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魔怔（1）

  杜群這才明白為什麼明明寺里的不少僧人都對畫像上的蘭青有印象，但每一個都推說不認識。坐在這裡的僧人除了圓性以外，每一個人都參與了那個晚上的血祭。至於阿更，應該就是那位和蘭青同來青蓮寺的書生。

  「與蘭青一同來青蓮寺的那個書生呢？他後來怎麼樣了？」杜群問道。

  「他醒過來以後，到處找蘭青。找不見蘭青，又嚷嚷著要見法明方丈。人死不能復生，我們也變不出法明和蘭青讓他見上一見，只好編瞎話糊弄他，告訴他說早晨的時候有僧人看到法明和蘭青一塊兒私奔下山去了，應該是再也不回來了。」空慈說道。

  小莜的兩道眉毛忍不住蹙了一蹙：「你們這話誰會相信？蘭青這樣的妙齡女郎怎麼可能與法明這樣的老和尚一塊兒私奔。」

  「他若實在不信我們也沒辦法，只能送他去東白山神那裡和蘭青團聚。不過還算他造化，傻愣愣地就這麼下山去找法明和蘭青去了。現在想起來我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看上去挺精明的書生一下子就變得愣頭愣腦，我看搞不好是東白山神顯靈，不想青蓮寺里再生殺孽，這才放他一條生路的。說來也奇怪，自從將蘭青獻祭給東白山神以後，青蓮寺的香火依舊稀疏，不過卻來了一位樂善好施的大施主。這位顧居士幾乎每年都會來青蓮寺徘徊幾日，樂捐的銀錢足以讓青蓮寺撐過大半年。我有時候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還會琢磨，若是那年沒有進行血祭的話，是不是青蓮寺早就已經垮了。」

  「那個與蘭青同來青蓮寺的書生一定就是阿更。」杜群一拍大腿說道：「現在我總算是弄清楚他和青蓮寺的恩恩怨怨了，他一定是因為蘭青的消失不見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整個人喪失了記憶，甚至有可能直接發瘋了，這才被人發現赤身裸體地倒在路邊上……空慈長老，請你再好好回憶一下，阿更是不是和那個書生有幾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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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這幾幅畫作都是阿更的手筆的話，那他應該就是當年的那位書生。不過我實在想不起那個書生的模樣了，就算當年的他現在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一定就能認出來，更何況已經過了這麼久。」空慈搖了搖頭說道，接著他又把目光望向坐在椅子上的悟淨：「悟淨啊，你看到碑林里慘死的那個人以後是不是以為七年前的那一幕又重新上演，東白山神的神罰又一次降臨青蓮寺了？」

  悟淨點了點頭：「昨天晚上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我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七年前發現法明方丈的那個夜晚。回去以後，我一個晚上都沒有睡，整宿地念著經，誰知道一早上又得到了圓鑒師弟消失不見和法聞方丈病情加重的消息。我想若是再不做點什麼，恐怕青蓮寺當中還會有師兄弟陸續死在東白山神的神罰之下，只有儘快舉行一場血祭才能平息東白山神的憤怒。」

  「所以你就選擇本姑娘下手了？」小莜惡狠狠地瞪著悟淨。

  悟淨被小莜凶神惡煞的眼神瞪得縮了縮脖子，嘴唇囁喏了一下才開口道：「我也是沒有別的辦法，現在東白山里除了我們青蓮寺的僧人和進山打柴的樵夫、藥農以外連一個活人都看不到，我上哪裡再去找一個年輕女子？如果要進行血祭的話，小莜姑娘就是唯一合適的祭品。其實我的心裡也很猶豫，我活了這一輩子，整日都在吃齋念佛，連刀子都沒動過，現在突然要將一個活生生的女子捉去血祭，心裡真是一點底都沒有。可是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了，就好像一顆種子在我心裡發了芽怎麼都擺脫不掉，每多看到小莜姑娘一眼，這個念頭就加深一點。而且我還很害怕，害怕若是我不動手的話，下一個橫死的人就會是我。」

  「你是擔心眼前明明有適合用來血祭的祭品，你也已經有了血祭的心思，但遲遲不動手，結果被東白山神視作褻瀆侮慢，降罪於你？」杜群揣摩著悟淨的心理。

  「不錯，我們寺里的僧人都以為當年的法明方丈就是這樣才被東白山神取走性命的。我擔心若是我一直猶猶豫豫地拖著不動手，很快就會像當年的法明方丈那樣死無全屍。可是小莜姑娘武藝頗高，而且一直和杜公子你們待在一塊兒，我壓根就沒有什麼動手的機會。所以今天早晨，師父派我下山採買米麵的時候，我的心裡是喜悅的——其實挑著米麵趕這麼長的山路絕對是一件苦差事，平時被選中的僧人都是叫苦不迭。可這回我挑著重擔走在山路上的時候，心裡卻和喝了蜜糖似的甜，只要我人不在青蓮寺當中，我就根本沒有對小莜姑娘下手的機會，我想東白山神洞察一切，自然會明白我的難處，不會降罪於我。」

  「你怎麼不乾脆趁著下山採買米麵的時候直接一走了之？」杜群有些奇怪地問道。

  「阿彌陀佛，這可萬萬使不得。」悟淨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全寺上下幾十張嘴都在等著我回去，寺里剩下的銀錢基本上都被我帶著去買米麵了，若是我就這麼走了，寺里的師兄弟還不被我餓死？那真是百死莫贖了。而且你們莫要小看了東白山神，若是我逃跑，那褻瀆輕慢東白山神的大罪算是徹底坐實了，即便離開了東白山的地界，山神要取我的性命還不是像捏死一隻螻蟻那樣易如反掌。」

  杜群、小莜他們聽得目瞪口呆。這個悟淨已經被東白山神嚇破了膽子，徹底魔怔了。

  悟淨對杜群等人臉上的表情視若無睹，繼續自顧自地往下講：「採買回來上山的路上，我挑著擔子每往前走一步，心裡都沉重一分，在心裡隱秘地盼望著已經有師兄弟對小莜姑娘動手了。誰知道當我走到伙房將買來的米麵倒進缸里然後準備去水井邊上打一桶水抹一下身子的時候，就看到小莜姑娘背對著我一動不動地站在菜地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