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有情人的心有靈犀

  當唐綰從扶雲殿鑽出來之時，蕭久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張大嘴巴，支支吾吾道，「你、你……」

  「點燈，還有備些吃的進來。」唐綰將腦袋鑽出殿外，對著蕭久面不改色道。

  話罷，她又轉身回了殿內。此時空蕩蕩的殿內，是陷入黑暗裡的一片死寂，帶給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窒息感。

  少時，殿內的燭光都被點燃了，唐綰單手握著蕭澈血肉模糊的手掌。

  忽視蕭巳滿臉的錯愕，接過他遞過來的藥瓶，胡亂將黃色的粉末撒在傷口上。

  蕭巳看著自家少主斜倚在椅背上，手背搭在眉眼上，渾身散發著懶散的氣息，似是睡著了，全然沒有方才少夫人闖進來時那副橫眉怒目的樣子。

  心裡暗暗心安，再次高看了眼前這女子一眼。

  看來先前都是他猜錯了，到現在他還瞧不懂少主的心意，那他就實在太愚不可及了。

  看著少女的眸光漸漸有了些崇敬，轉身又將食盒裡的吃食拿了出來，對著唐綰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才緩緩退了出去。

  唐綰眨了眨眼，目光在桌上的那碗粥和蕭澈的臉上來回流轉，見他雙眸緊閉，也不知道在真睡還是假睡。

  

  今日一直想著這兩日發生的事，眼下美食在眼前，她才意識到今日她也許久未用餐，那清香的味道鑽入鼻翼，讓她本就飢腸轆轆的肚子更餓了。

  她伸手扯了下蕭澈的衣袖，小聲道，「你一日沒吃過東西了，不餓嗎？」

  話音剛落，就有一連串「咕嚕咕嚕」的聲音在殿內響起。

  兩人皆是一愣，蕭澈正身去看她，見她面紅耳赤道，「你定是餓了，肚子都咕嚕咕嚕叫起來了。」

  蕭澈嗤笑一聲，倒也沒有戳穿她的話，「這粥冷了，你吃了。」

  唐綰愣了下，心說這蕭澈難得有這麼人性的一面，她怎麼能辜負呢。

  衝著他甜甜地笑了下，低頭將腦袋快要埋進瓷碗裡，狼吞虎咽地一大勺一大勺地往嘴裡塞。

  蕭澈嘴角忍不住微微向上勾起，心裡不由地一松，默了好一會兒，他幽幽地問道，「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嗎？」

  少女動作一頓，愣了片刻，頭也沒抬就搖了搖頭，繼續吃著碗裡的粥。

  「我現在心情好，如果你有什麼瞞著我的地方，現在坦白，我可以原諒你。」

  聽不出情緒的話在唐綰的頭頂漫開，聲線裡帶著些啞意。

  唐綰心弦微微顫抖著，抬起頭來，對上蕭澈沉而涼的眼眸。

  兩人四目相對，卻又皆不發一言。

  一個人似在猶豫，而另一個似在等待。

  蕭澈狹長的鳳眸微眯，沒有說話，但呼吸卻一下下地粗重起來。

  只要她願意向他坦白，他輕而易舉就能幫她恢復唐綰的身份，讓她做青州府里真正的少夫人。

  唐綰下意識地舔了舔下唇，眼珠子轉了幾圈，輕聲道，「沒有，我的一切公子不都知道了嗎？」

  這蕭澈除了算計就是試探，在他的身邊真是身心疲憊。

  蕭澈聞言滯在唇邊的蕭轉瞬間蕩然無存。

  雙眸很快被冰冷的神色吞沒，但眼前的少女眼底澄澈明亮，絲毫沒有一絲的心虛。

  她就這般一絲一毫都不信他。

  他偏了下頭，將視線從她的面上移開，背對著燭光，徹底將他的臉龐隱藏在黑暗裡。

  唐綰見他這副隱隱透出了幾分落寞的樣子，她眯著眼想了片刻，將手裡的勺子放下，雙手手肘擱在桌面上，掌心撐著下巴。

  雖然賣萌可恥，但說不定可以救命。

  她眼眸含笑，自顧自的道，「公子，你知道昨夜逃跑的時候，我有多害怕，但是一想到你會來救我的，我就不怕。」

  蕭澈聳拉了一下眼皮，全身的戾氣頓時散開了，他轉頭朝著她看去。

  不偏不倚地對上了她帶著諂媚的笑臉，不由得被她氣笑了。

  但不知為何，看著她那雙泛著笑意的眼眸，他偏偏就生不起氣來。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視線溫柔地拂過她的眼睛、鼻子、紅唇，緩緩吐字道，「你從何得知？」

  「話本上說，有情人心有靈犀，我就是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救我，我果真沒有猜錯。」她恬不知恥地道。

  蕭澈聞言，心裡仿佛有一股暖流淌過，讓他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執起茶盞的手指頓了頓，耳根宛若被燙了下，迅速燒紅。

  唐綰杏眸微眨，深吸了一口氣，保持著仰頭看著他的姿勢，柔情蜜意道，「公子的心，我還是知道一二的。」

  少女聲調故意壓低些，聲音說不出的軟綿。

  蕭澈渾身一怔，抬眸去看她，猶豫了一瞬，然後在她的目光中，抬起修長如白玉的手指輕輕在她的唇邊擦拭了一下。

  唐綰錯愕震驚的視線凝在他指尖上的飯粒上，後知後覺地抬手去擦嘴角，卻摸了一空。

  臉色驟然炸紅，只得垂下腦袋。

  雙手捂住臉頰，全身蜷縮成一團，腳趾摳地，真想找個地縫往裡鑽。

  這時，在殿外躊躇了半晌的蕭巳終是沉聲稟告道，「少主，屬下有要事稟少主。」

  「進來。」蕭澈壓住上揚的嘴角，低低地應了聲。

  蕭巳將一個深紫色錦布的包裹擱在茶几上，「稟少主，這是今日午後李大公子命人送到府里來的，說是感謝虞姑娘的救命之恩。」

  話罷，他感覺整個殿內的氣溫瞬間將至冰點，他不由得腳尖往外撤了下。

  唐綰聞言，將捂住臉頰的雙手拿開，抬眸見蕭澈白皙的臉龐上是一片的陰沉，仿佛能滴出水似的。

  她縮了縮脖子，側身往包裹看去，看著還滿沉的，她回頭看向蕭巳，小聲問道，「是什麼東西？」

  蕭巳身子往唐綰的一側傾了傾，小聲道，「很沉，估計是書籍之類的。」

  書籍？

  唐綰突然想起了和李承文在書肆里的那件事來，心裡咯噔一下，轉動僵直的脖子，去看那包裹。

  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裡湧出來。

  她頓時坐立不安，猛地起身，顫聲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來向公子請安。」

  話罷，她提起那包裹就想往外走，可那包裹足有她的一臂長。

  她提了兩次，都提不起來，剛想彎腰抱起，卻被一直強有力的手掌按住了。

  她抬眸，去看那手的主人，呵呵笑道，「公子可還有事？」

  「既然是書籍，就擺在殿內書架上吧，還是說你不捨得？」

  蕭澈挑眉問，帶著冷意的眼眸注視著她，目光一直未從她面上移開過，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微表情。

  見她神色如此緊張，他對這包裹里的書籍就越發好奇起來。

  唐綰無奈地乾巴巴笑了幾聲，見蕭澈那雙眼眸幽深不見底，只得撤回手背在身後，眸子亮晶晶的，聲音軟軟道：

  「其實我也不知道李公子送了什麼書籍，既然公子願意將這些書籍留下，那就擺在你的書房裡，我想看時，再來找你要。」

  燭光下，她的眸子如秋水，流閃著汪汪的水意，無聲無息地勾著他的心。

  他下意識道，「自然可以。」

  「真的，那我就先回屋了，」唐綰匆匆忙忙地行了一禮，抿著秀眉又瞥了一眼那包裹，面帶難色地退了出去。

  蕭澈自然沒漏過她方才眼底的窘迫之色，幽幽的目光凝在那深紫色的包裹上，抬手示意蕭巳打開來。

  「少主，左右就是些書籍，還都是些話本。」

  蕭巳在這堆書籍里翻了翻，數了一遍，「有二十幾本。」

  蕭澈斂下眼眸，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冷芒，朝著蕭巳揮了下手，示意他下去。

  寂靜的殿內又僅剩他一人。

  從小到大，他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看書，自己和自己說話。

  這一切對於他來說，就如飲水般正常，但是眼下唐綰突然闖了進來，他感到不適，卻並不討厭。

  眉宇間的暗淡在這一刻被他隱去，他閉了閉眼，帶著涼意的目光落在那疊書籍上，隨意拾起上面的一本。

  「虛鳳假凰，」蕭澈抿著劍眉，黑眸里凝著幾分疑惑。

  泛黃的紙張滑過指尖，他一頁一頁慢慢翻著。

  這是一本女子後宅生活的話本，主要寫了小姐和丫鬟兩人相依為命的故事，倒也值得一讀。

  可越翻，他眼底的疑惑越發地深了幾分，他眉頭愈發抿緊，修長的手指往後面一翻。

  瞬間就被入目的文字給震驚到了。

  【「小姐，姑爺實在是太過分了，好在小姐有寶盈在，寶盈會永遠陪著小姐，」丫鬟寶盈握住小姐芝蘭的手，伸手輕拍小姐伏在她肩頭的後背，小聲勸著。

  小姐芝蘭淚眼婆娑，「寶盈，終究只有你一人待我好。」

  話罷，二人擁緊彼此的身子，兩瓣如火的紅唇緊貼在一起，自彼此口中攝取芬芳。

  二人一遍遍地喚著彼此的名字，祈求上天能讓二人在此塵世中尋一方清靜地，永生永世皆不分開。】

  蕭澈：「……？！！」

  他雙眸瞪大，一臉的不可思議，顫抖著手指將那本話本擱下。

  十指緊握成拳，忽然想到了些什麼，旋即起身在那疊話本里翻了又翻。

  這些話本和剛才那本讓他三觀炸裂的話本大同小異。

  同的都是兩個女子之間曖昧不清的故事，不同的地方是身份和家世背景。

  其中更有更加露骨的描寫，他胡亂地將這些話本用錦布包了起來。

  蕭澈滿臉錯愕地癱坐在美人榻上，纖長的睫羽隨著眼睛的眨動一顫一顫的。

  那雙落滿星辰的眼中此刻染上了一絲錯愕，泄露了他內心的凌亂。

  原來女子和女子之間也能如此親昵？

  他甩了甩頭，眼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何李承文要送她這般淫、穢不堪的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