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斷指

  大堂里坐著的人當中至少有一半都已經在酒精的作用下變得微醺了，聽了這個男人的話都鬨笑起來。這樣一個寒冷的午後本來是百無聊賴的，現在突然有兩個色目人跑來讓大家消遣實在是正中這些人的下懷。

  只是鬨笑聲才發出一半就戛然而止，就好像一隻打鳴到一半就被人捏死的公雞。

  跟在後面的那個色目人腰間寒光一閃，彎刀直接出鞘，隨後剛剛那個出言嘲弄的酒客口中就發出一陣悽厲的慘叫：「我的手！」

  他用右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左手，但指縫裡還是不斷有鮮血汩汩地流出，地上躺著兩根齊根切斷的手指，還在那裡微微地抽搐。這兩個手指應該就是剛剛那寒光一閃造成的。

  杜群看著地上的兩個手指，只覺得眼皮子直跳。這兩個色目人實在太不講道理了，雖然這個男人戲謔他們有錯在先，可也不至於直接拔刀相向吧。

  店小二本來對這兩個色目人也沒什麼好感，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咧著嘴跟著其他食客在邊上笑，哪裡想得到突然間就用上了刀子。他看著色目人手裡那把彎刀，心裡有些發憷，不敢上前喝罵，匆匆的從邊上拿了一塊還算乾淨的絹布，幫著那個斷指的食客捂住手上的傷口。

  

  之前提問的那個老人看也不看邊上慘叫的人一眼，又對著坐在那裡滿臉驚恐的酒客問道：「我再問你一遍，到底有沒有看到過這樣一個女人？」

  酒客嚇得臉色煞白，連話都說不出來，只知道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

  老人也不再看他，而是從肩上背著的褡褳里，摸出一個小小的羊皮袋子高高舉起，又用能讓大堂中每一個人聽見的聲音朗聲道：「大家看到我手裡的這個袋子了嗎，這裡面裝的都是成色上好的寶石。如果有人知道我剛剛說的那個女人的下落，就能拿到一塊寶石。如果能帶著我們直接把她找到的話，這整個袋子就是你的了。」

  說罷，他似乎是擔心坐在大堂里的食客不相信他的話，麻利的解開袋子，從裡面拈出一塊寶石，在眾人的眼前晃了一晃。

  杜群看清楚這塊寶石以後，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這是一塊晶瑩剔透的藍寶石，和雞蛋差不多大。杜群可以確信，只要帶著這塊藍寶石走進洛陽城的任何一家當鋪里，都能換回一筆不菲的銀子。

  「這色目人哪來這麼多寶石？」秦寶山在邊上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其他的食客也都被這塊寶石的品相給驚呆了，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老色目人就拿著寶石站在那裡，對他營造出來的這種氛圍非常滿意。

  在這顆寶石誘惑下，很快就有人站了出來。

  一個喝酒喝得滿面通紅的矮個子男人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開口就沖老色目人嚷道：「誰知道你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試一下你就知道了嗎？再怎麼試你也不會有什麼損失。」老色目人眯著眼睛看著他，緩緩地說道，「如果你真的知道點什麼的話，最好趕緊告訴我們，要知道想拿到這袋寶石的絕對不止你一人。」

  聽色目人這麼一說，矮個子端起桌上的酒壺，將壺裡剩下的酒一口飲盡：「我可能確實有些線索，在這裡不方便說，你們要是想知道的話就跟我來。不過醜話我可說在前頭，你要是敢跟我耍花招，不把我應得的東西給我的話，保證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雖然矮個子的話說得兇狠，但杜群總覺得他有些色厲內荏。

  撂下狠話之後矮個子就把酒壺往桌上一擱，邁步走到門口掀開帘子，一頭鑽進了外面的漫天風雪之中。

  兩個色目人對視了一眼，年老的那個微微點頭一轉身便向門口走去。年紀輕一些的那個摸出一錠銀子拋給兩根手指被切掉的酒客，用生硬的漢話威脅道：「拿著銀子去找個郎中包一下傷口，千萬不要報官，要是被我們知道你報了官，小心你全家人的性命！」

  說完之後，他就緊跟著老色目人出了酒家。等這兩個人出去之後，大堂里的氛圍一下子又重新熱烈起來，大家都在談論這兩個色目人的來歷和意圖。

  「杜兄，你說這兩個西域色目人到底是什麼來歷？」秦寶山見那兩個人走了便開口問杜群道。

  「能一下子拿出一袋那種品相寶石的人，絕對不會是個小人物。」杜群有些漫不經心地道，心裡卻在想著這兩個色目人找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等杜群和秦寶山就著兩壺酒，將那一碟羊肉和兩份湯餅消滅得差不多的時候，外面的風雪也小了不少。酒肉下肚已經將趕路時沾染的一身寒氣全都驅散，杜群只覺得渾身暖融融的。兩個人起身把羊毛大氅重新裹上身，一個跨馬，一個騎驢，向小岩莊進發。

  這兩頭牲口已經吃了不少上等草料，跑起來較之前更為精神抖擻，再加上趕了沒多久路就雪止風停，所以兩個人行進的速度較之前杜群預料的還要快上一些，太陽還未西沉，他就看到了小岩莊的莊門。

  小岩莊雖然帶著一個「莊」字，卻不是尋常的農莊，而是一棟山間別業。小岩莊的主人就是河南府錄事參軍秦西鑒，也就是秦寶山的親叔叔。小岩莊距離洛陽城約莫五十里，雖然兩邊有些距離，但小岩莊在洛陽城裡的名聲卻極響。那些被秦西鑒邀到小岩莊小住的賓客都對這一處莊園讚不絕口，甚至有人把小岩莊譽為神都洛陽周邊最為奢華雅致的別業。

  秦西鑒不過是個錄事參軍，靠著他的俸祿斷然置辦不起小岩莊這樣的別業。不過秦家世代經商，家財頗豐，這才有實力興修小岩莊，饒是如此這一處莊園也足足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修繕完畢。

  秦寶山是秦家年輕一代唯一的男丁，被秦西鑒視若己出，小岩莊的下人哪有不認得秦少爺的。守在大門前的僕人見秦寶山跨著高頭大馬過來，忙迎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