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歸途（二十九）

  少年回來之後，大祭司發現少年變了許多，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執著於手握所有的權利，心中的氣性也慢慢的沉澱下來，所有的事物都辦的合乎情理，族內的族人都很愛戴這位王，小原也對少年人，改變也十分的歡喜，他正在一步步的朝著他父親期待的方式前進著。

  大祭司沒有問少年在人界的經歷，更沒有問他是否取回了他的心臟，因為這一點不僅是對少年，對大祭司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其實，少年在人界已經待了很多年，只不過對於他們來說，只是短短一瞬而已。可這一瞬間對於少年來說，太長太長了，他看到那個少女一步步的變得不像她自己，一步步讓自己捲入權利得中心，一步步的變得冷酷無情。直到現在，他還記得她害死自己女兒的樣子，那個時候她的確在哭，她的確很傷心，可是為了那個頂端的位置，她已經不惜一切代價了。皇帝來了之後，看到哭的幾乎昏厥過去的她還有那個在襁褓中的女嬰時，大發雷霆!

  

  她早在產下那個嬰兒，或者在更早之前就已經算計好了一切，她傷心是真，眼淚是真，難受到幾乎窒息也是真，然而這些真實得感情都是她計劃中的一部分，即便她知道自己會痛不欲生，但這是她剷除王皇后最快的一條路。

  那個時候，少年已經完全看不懂她了，在他離開的時候她已經取代了王皇后的位置，坐上了那個夢寐以求的高位。少年也知道這不是她的終極目標，可少年已經不想在往後看下去了。

  少年在蠱族老老實實的治理了很多年，他的樣貌也長大了一些。現在的他就和他父親一樣，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不會想著拿回自己的曾經的領地。即便妖族對他們的看法依然會如此，他也不會再去計較。蠱族孩童的那個傳統依然存在著，少年不會阻止他們和人類做伴，但人類再也無法踏入妖族半步，這是少年為了保護族人做的一步重要保障。

  本來，少年以為他和她已經再也不會有任何牽連，可她以手中蠱王心臟為引讓少年再一次來到她的身邊。

  「你來了。」現在的她被人稱為女皇，與皇帝合稱二聖。

  「你老了。」少年得聲音平淡，沒有一絲的漣漪，她的頭髮已經開始花白，臉上也顯出了皺紋，「是啊，畢竟已經過去幾十年了，你還是跟當初一樣，還是那個救我的少年!」

  女皇伸手去觸碰他，卻在碰到他的手的一瞬間猛地縮回來，女皇微愣看向自己的手指，依舊白嫩的手指上有一點黑色印記。

  「你是在恨我吧!」女皇的眼中透出一股落寞，這是真實得情感，可是經過上一次事件，少年竟有些拿不準這是否也是她設計好的一部分。

  少年看到她手指上的傷口時，也有些發愣，張了張口卻始終沒說出什麼。

  「我想你能再幫我一次。」女皇看著少年。

  「你不需要徵求我的意見，用它來命令我就可以了。」少年的身邊眼睛落在了她手指上的鑲嵌著鴿子血一樣紅的戒指，他的耳朵還可以聽見那微微跳動著的心臟。

  「不!我不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見你，你依舊還是我的王。」

  「哼!是嘛!我太榮幸了!」女皇聽出來他語氣中的嘲諷之意，「宮中這麼多年，我一直步步為營，好不容易獲得了現在的地位，我不能讓其他人毀了我苦心經營的一切。」

  「到現在你還不滿足？」

  「王，我之前說過，我想讓你看到什麼才是一名合格的君王。」

  「你這位合格的君王腳下沾了你自己都數不清的屍體。」少年眼眸陰冷，「還有，你的女兒!」

  女皇的身體僵硬了片刻，隨即恢復過來，「我必須扳倒王皇后，她是我在皇帝身邊最大的一個絆腳石。」

  「你愛皇帝嗎？」這是少年第三次問了這個問題，這一次女皇沒有像上次那樣回答，少年替她做出了回答，「你不愛他，或許你曾經愛過他，可是在這向上的道路上，他已經無法給予你想要的東西，你的野心皇帝是滿足不了的，所以現在，他也成為了你的絆腳石。」

  「夠了!」女皇猛地拍案而起，她對少年怒目而視，「現在我的手中握著的是你的心臟，你的命是握在我手裡的，現在我要給你第一個命令!」

  女皇當時讓人製作了一樣東西:銅匭，不論高低貴賤皆可告密，此舉更加穩固了朝政，可也讓大臣上下每日都是徹夜難眠，而女皇讓少年所做的就是，讓他附身到一個人類身上—來俊臣。

  他與另外三人掌管推事院，在這期間他見證了各種各樣的酷刑審訊，而為了能更好的扮演這個角色，他讓自己徹底變成了一個表面笑眯眯，背地裡手段慘烈的那個來俊臣。經過他手中的人，沒有一人不說實話，朝中上下無一人不恨推事院，但女皇賜予他的權利又讓所有人都不敢得罪。

  少年在扮演來俊臣的時候，時常會錯覺自己就是他，每天經過他手的人越來越多，女皇像瘋了一樣，她知曉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在大臣眼裡，來俊臣就是一個吃人不吐舌頭的惡魔，只要進了推事院，幾乎沒有人能夠活著走出來，所以這裡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可以掩蓋他秘密的監牢。女皇少時講過他的厲害，知道他會有人類不知道得法子讓一些人開口說實話，但少年講過其他人的手段後，反而認為人類才是最為殘暴的。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的心幾乎已經麻木了。有一天，少年突然被抓住，大臣上書來俊臣殘暴無道，而女皇不得已只好把他抓了起來，他的結局是那冰冷的斷頭台。

  少年在監牢里，受過了所有他曾經的用過得酷刑，可讓所有人疑惑的是，他額從未害怕，也從未求饒，甚至從未感覺到疼痛，他就像一個被扔掉得破布娃娃一樣，沒有了任何的欲望。

  在前往刑場的前一個晚上玩，女皇來到監牢里看他。

  少年在感覺到她靠近的時候才微微抬起了頭，「你來送我最後一程嗎？」少年的聲音已經沙啞，他的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可他仍能看到現在的她大權在握，已經到了那個想要的位置，多年得政務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幾分。

  「我是來給你那個答案的。」

  少年的腦子緩慢的轉動，想了一會，「答案是什麼？」

  「掌握一切的權利，就是合格得君王。」女皇高昂著頭，身上明黃色得衣服上有一隻大張著嘴得龍，少年輕笑一聲，「我知道了，謝謝你給我的答案。」

  第二天，來俊臣被處死，少年在最後一刻脫了身，而當他回到族內時，見到的是人類大軍，他們是女皇派來的，那個他珍視的蠱族又一次因為他陷入了血海之中。

  少年仰天長嘯，像一把劍一樣沖入大軍之中，他殺紅了眼睛，身上滿是血跡，有他的，也有人類的。那些哭喊著的蠱族人抱著自己親人的身體，他的耳邊滿是痛苦的哭喊，剩下的人類大軍還想衝過來，少年眼中閃出綠色的螢光，以他為中心，一股股波動向周圍傳去，那些大軍只需片刻就變成了一片森森白骨。

  此時的少年眼中含淚，他以一己之力，讓蠱族來到了萬里之外的極北之地的冰海之下，在這裡不會再出現那些痛苦的往事，更加不會和人類有任何交集。

  少年沒有片刻得休息，就來到了皇宮，此刻的女皇坐在金碧輝煌得座位上，雙眼慢慢睜開，然後身體猛地一驚，想要後退，可她看到手指上得戒指，又安心下來。

  「你還活著。」

  「是，你的大軍已經全滅了。」

  「你說什麼!」女皇的臉有些扭曲，少年把一樣東西扔向了她，女皇立刻尖叫一聲，那是一個頭顱，是領軍將軍的頭顱，在她手中片刻就褪去了皮肉，只留下了白骨。

  「這是，赤地千里!」女皇的聲音微微發抖。「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明明已經控制住了你，你怎麼還能使出。」

  女皇伸手去拉他，可還未觸碰到他時，手就開始變紫發疼，顯然是中毒的症狀。

  「這是怎麼回事？我應該不會受影響才對，你明明就是一個毒物，你怎麼……」女皇突然意識到一件事，他當初來人界，並未有一人死去。

  當時，少年為了去人界找她，千方百計得想要讓自己身體的蠱毒控制自如，可他從小學的是讓蠱毒越來越霸道，正好相反，他想要控制幾乎是不可能的，可他還是找到了方法。

  他取出了身體內的一根針，針一直刺在他身上最痛的地方，只有這樣蠱毒才會內隱於身體，沒有人知道這些年他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可現在是時候把針拔出了。

  「我要取回我的心。」少年一字一句的說，女皇想要又一次控制少年，胳膊上的舊傷再一次疼痛難忍，眼睜睜的看著少年取回了心臟。

  「再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