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命懸一線

  白衣青年掀了掀眼皮，面色不動：「幫什麼忙？這麼點妖修也打不過，死了也活該。」

  「十幾個，可不是這麼點哦！」元寶又打了個呵欠，隨手放下顆棋子，伸手揉了團雲當靠椅，「這丫頭真不錯，居然自己找到這裡來。唉，回想當初，我們的修仙路，怎麼就這麼乏味呢？」

  「那是你，不是我！」鍾沐靈不客氣地說，「我的修仙路精彩得很，只有你，到化神都沒出過幾趟門。」

  「喂喂，我後來出過很多趟門誒……」

  「那是跟著別人看戲吧？」鍾沐靈落下一枚白棋，瞬間吃掉了一大片黑棋，他敲了敲棋盤，「你的龍被我吃了，還要接著下嗎？」

  「咦？」元寶掃了棋盤一眼，撓撓頭，「我剛才沒做活嗎？」

  鍾沐靈哼哼兩聲，沒答話。

  「算了，我認輸。」元寶很快甩開疑惑，投子認輸。他看著下面，饒有興趣地說：「哎呀，這不是當年吃了陽靈珠的小子嗎？也是元嬰中期……喲，快突破後期了，不錯不錯，這速度比你當年快多了，就比我差一點點，這樣才配當你的玄孫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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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了半天，鍾沐靈仍然無動於衷，元寶就有些忍耐不住了：「我說阿靈，你還真不救啊？」

  鍾沐靈看著下方大片的雷光，半晌後，方才道：「化神之道，容不得他人插手，我若插手，便壞了她的道。」

  「可她要是死了呢？」

  鍾沐靈語氣淡漠：「踏上仙路，就要隨時面對死亡，她不是第一天知道這個道理。既然選擇這條路，就一切都要自己面對。」

  「沒這麼嚴重吧？」元寶深深地感到疑惑，為什麼他總是覺得，他跟這些人修的不是一個仙呢？修煉，晉階，修煉，晉階，不就是這麼回事嗎？非得見死不救才能有自己的道？

  鍾沐靈輕輕搖頭：「像你這樣一生順遂的人，是不會明白我們的仙路有多難走的，哪怕你聽過見過。化神修士是這個世上不應該存在的力量，所以不允許插手人間之事。當初不管我如何贈寶，都只是對後輩的愛護，可若出手相救，這個因果就要她自己背上。化神修士的因果，她背不起，與其此番救了她，卻要她斷絕化神的希望，不如聽天由命。我想，以她的性子，寧願就這麼隕落，也不願此生不得化神。」

  目光轉過，他又嘴角一勾：「況且，她未必會死。」

  …………

  周身沐浴著雷光， 陌天歌目光冷冷地看著衝殺而來的妖修，混沌化天盒已經隱身於雷光之中，伺機而動。

  這是絕地，但沒到最後，未必沒有逢生的機會。

  她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的情況，十幾名同階妖修圍攻，除非當機立斷放棄肉體，以元嬰遁逃，否則，根本不可能逃過。不過，混沌化天盒的存在，和突然暴漲的金雷，給了她另外一種選擇。

  懷中的貝殼，正嗚嗚地震動，似乎感覺到，另一個就在不遠處。這種奇妙的感覺，同時傳遞給擁有它的人。

  陌天歌微微一笑，眼角撇到一個硬扛著走進金雷陣雨的妖修，冰晶一樣的盒子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側，一股幽渺的氣息冒了出來。

  「啊……」一聲慘叫，這一次被融化的，是妖修的半個身子。

  沒有鮮血，沒有傷痕，只有被融化後剩下的半具身體，若非這妖修當機立斷，外頭的白靈又眼疾手快，恐怕連元神都逃不出來！

  這個變化，讓眾妖修猶豫著停步了，他們知道這人類修士有一件可怕的法寶，卻不知道這樣可怕！

  白靈在後頭恨鐵不成鋼：「她再厲害，也就是個元嬰中期修士，你們中間，八階不說，與她同階的九階都這麼多，難道就被她嚇住了？她的金雷維持不了多少，你們多多攻擊，消耗就是！她的法寶無形無質，不管你們躲得多遠，都有可能被滅殺，倒不如趁早殺了她，才能保證自己的性命！」

  這番鼓動很成功，其中幾名膽大的妖修一咬牙，使出法寶，就攻了上去。

  另有一些如夢初醒，心中明白過來，他們不一定要攻進去，在外面攻擊，消耗她的金雷也可以了。

  當下法寶齊出，法術亂飛。

  被眾多法寶和法術擊中，陌天歌悶哼，只覺得元神受創，疼痛非常。但她只能忍著，她已經退無可退，就算此時遁逃，也會在瞬間被這麼多妖修聯手擊殺。她只是一個人，一旦失去金雷，就沒辦法承受這麼多妖修的攻擊。

  這個時候，她不禁要慶幸自己經歷過五靈修身、天雷淬體，如此，她的承受能力大大提升，才能夠站到現在。

  疼痛中，混沌化天盒仍然持續地出手。「啊……」又一名妖修倒下了，他們想防範，但無從防起，其餘的妖修紛紛施展出各自的防禦手段，戒備地盯著金雷中的人影，這使得她壓力頓時一輕。

  八階以上妖修的防身手段，這好像有點難了……她默默地觀察了一會兒，悄悄操縱著混沌化天盒，往一名防禦不怎麼嚴密的妖修潛去。

  冰晶的顏色一閃，盒子已經打開了，混沌之氣無聲無息逸出。

  「啊！」這妖修立刻發現不對，雙翼一動，軀體瞬間遠離，就這麼一眨眼的時間，身上的防禦法寶已經被消融了，右翅上出現一片創口扭曲的血肉。

  這就是混沌化天盒的可怕之處，它會直接將肉體消融，使他們失去癒合的能力。

  看到創口，這妖修倒吸一口涼氣，居然這麼可怕，要不是剛才他動作夠快，被偷襲得手，他豈不是跟那名僅剩元神的妖修一樣了？

  「看到沒有，她那法寶可以被擋下來，你們用防禦法寶，或者高階防禦法術！」白靈在後面喊。

  這一發現，讓眾妖修心中大定，不再束手束腳，各種法寶法術，毫無顧忌地往金雷砸下去。

  陌天歌壓力陡增。金雷被一一破開，十幾名妖修同時施術，哪怕是天劫之雷，哪怕有青龍鎮壓，仍然只能支撐數息，就一截一截地消散了。

  陌天歌顧不得心疼金雷，她只希望能多支撐一會兒，支撐到機會出現，支撐到援軍到來。

  火紅的光芒在天際出現，白靈第一時間發現了，抬頭注視著那道遁光。對方直掠而來，沒有絲毫遲疑，強大的朱雀之息，隨之毫無顧忌地散開，鼓盪激揚。

  「堵住他！」發現對方就是沖他們而來，白靈喊。

  五名妖修同時退開，轉頭往遁光來處迎了上去。

  急速飛遁中，那人的劍光已經揚起，朱雀之息肆意飛揚，朱雀之焰帶著毀滅之勢，氣勢萬鈞地壓了下來。

  五名妖修先後迎上去，卻給他可趁之機，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挑飛前面兩個，又以強盛的朱雀之息逼退了後面三個，爭取到那麼一點時間，一頭衝進金雷之中。

  陌天歌已經看到他了，看著他拼著以傷換傷地衝進來，就這麼衝到她的身邊。她呆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她想等援軍，但絕不是這樣的援軍！

  「你一個人過來做什麼？景行止呢？凌雲鶴呢？」她失聲喊道。

  「他們等一會兒就來。」秦羲說。劍陣出手，旺盛的朱雀之焰支撐住金雷，金雷的潰敗之勢頓時止住。

  陌天歌豈是好騙的？白靈之前說過，老黑去對付他們了，他帶領的妖修絕對不會少，如果能夠突破重圍前來接應，就不會只有秦羲一人，更不會什麼也不管，直接衝進來。

  「你……」她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你這樣做又有什麼意義？過來陪我送死嗎？」

  這是除了天魔山之後，她第一次如此失控。

  他們的愛從來不淺，但一直很克制。以長生為目的的修者，他們面對的是漫長的人生、悠長的壽元、布滿荊棘的道路，在這過程中，感情總是在無意中被消耗，假如太過肆無忌憚，早早地揮霍一空，面臨的便是愛情的枯萎，紛飛的結局。

  所以，他們一直很理智，認認真真地愛，決不輕易傷害，也不肆意燃燒。他們維持著同一個步調前進，在兩人的感情里，填充進更多的東西，比如理想、目標、友誼……

  他們做得很成功，擁有同一個宗門，有著共同的理想，結交同樣的朋友，多年朝夕相伴，他們甚至連喜好習慣都變得一樣，不用多說一句，就能知道對方的想法，仿佛另一個自己。

  但，這樣的相處，難免會漸漸流於平淡，總是覺得，儘管會毫不猶豫地相信對方，儘管會竭盡所能地為對方付出，任何事臨頭，卻都要權衡一番，將理智擺在最前方。

  就像這一次，她在生死關頭，只想著他能夠和其他人會合，再一起來救她，卻沒想著他不顧一切地過來，哪怕救不了她，也和她一起死。

  「你瘋了嗎？」久違的眼淚從她眼眶滑落，「你說過，如果我死了，而你活著，那麼你還是會好好活下去，為什麼……」

  「可我也說過，如果一同赴死，我亦不悔。」秦羲神情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情，「天歌，我不能看著你命懸一線，卻不來相救，哪怕是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