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天下

  蘇珍寶聽了，笑道：「天下那麼大怎麼會是盤棋呢，你若說若棋中包含天下倒還勉強過的去。」

  男孩搖搖頭，道：「為什麼天下就不能是盤棋呢，你說這後宅可是盤棋？那些侍女婆子，不都是棋子麼？」

  蘇珍寶頓住，這樣想來……

  蘇珍寶有些迷糊了，不知不覺就與這男孩說多了：「可是，師太告訴我，要心懷天下，不要只顧著眼前，那麼，天下就應該很大，這樣說來，天下也不大，我到底應該怎麼弄？」

  男孩看著蘇珍寶，其實，他是故意隱在暗處，不要蘇珍寶看清自己，自己倒是能將蘇珍寶看的一清二楚，男孩發現他居然不能形容出蘇珍寶的長相，她比世上最美的美人美上一分，雖然皺著眉眉頭，看起來依然十分可愛。

  蘇珍寶並沒有在意男孩的目光，很多人都這樣盯著她，她已經習慣了。

  男孩發覺自己居然看出神了，忙收回目光，道：「話說的沒錯，心懷天下，人才大氣，人如一粟，心自然向大看，只是，若是想擺弄這天下，怕是要將這天下變成一盤棋了。」

  蘇珍寶不是特別的明白，又大又小的。

  男孩繼續道：「好比你，你是後宅女子，眼光卻不能只在後宅，幾個丫頭侍妾而已，還有宗族甚至天下，但是若是想對家族有利，便要將家族想成一顆棋子，他是天下的一顆棋子，該放在哪裡……」

  

  蘇珍寶邊聽邊點頭，她大約是明白了。

  蘇珍寶道：「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

  男孩頓了下道：「看書。」

  蘇珍寶點點頭，也對，他父親是教書先生。

  蘇珍寶還想說什麼，那邊已經傳來繁杏找她的聲音。

  蘇珍寶看向男孩，男孩道：「你走吧，我躲在這裡，不會有人發現的。」

  兩人年紀不大，但是畢竟都已經七歲以上了，又躲在這裡，被人知道了總會多說幾句的。

  男孩說完，就退到陰暗的地方，也不知道男孩怎麼做到的，不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這裡還有個人。

  蘇珍寶站住，問道：「你……你們每天學的就是這個麼？也教教我好麼？」她不想總看著那些小東西，她不想讓自己變醜，雖然這美貌帶給她的壞處多，但是，美總比丑強吧。

  男孩應該是很不想讓人看見，只道：「那你有時間就來這找我吧，下次再告訴你。」

  蘇珍寶有些奇怪，她都不怕，他怕什麼，便道：「好吧，明天傍晚的時候我過來找你。」

  男孩沒有說話，蘇珍寶便出去了。

  蘇珍寶故意繞到假山的另一處，那裡有個小石凳，蘇珍寶將手帕蓋在臉上，裝作在這裡玩累了休息……

  繁杏等人倒是沒有起疑，只是擔心蘇珍寶生病，餵了她一碗薑湯。

  此時，蘇珍寶再想起那個夜顏，心裡雖然還是生氣，卻莫名其妙的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蘇珍寶看著繁杏今日帶回來的花種還有葉子，也沒有什麼興致了，只讓繁杏將葉子做成書籤，花種好好種下，便不再理會了，就連那般《園宜時錄》也被放起來了，蘇珍寶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本《水經》，……汾水出太原汾陽縣北管涔山。東海，過晉陽縣東，晉水從縣東南流注之。又南，洞渦水從東來注之……

  以前，蘇珍寶不耐看這些，覺得沒有什麼，現在，心中默默想著，卻發現，這水幾如同一張大網，連著各個地方，她喝的水又是哪裡流過來的？那裡是否也有這樣一個女孩飲著水？

  這一晚，蘇珍寶睡了一個好覺，做了一個美夢，她看見了高山，看見了長河，看見了以前沒有看過的……

  而，梅花庵的夜顏一直等著蘇珍寶的動靜，卻發現什麼都沒有發生……

  第二日，蘇珍寶傍晚去假山處，她帶著筆墨紙硯，說是要畫一幅日落時園子的畫送給遠在金陵的大姐。

  只是，那個男孩並沒有出現。

  蘇珍寶並沒有灰心，她知道囊螢映雪的故事也知道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的故事，學習一樣東西本來就是吃苦的事，而找一良師更是難。

  在某種情況下越是不容易得到，就越值得得到。

  蘇家對女孩子的教育很重視，並不會以「女子無才就是德」來限制她們，比如大姐姐，祖父就很喜歡她，親自在身旁教育。

  蘇珍寶之前並不懂為何就挑選大姐姐，而不選她們，昨天她學到天下那個詞之後，好像有些明白了……也明白，這男子與女子受教育的內容有多不同，便不是為了科考，所學的格局也是不同的。

  因此，蘇珍寶依然每日傍晚去作畫，便是兩三日沒有碰見那個男孩，也依然如此。

  這一日，蘇珍寶的晚霞園中景就要完成了，心裡正想著還有什麼藉口傍晚來這裡呢。

  就見蘇珍玉急急忙忙的過來，見她一臉平靜，很是不高興，伸手便將畫扯了過來扔在地上。

  蘇珍寶看著地上的畫，心中卻很高興，很好，可以重新再畫一張，又有藉口了。

  蘇珍寶抬頭瞅著蘇珍玉一笑：「八妹妹這是怎麼了？」

  蘇珍玉一愣，她便是從小與蘇珍寶長大，見到她這樣笑，也忍不住愣神，晃過神來又覺得奇怪，蘇珍寶不生氣瞅著她笑幹什麼，還笑的這麼好看，蘇珍玉心裡想的事便一時說不出口。

  蘇珍寶拾起那副畫，畫的是霞光與園中景色，其實她也不是十分滿意，看起來有些小氣，便交給繁杏，道：「這畫燒了吧，我重新畫。」

  蘇珍玉臉色更不好看了，想起是自己太衝動，但是這事實在是太急迫，便道：「剛才不小心弄髒了你的畫，實在對不住，只是，實在是事情要緊……」

  蘇珍寶看出她卻有急事，皺著眉頭道：「那八妹妹與我回牡丹園坐回吧，正巧晚上我這邊有玫瑰酪，很是好吃。」

  蘇珍玉其實就想在這馬上說了，可是看看周圍的丫頭，也只得作罷，跟了蘇珍寶回去。

  兩人才走，假山後面就冒出那個男孩，臉上帶著懊惱，他也是今日才知道這個女孩一直等著他……

  牡丹園。

  兩人坐在繡房中，這裡有一面大大的窗，一打開就能看見外面的花，花香更是讓人神往。

  蘇珍玉心中已經後悔自己選了潑墨閣，卻也沒有什麼辦法。

  蘇珍寶道：「八妹妹到底什麼事？」

  蘇珍玉這才收起其他的事，看了下四周，繁杏等人都在外面，才低聲道：「你可知道院子裡多了個女人？」

  便是蘇珍寶心思成熟，也萬萬沒有想到蘇珍玉會知道這事，更何況她也不過是個七歲小女孩，這臉上便露出了神色：「你怎麼知道？」

  蘇珍玉恨恨的看著蘇珍寶：「你果然知道！」

  蘇珍寶深吸一口氣，想了下道：「你想怎麼樣？你又知道那是誰？」

  這樣一問，蘇珍玉眼中便有了淚光：「那個女人是誰，這還用問麼？……反正我是說不出口！」是父親外面的人，這話怎麼說出來？

  蘇珍玉對父親更是崇拜，姨娘那麼心悅父親，父親對嫡母也那麼好對姨娘也不差，在蘇珍玉眼中父親就是完美的男人，可是，沒想到……

  姨娘口中的青梅竹馬，嫡母的金玉海棠……一切不過都是騙人的。

  蘇珍玉受到的打擊比蘇珍寶還深。

  蘇珍寶嘆口氣，看蘇珍玉的樣子，就知道心裡有多難受，雖然兩人不對付，但是這個時候，兩人是感同身受的。

  蘇珍寶道：「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蘇珍玉那手絹擦了擦眼，道：「那天我看見姨娘在偷偷哭，我問她，她不說，然後發現姨娘去梅花庵，偷偷跟著，本以為她有什麼想不開的，卻沒有想到在她出來的時候，後面還跟著一個女的……姨娘神色很不好，看那女人的相貌……我就知道了。」說完看著蘇珍寶。

  提起夜顏的相貌，蘇珍寶的手就握緊，躲過蘇珍玉的目光，她心中覺得恥辱，一個歌姬和娘親的相貌一樣，蘇珍寶咬著牙道：「那你找我來幹什麼，你應該和你姨娘商量對策。」

  蘇珍玉其實並沒有嘲笑蘇珍寶的意思，她並沒有由長相聯想到什麼，心中其實是有些羨慕這長相的，只道：「我看……姨娘的意思，是忍下了。」

  但是她不能忍！

  本就為庶，難不成還要再進來個女人生孩子？姨娘說父親其實最喜歡她的，她萬萬不能讓人進來分寵。

  頓了下，蘇珍玉道：「我有一個主意，不知道姐姐是否能幫忙？」

  蘇珍寶並沒有馬上詢問，其實，在那日之後，得知還有「天下」後，她對那個女人並不怎麼關注了，不是她忍讓，而是，這個人並不值得她耍心眼，也確實沒有什麼辦法能動夜顏。

  蘇珍寶到底還是擔心娘親，若是真知道這件事，怕是……

  蘇珍寶糾結了一下，問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