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家裡的頂樑柱

  穆施柔這邊忙的不可開交。

  他們這賣的餛鈍三文錢一碗，有肉，有面又有湯。縣城裡確實在吃的上捨得花錢。在村里難得見著點錢！村裡有的時候給村鄰辦點什麼事兒啥的，還會用最原始的糧食交換，也就過年的時候，長輩的象徵的給一些壓歲錢。去買一串糖葫蘆。吃點爆米花。就是頂好吃的了。

  但在這裡真真讓她體會了一把貧富差距！

  一個房子就上百兩，那稀罕的好料子聽說十幾兩銀子一匹，都是掌柜的在京城那邊有門道，少少的弄來一些，抬高一下自己店的格調，結果縣城裡的人都吃這一套。這樣高貴的料子竟然到貨就被搶購一空。

  穆施柔之前還因為賺了幾百文銀子被周圍的小商販盯著，一門心思的跟他搞競爭。殊不知人家真正的賺錢的人不是這麼來銀子的！

  「哎，想什麼呢？給客人送去！」穆千源剛燙好一碗餛鈍，半天都不見自家妹妹端過去。小小個人竟然發起呆來，不由得好笑。

  穆施柔這才回神，打起精神來迎接另一波的客人。

  

  之前一來人就一窩蜂似得，忙的腳不沾地。現在日頭漸漸上來了。客人沒那麼多了。大部分都是一些散客。雖然也能接上，攤位前一直有人。但旁邊還有不少餛鈍。照著這樣下去什麼時候能賣光？

  很快姐夫又拉來一堆餛鈍和兩桶水。

  「家裡還剩下多少？」

  「不多了，也就十幾碗餛鈍！」今兒尤其快。都是因為有姐夫的緣故。他真沒少賣力氣，乾的比穆千源還多。尤其是這一趟一趟的推車。沒有點力氣還真不成。徐廣三最喜歡熱鬧，這吵吵鬧鬧的賣餛鈍倒是合了他的心意。

  就跟打了雞血似得。

  可眼見那熱鬧的景象沒了，原本一條街上就他家人最多。六張桌子還坐不下。好多人拿著玩蹲在地上吃，可現在居然都坐不滿。

  看著那麼多的小餛鈍。那可都用的好料！

  這東西不能放，要是不吃就會壞掉。

  原本興奮的一張臉瞬間愁了不少。

  「沒事兒，你且等著吧。」知道自家姐夫在犯愁啥。立刻好言好語的安慰著他。

  沒一會兒果然看見兩個挑扁擔的人過來？

  「今兒要多少？」穆施柔笑吟吟的問著。

  這貨郎便是那日挑餛鈍走街串巷賣的，嘗到了甜頭。第二天想多弄一些。結果接連兩天他們的攤兒都沒出。頭天就賺了二十多文！再回歸到一日賺三五文的日子，怎麼都不爽利！

  還是老街坊說要給他盯著，要是出攤了就告訴他。他家離得遠，只過來還得個把時辰，如此便也省了力氣。不過那以前的老街坊說，自己也要干。

  他們在縣城裡沒有田地的普通百姓，日子比鄉下人還要艱難一些。看著有個賺錢的道，多辛苦都願意！

  貨郎也知他家境艱難，上頭就一個老母，哥嫂因為家裡頭窮，天天吃不飽身子骨弱病死了！留下三個娃娃。他今年已年過二十還未成親。家裡全靠他一個人撐著。明明是個青壯年但身子骨還弱的很，都說家道艱難，沒體會過的人感受不到這份苦楚！

  只說成，讓他走另外兩條線，這樣他們倆撞不上！雖說只是暫時的。但對他們而言更是要努力把握的機會。不能讓旁人占了先機！

  貨郎打算干一票大的。身邊的左鄰右舍都是窮瘋了的！又捨不得本錢。啥事兒不敢冒風險。但看著別人賺錢就想跟著一起干，他這每天早出晚歸都有人看著。

  聽他娘子說，每天他的東西賣沒賣空人家都知道。看腳步聲就能聽出來。

  他心裡頭憋氣，想去賺錢自己也沒攔著。但是自己幹什麼旁人就跟著干，好像是再給人家趟路，就有莫名的不爽！打算今兒回去之後找兩塊石頭綁在小腿上。也躲個清淨！

  貨郎的婆娘是個穩妥的人！每天賺的錢都要拿出來一半放在小罐子裡存著。剩下那一半才是他第二天進貨的本錢，每天這麼下去，她陶罐里的銀子日漸增多。每天都眉開眼笑的，錢只有在手裡才最踏實。

  娘子以前跟他吃了太多苦，多賺點也無可厚非的！但這小家子氣卻讓他實在看不上。沒有錢做本錢，怎麼會賺？這次強迫自家娘子把罐子裡的錢都拿了出來。一共二百文！

  自家娘子捨不得又不敢跟他分說，哭了半宿，叫他也實在有些無語。

  今兒到攤位前只覺得腰杆子都比往日直了不少：「給我裝一百文的！」剩下的一百文打算弄些糕點，乾果之類的。到時候賣餛鈍的時候一起賣！

  反正有錢人比他們捨得吃！

  穆施柔笑給他裝：「這次多給一些。」這種批發的原就比零買要划算一些。再多給一點，他這銀子也能多賺一些。

  「那可好了。」貨郎也喜不自勝！她家這餛鈍香的很。連那湯都是好東西最後剩一點，自己回家跟娘子就著餅吃，只覺得味道比平日還好。

  貨郎眼睛一直盯著看。心裡默默跟著數，見她果然給了不少。臉上的笑意都藏不住！

  旁邊那小哥是第一次走貨，把家裡僅有可用的四十文錢拿了。覺得自己夠財大氣粗了，但見貨郎要了這麼多東西。他這心都跟著一抖，還是覺得自己保守了。

  左鄰右舍誰不知道，貨郎看著是個蔫吧老實的！其實心眼多著呢。他認準的生意很少有賠本的。大伙兒沒他這個眼力，所以也就盯著他！

  今兒見他要了一百文的。心中直拍大腿。

  也是聞著這麼香，怎會賣不出去，要是多拿點銀子好了。

  「我要四十文的，能多拿點湯嗎？」

  「好。」

  這小哥喜不自勝。

  貨郎卻撇撇嘴。這小子倒知道好東西。最後賣光了餛鈍，湯汁還一文錢一碗呢。不過這湯湯水水是最沉的，看著高興。走一條街就知道了。

  這兩個貨郎一走。

  餛鈍下去了不少，剩下的零賣就成了。

  穆施柔忙的時候也不忘觀察那些看著他們家生意的人。見那些攤位也都開張了。麵條生意也不錯！

  比起來做饅頭的算是賣的少的，他給的是最便宜的三合面，饅頭只有女人拳頭大小，幹活的人吃上五六個都不飽，她生怕自己賺不到錢。價定的也高，一文錢三個！

  尋常男人干吃三文錢的饅頭，哪兒有吃麵條餛鈍這種有湯有水還熱乎的吃的滿足？

  賣家精明，可買家也不傻，如此這般倒是沒怎麼開張！

  忙活了一大天。最後一碗餛鈍弄完，收攤回家，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累癱了。

  家裡也忙裡忙外的！

  徐廣三幫著收攤回來之後。怕這邊留飯，直接說句回家了，轉頭就走了。

  「哎……」

  鍾氏看著大女兒穆採薇：「這小子人還挺實在的！」最開始喊話的時候有點二，但後來相處了一段時間卻覺得他還是挺好的人，嘴甜會哄人，眼睛裡有活兒，更重要的是傻小子一門心思想要在心上人身邊表現！自己還以為做的天衣無縫。殊不知大家都看在眼睛裡。只是不說破罷了！

  穆採薇聽到這話害羞的回屋了。但心中還是甜蜜的。

  男人笨拙的對她表示關心呵護她的家人，這叫她心裡感動十足。

  穆施柔見狀直笑：「姐姐臉皮薄，你們還一直笑她！」

  「你這小狹蹙鬼，明明是你一直欺負你姐夫！我們才說一句。又變成我們的不是了。」鍾氏笑著說。

  本來吃穆施柔帶回來的藥見好。再加上搬家。出了穆家老宅徹底呼了一口濁氣出去。人也跟著鬆快了不少。往常虛的不行。今兒都能下地了！

  再看爹爹，頭天那水泡都潰破了。撒上了點藥粉疼的齜牙咧嘴的。可今兒一早就結痂了！睡到中午才醒，精神頭更足了一些。身上的燙傷已沒什麼大礙。就是那受傷的腳沒老利索。

  但也能收拾屋子了，他們家人出了名的乾淨利索。他們回來的時候院子就已經收拾的乾乾淨淨了。一家人圍著桌子去做蒸飯，今兒穆施柔已累的夠嗆，掌勺這事兒就交給了姐姐穆採薇，炒了點新鮮的蔬菜，中間舀了一點醬料，蔬菜清甜可口又混了點醬香可謂是下飯利器，他們做菜的時候就給房東爺爺奶奶這倆人的飯給留出來，送了過去！

  房東奶奶他們推辭不過。

  過了一會兒送了點後面菜園子裡的蔬菜。

  遠親不如近鄰！

  這道理沒人比他們更懂了。

  吃完了飯。全家最大的樂趣就是圍觀家裡最小的女兒數錢。

  把十個銅錢放一摞，他們各自在那擺起來，然後再數十組放那一堆，是正好一百文，數了數一共六百五十文。

  大伙兒頓時都震驚了！

  雖然辛苦，但一天就能賣這麼多。去了本錢還能淨賺四百多文呢。

  「竟然這麼賺錢。怪不得好多人連農家戶籍都不要了，改成商戶。」穆千源感慨的說著。

  施工農商。自古商人的地位都是最低的。要是一家入了商戶的話。將來說親就要受到影響了。

  原本大家還是挺高興的，等穆千源說完了，只感覺空氣瞬間都凝結了似得。

  忽然聽到妹妹開了口：「哥哥，你想不想讀書！」

  「啊！」穆千源頓時蒙了。

  能去學堂科考出來那可是正經的秀才老爺，許多家族舉家之力也要供出來一個學子！將來若是能考上舉人那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整個家族都能帶動起來！

  鍾氏聽著這消息呼吸都熱了。

  她小的時候沒少聽他爹說誰家原本一貧如洗，家裡學子爭氣，頭懸樑錐刺股的讀書，最後考上了舉人，去外省直接做了個父母官。看他們這個小縣城那些富戶就知道了！這樣一個不起眼縣城父母官有權有錢，是一方響噹噹的人物。

  穆千源跟小叔穆大林相差不過幾歲，但小叔樣樣都比他強，從小就去私塾里念書。以前也曾過去偷聽了幾節課，他聰明靠著自己偷學竟然比小叔懂得還多。當先生點名到小叔他卻回答不出問題的時候，特別有衝動進去告訴先生這個問題他會。

  小時候也做過這個夢，但家裡實在是解不開鍋，要不是爹爹每次上工的時候還要再接點私活賺些銀子他們家都快餓死了，後來也就漸漸熄了心思。

  如今猛然聽見妹妹這話，只覺恍如隔世。

  穆施柔道：「哥哥聰明，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接受能力也更強。要是哥哥能靠上點功名，咱們家就不用入商戶！。」

  鍾氏聽了女兒的話：「才說你長大了，就又說孩子氣的話。功名哪是那麼容易考的，那得十年寒窗苦讀呢！」

  還沒說完話就被兒子打斷：「行，只要讓我去，我一定能努力學！」穆千源想的比別人更多一些。爹娘如今年紀大了。全家就只仰仗他這麼一個。而他身體瘦弱幹活甚至還比不上城裡養尊處優的姐夫！

  他也想成為妹妹的依靠！

  「好！」

  妹妹把這銀子一式三份，給娘一百文存著家用！剩下的她來安排。

  要是旁人看見一個孩子竟拿五百多文錢，肯定會怒斥幾句，但他們家對這個安排毫無異議，立刻就接受了！

  穆施柔把穆千源叫過去。他們這餛鈍做的多。一袋子面用不了幾天。得常常去買，還有些其他的東西。叫哥哥推著小車一起跟著去！

  買了一袋子面。一些肉，熬湯用的大骨頭和家用的菜，又狠了狠心買了一袋粟米，一袋稻米，黃豆也買了一些，又買了四個煤油燈。穆施柔有心要好好弄弄家裡的伙食！

  家人都偏瘦弱，一看就是營養不良，現在虧了身體可不行。

  有這想法，在伙食上花錢特別捨得。一下子五百五十文就去了大半。接著又打聽了縣城中的教書先生！說城南有一家。老先生是從外省來的，教的不錯，要的束脩也不多。更難得的是沒有門第之見。窮人家的孩子有行！

  時間長了，有不少窮人家的孩子都送去跟先生學了幾年。學了書上的大道理，是比沒學之前懂事多了，這教書先生的名聲也出來了。好多人慕名而去！

  穆施柔跟哥哥特意去拜訪了那個老先生，長得確實有點文人的儒雅之氣。

  「想來我著讀書，那你讀書是為了什麼？」

  「若能考中舉人，你如何對待自己的家人朋友？」

  「學期漫漫，能考中者百里挑一，若考不中又當如何？」

  先生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倒讓穆施柔佩服。這教書先生是真的有本事。教書不僅是學問上的長進還有育人德行，這先生高瞻遠矚，倒是比為了混日子的先生強。

  穆施柔有些緊張的看著自己的哥哥。

  穆千源深吸了一口氣：「讀書是為了成為家裡人的依靠。若能考中自是對親人知恩圖報。對朋友真心相待。若是考不中也能學的一些知識。讓自己心胸開闊一些。」

  「說的好！」教書先生眼睛一亮，再看穆千源的眼神澄澈，沒有絲毫油滑之色，看來是出自真心！

  又出了一張簡單的卷子。穆千源自己寫的磕磕巴巴，但他一個從未上過私塾的人能寫成這樣已實屬不易！先生也沒再多要求什麼。笑著捋了捋鬍鬚道：「這月十五，到時你可以來旁聽。」

  「謝謝先生！」穆千源跟穆施柔心中大喜。

  心中落定。剩下二百文，換了雞蛋，糧食，一條豬腿肉，還有一個母雞。這種禮在任何人眼中都夠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