文雅,有各家小姐,也有幾位請來作陪的青年才俊。
席座就設在桂林之中,九月正是桂花盛開的時候,坐在桂林之中,暗香浮動,好不愜意。
席上也備了些桂花釀,口感綿密,步微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師父,我們就只是來喝酒的嗎?」虞子雍也喝了幾杯酒,然後傾身小聲地詢問步微。
步微的臉上已經因為喝了酒帶了一抹緋紅,瞥了虞子雍一眼:「你仔細看著這席上的形形色色就是了,回去我再跟你慢慢說。」
虞子雍有幾分不解,但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默默地觀察著在場的一切。
雖然辦桂宴的是陳家,但是步微身份尊貴擺在這邊,所以坐著主席的還是步微。
底下是入選的三位姑娘,步微左手第一位就是陳韻晗,第二位是白家的那位小姐——白慧瑈,再下面便是步微隨手新選的孫氏——孫芊。
步微又一次認真地看了這三人,陳韻晗端莊大方,白慧瑈一團孩子氣,孫芊則是個語言爽愷的,這麼一看陳韻晗確實最適合做一個皇家的正妃。
「韻晗不知公主的喜好,不知今日的吃食公主可還滿意?」宴席到半,陳韻晗魏霄著看向步微問道。
步微輕輕點頭:「一切都好,可見韻晗是用心了,日後嘉王府由你主持內務,我和皇上都是能夠放心的。」
陳韻晗連忙起身舉杯對步微敬酒:「公主殿下謬讚,韻晗愧不敢當。」
「我看著你們三個真是各有千秋、難分上下的,嘉王當真是有福了。」步微看著三人說道。
孫芊與白慧瑈也連忙端著酒盞起身:「臣女謝公主誇讚。」
步微舉了舉杯,然後飲下杯中的酒水。
底下的三人自然也跟著步微一同飲下酒水。
「這時候也差不多了,我還要回去照顧孩子,你們就繼續玩著吧。」步微喝完手中的酒就打算告辭了。
眾人也連忙起身送步微:「臣女恭送公主殿下。」
步微抬手阻止眾人的送行:「不必送了,你們繼續玩,我自己回去就是。」
說完這句話,步微還沒往前走幾步,白慧瑈突然捂著肚子叫了一聲:「啊!」
步微連忙回頭看去,白慧瑈捂著肚子已經倒在了地上,蜷縮成一團,渾身不斷地抽搐著。
「怎麼了?」步微皺眉道。
諸位小姐似乎被嚇到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啊!」陳韻晗突然也呻吟了一聲,也和白慧瑈一樣倒在了地上,黑色的血從二人的口中一起湧出。
「啊!」這一聲是邊上一個小姐被嚇到的尖叫聲。
頓時所有姑娘都飛快地後退去,生怕靠白慧瑈和陳韻晗近一點就和她們一樣倒下了。
「這是怎麼了?」唯有孫芊還站在白慧瑈和陳韻晗的邊上,一臉震驚地問道。
「七娘,快去看看。」步微連忙道。
林七娘連忙走上前,蹲下身去查看,白慧瑈已經一動不動了,林七娘探了探白慧瑈的鼻息,又摸了摸白慧瑈的脈搏對著步微搖了搖頭:「公主,白小姐已經去了。」
步微皺眉,才要讓林七娘再看看陳韻晗怎麼樣,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一股劇痛從腹部猛然席捲而來,絞得步微五臟六腑似是被無數雙手撕裂一般。
「師父。」虞子雍連忙扶住了步微。
步微的眼前一陣發黑,整個人受不住地往下倒去。
「公主!」
在步微意識的最後一刻,是一個冰冷的懷抱接住了步微倒下的身子。
耳畔傳來虞或的輕聲嘆息:「你說說你,離了我幾條命都不夠你死的啊,小朋友。」
謝君牧在得知步微中毒的消息後急急忙忙地從樞密院趕回了府里。
步微還在昏迷之中,躺在床上,臉上毫無血色,奄奄一息。
「你真是沒法好好照顧她,我真後悔將她讓給你。」虞或抱著胳膊站在一邊說道。
謝君牧看向虞或皺了皺眉:「國師大人怎麼會在這裡?」
「自然是為了救她。」虞或淡淡地回答道。
謝君牧看了看床上的步微,然後轉頭問林七娘:「七娘,公主怎麼樣了?」
林七娘抿唇:「公主中的毒不深,並無大礙,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公主醒不來。」
虞或嗤笑一聲:「自然醒不來,此毒少量不害人命,只是讓人一直沉睡下去而已。」
「一直沉睡下去是什麼意思?」謝君牧追問。
「就是一直睡下去的意思,她不會死,會一直有呼吸,有心跳,但是就是不會醒來,不會睜眼看你,不會跟你說話。」虞或回答道。
頃刻之間,就如晴天霹靂一般,謝君牧整個人都呆住了,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的好。
「我既然站在這裡了,那麼自然是有辦法讓她醒來,就看你願不願意了。」虞或繼續說道。
直覺告訴謝君牧,這並不會是什麼好法子,但是謝君牧還是問:「什麼法子?」
虞或微微一笑:「還記得我當初讓你去西域取來的泉水嗎?我適才問了七娘,你還將它溫著,做得很不錯。」
謝君牧抿唇:「那泉水能讓區區醒過來嗎?」
「可以作為讓她醒過來的藥引。」虞或回答道,「我可以配出這一味藥,只不過這一味藥會有後遺症。」
謝君牧問:「什麼後遺症?」
虞或盯著謝君牧看了一會兒然後回答道:「她在醒來之後會忘記一個人。」
「會忘記我嗎?」謝君牧臉色慘白地問道。
虞或慢條斯理地道:「若是她忘記的是你,你倒是不必這副死了娘的表情,她會忘記一個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人,也是她最愛的人。」
謝君牧沉默了,若是步微忘記了自己的話,那麼還能忍受,大不了自己再慢慢告訴步微他們之間的曾經就是了。
可是若是步微忘記的不是自己的話······
謝君牧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是什麼樣子的了,這些年的兩情相悅就變成了一個笑話,自己能夠繼續和步微好好相處下去嗎?
「你的選擇呢?如果願意的話,那我現在便開始配藥,如果不願那我可就走了。」虞或背著手說得。
謝君牧動了動唇,似乎說了些什麼,但是虞或沒有聽見。
「你說什麼?」虞或問。
謝君牧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配藥吧。」
只要步微不小心走路被一塊石頭絆倒了,步絳都要把那塊石頭粉身碎骨了,更何況是步微中毒這麼大的事情。
不可避免的,步絳再一次大怒,命令錦衣衛徹查。
白慧瑈的年紀最小,攝入的毒量最多是當場暴斃的,步微和陳韻晗都輕量中毒,都救了回來。
沈馳調查了一天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孫家。
一時間,孫家意欲毒殺陳韻晗奪嘉王正妃之位,並且還大膽地向鎮國公主下手,想要將來獨攬宮權的流言傳遍了全京城。
沈馳將自己查到了一句一句稟報給了步絳。
步絳沉吟了片刻問道:「沈馳,你相信你查到的這些嗎?」
沈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回稟皇上,雖然臣查到的是這些,但是臣······不相信臣查到的所謂真相。」
「那就繼續追查下去,遲早會有馬腳露出來的。」步絳說道。「若是只有陳家和白家那兩個姑娘中毒了,朕允許你就此交差,但是此事危害到了公主,朕要你不惜一切代價,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沈馳頷首:「是,臣定不辱使命。」
步絳輕嘆了一聲:「好了,你下去吧。」
沈馳作揖走了出去,沈馳還沒走多久,王喜就又進來報導:「皇上,蜀丞相在外求見。」
步絳捏了捏眉心:「讓他進來吧。」
蜀翊卿大步走入桂宮,對著步絳行禮:「臣叩見皇上。」
步絳抬手示意蜀翊卿起身:「蜀卿有何事?」
「微臣是來替謝將軍說話的。」蜀翊卿回答道。
步絳皺眉:「替謝將軍說什麼話?」
「臣請皇上允了謝將軍辭官的摺子,並且准許謝將軍和公主去封地生活。」蜀翊卿說道。
步絳陡然大怒:「放肆!」
「微臣明白皇上是想公主在皇上膝下承歡,但是恕微臣直言,公主遭受的所有威脅,都是因為公主身在京城。」蜀翊卿並不畏懼步絳的怒意,挺直了腰板說道,「而且公主並不是只養尊處優的公主,而是有能力治理一個國家的公主。皇上遲遲不立太子,又鍾愛公主,公主又能力超群,是萬眾矚目的存在。萬眾矚目就會有暗箭難防。」
「朕會加派公主的親兵守衛保護好公主的。」步絳強硬地道。
蜀翊卿問:「皇上能夠做到百密而無一疏嗎?若是能的話,公主今日也就不會中毒了。」
步絳冷笑了一聲:「蜀翊卿,你是在質疑朕嗎?」
「微臣只是覺得,要更好的保護公主,讓公主離開京城是最好的選擇。」蜀翊卿回答道,然後對著步絳又是一拜,「請皇上三思。」
步絳冷冰冰地盯著蜀翊卿,只說了三個字:「滾出去。」
陳韻晗中的毒比步微還要輕,不過半個多時辰就醒了。
而謝君牧親自給步微灌了藥之後,步微還昏迷了兩日才醒過來。
步微醒來的那人是一個陰天,謝君牧已經在步微床前守了三天了。
步微悠悠轉醒,一臉茫然地看著眼前的眾人。
「區區你醒了。」謝君牧連忙湊上前去,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看著步微,聲音都在顫抖著問道,「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步微眯著眼睛盯著謝君牧看了一會兒,似是還沒有睡清醒,又好似認不得謝君牧了一樣沒有說話。
謝君牧不知道是悲是喜,握住了步微的手:「區區,我是謝君牧,我是阿牧,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阿牧。」步微終於喚了謝君牧一聲,「你在說些什麼啊?我為什麼會忘了你?我睡了很久嗎?」
步微一連拋出了好幾個問題直接把謝君牧問懵了,步微沒有忘記自己,那麼······步微忘記的人是誰?
「醒了啊?看來我的藥沒有配錯。」虞或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步微看向虞或,眼中一片茫然,然後扭頭問謝君牧:「阿牧,他是你的朋友嗎?」
謝君牧頓住了,瞪大了眼睛看著步微。
虞或眯了眯眼:「小朋友,你說什麼?」
步微更加迷茫了:「嗯?」
「你不記得我?」虞或指了指自己問道。
步微皺起眉認真地在腦海之中搜索著,但是卻沒有分毫與虞或有關的記憶了:「我們以前認識的嗎?」
虞或遲疑片刻笑了,然後輕聲地說道:「忘記了也好,至少······」你不會在回想起我,滿滿當當都是恨意了。
無視謝君牧站在一邊慘白的臉色,虞或彎下腰湊到步微面前:「重新認識一下好不好,我叫虞或。」
步微動了動唇,好一會兒才說出來一句:「我叫步微。」
虞或低笑:「我知道。」
「我們以前很熟嗎?」步微不解地看著虞或,虞或的眼裡有悲傷,有淒涼,卻也有一絲欣慰,這是什麼雜糅的神色?
「我們以前······」虞或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這輩子我們也就到這裡了,之前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吧,我走了,日後照顧好自己。」
步微望著虞或離去,虞或的背影估計得很。
步微突然想起一句詩:「冥冥歸去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