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給世人一個背影

  曾經，從余海到鎮東市，啟萬里要走上近一個月的時間。

  但如今，他帶著許閒飛行，不過小半天時間便到達了鎮東市外圍，這還是放緩了一些速度。

  「啟大哥！我眼鏡呢！」

  落地後，許閒一臉懵逼地摸著眼眶，無奈地吼道。

  「應該是剛剛飛太快，被吹飛了吧？」啟萬里聳聳肩：「不就是個近視眼嗎，我幫你治。」

  「這也能治？」許閒眼睛一亮：「以前我也找醫師看過，都說是小時候用眼方法不好造成的，不可逆，就算灌再多生命神力也沒用，真的能治？」

  啟萬里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而是抬了抬手，一道劍光由他指間綻放，精確到毫釐地落在了許閒眼睛上。

  許閒驚得整個人猛地後退一步，但這時啟萬里已經收回了手，順指一彈，一股生命神力灌入他雙目中，修補著剛剛因為「近視手術」受到了一定損傷的角膜。

  「緊張什麼。」啟萬里笑道：「我還會害你不成？你再看看，這會兒看得清了不。」

  

  許閒一愣，隨後眨了眨眼。

  「臥槽！能看清了！不用戴眼鏡也能看清了！」他驚呼道：「這是什麼操作？！」

  啟萬里笑了笑，沒有解釋，邁開步子朝著鎮東市走去。

  鎮東市和上次來的時候一樣，沒有太多變化，唯一變化的，可能就是城裡多了一所逍遙書院，而且這所逍遙書院分院的院長還是一位老熟人。

  「洪……洪玄武？！洪大哥？」許閒一臉震驚：「啟大哥，你啥時候請他來做逍遙書院的分院長了？而且他不是和寧大哥一起被我師尊關著……」

  「這種小事，我早就解決了。」啟萬里雲淡風輕地說道：「當初你師尊也並非有意，洪玄武他們也是為了自己心中的正義，其實誰都沒有錯，只是形勢所迫。雖然如此，但多少還是埋下了一些裂隙，所以後來其雨想辦法把他從武神殿的牢里撈了出來，安排到了逍遙書院。」

  「要不要去找他？」許閒興奮地搓了搓手。

  啟萬里搖搖頭：「先別了，我們這邊還有更重要的事。先去找你大師兄，把你們師尊的事情處理清楚。」

  他們二人在許閒的帶路下一路來到武神殿總殿，啟萬里一路上心不在焉，不停地抬頭望著直入天穹的那座神塔。

  這座神塔，無法推演關於它的任何信息。

  並不出乎意料。

  許閒帶路，武神殿總殿也一樣暢通無阻。按照武神殿士兵們的說法，此時「教皇」正按照以往的習慣，在溫泉池中。

  「一起泡個溫泉？」許閒看著啟萬里，不太確定地問道。

  啟萬里自無不可，他隨許閒一起換了浴衣，來到大溫泉池中，只見那池裡果然有一人在泡著，一眼看去，正是傅決的模樣，別說動作神態，甚至連氣息也非常接近，只是與真正的傅決相比，他還是缺少一種如大海般深遠的氣質。

  看到許閒歸來，「傅決」立即眼睛一亮，便要開口說話，但很快，他就注意到了緊跟在後面的啟萬里。

  沒等他開口，啟萬里便率先說道：「黃思危吧？我是啟萬里。」

  「傅決」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隨後全身的肌肉皮膚一陣蠕動，變幻回了他原本的模樣，一個五十來歲的高大大鬍子。

  黃思危沒有直接和啟萬里說話，而是看向了許閒，臉色非常沉重：「小師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身材極為高大，七階巔峰的實力，更是讓他沉下臉來後形成了一股有如洪荒巨獸般的壓迫力，壓得許閒頭都抬不起來：「大師兄，你……你聽啟大哥說……」

  黃思危的氣勢，自然嚇不到啟萬里。

  他很自然地走入了溫泉中，平淡地說道：「老傅的死，我有責任，這並不是一件很複雜的事，你聽我慢慢和你說。」

  黃思危陰著一張臉看著他，一言不發。

  於是，啟萬里就像不久前和許閒講述傅決的死一樣，又重新說了一遍。只不過，這次他多說了很多許閒也沒聽過的內容，那便是他與傅決在京城中初遇時的事，還有二人聯手對付斑鳩、共同與樊星死斗，又一同被李乘空關起來等等事。

  這些故事說完，不僅黃思危嘴巴張得老大，許閒也震驚到無以復加。

  「啟大哥……你說的，真的是師尊？！」許閒不敢相信地說道：「他好像，不是這樣的啊？！」

  黃思危卻嘆了口氣，說道：「我倒是有些相信你說的話了。我從小就跟著師尊，那時候他還未八階，也曾行走天下，是一個很瀟灑的人，你說的師尊，和平時武神殿中的那個教皇有所不同，卻和我幾十年前記憶中的師尊很像。」

  「老傅當教皇的這麼多年，恐怕也期待幾場酣暢淋漓的戰鬥吧。」啟萬里輕輕一嘆道：「我們在京城斗斑鳩、打樊星、戰李乘空，我覺得他還挺享受的。」

  「因為我們武師，是為戰鬥而生！」黃思危驕傲地拍了拍胸膛，望著遠方天空，悠然說道：「師尊，走好。」

  他走出溫泉，來到地面上，跪了下來，對著天空遙遙一拜，又重重磕下了頭。

  許閒見狀，不敢怠慢，連忙在黃思危身邊一樣磕了個頭。

  頭磕完，黃思危這個鋼鐵一般的漢子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變化，只是轉向了啟萬里，問道：「師尊臨死前，有沒有什麼交待？」

  「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來想辦法，你來殺人。」啟萬里苦笑道：「他是在替我殺李乘空想辦法。所以，你如果要問有什麼交待，那就是我要替他的武神殿想辦法。」

  黃思危沉思了幾秒後，說道：「武神殿的事，由武神殿自己解決。」

  「你先聽聽我的想法吧。」啟萬里說道：「我希望，給老傅一個體面離開的機會。」

  黃思危皺眉：「怎麼說？」

  「這件事，關係比較複雜。」啟萬里解釋道：「老傅當時和我並肩作戰，對手是樊星與李乘空。我倒還好，他們的身份卻很特殊，武神殿教皇與星辰樓樓主、懸空閣閣主在京城大打出手，甚至參與了造反，總不是一件好聽的事，更何況在世人眼中，武神殿的教皇，一直都還在鎮東。至於星辰樓和懸空閣，我暫時還需要他們留在世界上，而你也不願意就此與他們為敵吧？」

  「我們幾個人的事，並不是你們幾大勢力的事，就像我沒有將星辰樓趕盡殺絕，更沒有把懸空閣大樓夷為平地一樣，我們幾個人的恩怨，不必牽扯到太多人。」

  黃思危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那麼，你想怎麼辦？」

  「由我來假扮老傅，把教皇之位傳給你。」啟萬里認真地說道：「然後，我會飄然離去。」

  黃思危和一邊的許閒都怔住了。

  「你再說一遍？」許閒伸出小指頭鑽了鑽自己的耳朵。

  啟萬里乾笑一聲，說道：「我說得很清楚。」

  「這……不合理。」黃思危皺著眉頭說道：「我已經脫離了武神殿，現在是石明城的城主，我已經太久沒回去了，不可能接任教皇之位。而且，在世人眼中，師尊的身體仍在巔峰之中，突然將教皇之位交出，根本不合理。」

  「更何況，師尊這樣的絕頂強者，如果交出了教皇之位，又能去哪裡？世界之大，卻未必能有他的隱居之地，會有太多有心人去尋找他的，這……一定會暴露的！」

  「不會。至於你說的教皇之位，也好解決。」

  啟萬里抬頭看了一眼神塔，說道：「武神殿教皇領悟到了一個突破九階的契機，想要尋找渺茫卻燦爛的一絲希望，於是他召開大典，命你，黃思危暫代教皇之位，待許閒步入七階之後，正式將教皇交於許閒。」

  「而大典完成後，武神殿教皇將向著無比神秘而強大的神塔頂端進發，他將順著無盡的神塔而上，最後消失在人們的眼中，只留下一個背影，再也不回來。」

  黃思危張大了嘴。

  許閒也張大了嘴。

  「這……好像……有點意思？」許閒眨了眨眼。

  「老傅本就是死在追求無限強大的路上。」啟萬里說道：「我不過是換了種方式給他另一個結局罷了。」

  黃思危卻猛然抓住了一個問題：「不對，難道，你要去爬神塔？！」

  「這不可以！神塔怎能容人樊爬，這是褻瀆！」

  面對這位武神殿大師兄的強烈反對，啟萬里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我忘了什麼？」黃思危皺眉。

  啟萬里搖搖頭，說道：「我來這裡，上神塔，是因為，武神的邀請。」

  「武、武神？不對，啊不是，對了……神旨……」黃思危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極為精彩：「等等，你剛剛介紹說你是誰？！啟萬里？！我他媽的，你就是那個啟萬里？！」

  「……」

  啟萬里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臉。

  「大師兄啊，你能不能行了啊！」許閒差點沒在溫泉池中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