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找女人的色目人

  酒家裡的客人雖然多，不過小二上菜的速度倒是不慢。不一會兒的功夫，杜群和秦寶山的桌上就多了兩個酒壺、一個碟子，還有兩個盛著湯餅的碗。

  杜群將裹在身上的羊毛大氅脫下來，掛在椅背上，然後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漓泉坊雖然不大，但是賣的酒卻相當不錯。兩個人一口氣對飲三杯後，就覺得一股暖意從肚子裡慢慢散發出來，把身上的寒氣都驅除了。

  杜群放下酒盞，又用手指拈了一片切得薄薄的羊肉放進口中，大嚼了幾口，口齒有些含糊不清地對秦寶山道：「秦少，你叔叔今年不過四十二歲，怎麼會突然想起來要擺這麼一場壽宴，還把我這種無名小卒也給叫上？」

  

  秦寶山偷偷看了一眼邊上坐的那個男子，見他正專心地對付著自己碗裡的麵食，似乎並沒有在聽自己和杜群的對話，這才壓低聲音對杜群道：「房大人你知道嗎？」

  杜群迅速在腦子裡把自己認識的所有姓房的人都過了一遍，卻仍然沒想明白秦寶山說的到底是誰。

  秦寶山看杜群這副模樣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杜兄啊杜兄，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平時看你挺精明的，怎麼一涉及到這種事情就完全摸不著頭腦呢？」

  杜群摸摸自己的後腦勺，還是有些弄不明白秦寶山到底是什麼意思：「寶山兄，你就別賣關子了，你說的房大人到底是誰啊？」

  秦寶山連連搖頭：「你父親被罷官回鄉，對你的仕途大大不利，這個時候若是有分量足夠的大人物，能為你美言幾句的話，出仕也並不是不可能。」

  「這位房大人難道就是你口中的那位大人物？」

  秦寶山點了點頭：「房劍卿房大人……」

  「啊！原來是他啊。」聽到這個名字杜群頓時反應了過來，在洛陽城沒聽說過房劍卿這個名字的人已經不多了，他可是河南府府尹，整個洛陽城都在他的治下。只是他剛剛怎麼都沒想到秦寶山口中的房大人，竟然會是這樣一位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所以一時間壓根就沒往那裡想。

  搞清楚房大人是誰以後，杜群心裡反倒更加疑惑了：「秦少，房大人和給你叔叔做壽又有什麼關係？」

  秦寶山眨巴了一下眼睛，臉上露出故弄玄虛的表情：「房大人要高升的傳聞，你聽說了吧？」

  杜群點了點頭：「茶館酒肆里傳的沸沸揚揚的，是個人都能說得有鼻子有眼，說是房大人極受聖上的重視，馬上就要遷尚書左僕射，只是不知道這事兒是真是假。」

  「這事千真萬確。」秦寶山壓低聲音道。

  杜群也不說話，只是端起酒盞抿了一口酒，就那麼看著秦寶山。知道按照秦寶山藏不住話的脾氣，他即使不問，秦寶山也會滔滔不絕地往下講。

  果然不出杜群的所料，秦寶山頓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就繼續往下說：「杜兄，你一定很奇怪，我是怎麼得到這麼確切的消息的吧？我那叔叔是河南府錄事參軍，房大人是他的上官。除了這層關係外，房大人的侄子還新娶了我叔叔的小女兒，兩邊也算是親戚了。你說我叔叔能不知道房大人要升遷的事情麼？按我叔叔本來的意思，是想擺下宴席為房大人高升慶賀。」

  「這麼做不太妥當，實在太過扎眼。」杜群皺了皺眉頭道，「這個節骨眼上，我看房大人肯定不會赴宴。」

  「不錯，他也是這麼想的。這不剛好他的壽辰要到了，所以乾脆就迂迴一下，打著過壽的幌子大擺筵席，好邀房大人過來進一步拉近兩家人的關係。」秦寶山笑道。

  杜群這才恍然，怪不得這個四十二歲的壽辰會搞得那麼隆重，原來是掛羊頭賣狗肉。

  「我之前就在我叔叔面前提過幾次你受父親牽連仕途曲折的事情，他很同情。再加上之前的綁架一案，你也幫了不少忙，我叔叔對你印象極佳。這次壽宴他邀了不少河南府的達官貴人，更有房大人這樣在聖上面前說得上話的大人物，若是能在這次壽宴上表現一二，引起他們的重視，那仕途未必不可期。而且這次他還特意邀請了不少洛陽城裡的青年才俊，小岩莊可以說是群英薈萃、俊采星馳。和這些人熟悉一下，對你以後肯定有好處。所以我叔叔才特意叮囑我要將你一塊兒帶上。」

  「多謝寶山兄了。」杜群真心實意地對秦寶山拱手道謝，這年頭能誠心誠意拉他一把的人實在不多了。不過杜群心裡對這種露臉的效果有些懷疑，若是想投效哪位達人做個幕僚，這種場合露露臉還是有用的，可要想以此為敲門磚進入仕途，恐怕還是困難重重。

  他正在心裡想著，忽然酒家的門帘子一掀，一陣寒意卷著風雪直接竄了進來，大堂里坐著的人不約而同地一齊望向酒家的門口。

  只見兩個男人一前一後走進大堂。走在前面的那個看上有些年紀了，臉上有不少溝壑縱橫的皺紋，後面那個看上去約莫三十歲，身材魁梧，足足比走在前面的老人高上一個頭。他站在門口的時候，幾乎要把整個門都給堵住。兩個人身上都穿著厚厚的皮襖子，腰間扎著四指寬的皮腰帶，上面插著彎刀和匕首。

  「竟然是西域的色目人，他們來這裡做什麼？」秦寶山壓低聲音疑惑地問杜群。

  聽秦寶山這麼一說，杜群才發現進來的兩個人眼睛與其他人不同，都是淺藍色。

  走在前面的色目人掃視了一眼坐著的人，然後走到距離門口最近的一桌，伸出手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叩，問桌邊的一個男人道：「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頭髮捲曲，個子比我矮一些，皮膚很白……」他的口音很怪，說話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聽上去就好像在鋸木頭。

  坐著的男人還沒說話，坐在他身邊的同伴先笑出來，學著色目人怪異的語調說道：「找一個女人？還真是巧啊，你問問這裡坐著的人，我看十個裡面有九個都想找個皮膚很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