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法明之死（2）

  「法明方丈不是病死的麼？」杜群皺了皺眉頭，訝然問道。

  「嘿嘿，那些都是對你們這些外來香客說的話，寺里誰不知道法明方丈是怎麼死的。」悟淨咧開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不對，圓性和尚不曉得這個事情，他進寺的時候法明方丈已經死了。」

  「悟淨，休要在客人面前胡說八道，壞了青蓮寺的清譽。」本來一直低垂著眉眼自顧自誦經的空慈長老聽悟淨說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開口訓斥道。

  「老和尚，你最好少說兩句，不然小心我切下你的舌頭。」王捕頭把一雙眼睛瞪得和銅鈴差不多大，威嚇地看了空慈一眼，然後又對悟淨道：「你這賊和尚繼續說，不要怕，只要照實說，我們幾個都會為你撐腰的。若是其他人真的不是你殺的，你手上也沒沾人命，只要小莜姑娘在衙門老爺那裡為你說上兩句，我擔保你沒事。」

  受了王捕頭言語的鼓勵，悟淨又開口往下說：「法明方丈的屍體正好是我發現的，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那也是一個雨夜，我夜半醒來口渴，發現門口的水缸里已經沒水了，就準備從伙房那邊的水井裡打一小桶水。我挑著燈籠在小路上走了沒多久，眼角的餘光就看到邊上的一棵樹上似乎掛了什麼東西。出於好奇，我就將燈籠往那棵樹的方向一照，看清楚以後我唬得魂飛魄散，樹上分明掛了一個人形的東西，借著燈籠的光還能看到這人外面罩了一件紅色的袈裟。我回過神來以後，立刻就一路小跑把師父他們全都叫了起來。最後還是我和悟見師兄一塊兒上樹把人摘下來的。」

  「樹上掛著的就是當時青蓮寺的方丈法明大師？」杜群忍不住開口問道，「他為什麼要上吊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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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就是法明方丈，不過不是懸樑自盡。」悟淨解釋道：「法明方丈根本就不是被繩索吊死在樹上的，而是他的屍體就那麼跨坐在一根比較大的樹杈上。法明方丈的屍體被搬下來以後，我們才發現致命的傷口是在他的左胸，那裡被開了一個巨大的血洞，本該在那裡的心臟不翼而飛。後來我們才發現心臟被法明自己牢牢地握在右手手掌里。」

  說到這裡，悟淨不由自主地頓了頓，像是又回憶起了當時那個殘酷的情景：「而且法明方丈的整個男根都被切了下來，塞進了他自己的口中，將他的嘴巴塞得滿滿當當的。當時圍在法明方丈屍體周圍的僧人都嚇傻了。因為在東白山一帶一直就有一個關於東白山神的傳說：東白山神將一個褻瀆神靈的男人殘酷地殺死，他的死狀和法明方丈可以說是一模一樣，更駭人的是東白山神的這個傳說故事還被鑿刻在碑林里的一塊石碑上。寺里的長老們連夜將全寺的僧人召集在大雄寶殿當中，告訴大家法明方丈因為褻瀆東白山神，被山神索命了，如果我們再不祭祀山神，恐怕噩運就要降臨到青蓮寺的其他僧人身上。」

  「法明方丈的死和褻瀆東白山神有什麼關係？」杜群有些摸不著頭腦，在他看來法明方丈的死應該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謀殺。

  悟淨剛要開口回答，杜群的耳旁就響起了空慈長老蒼老的聲音：「還是我來說吧，後面的事情我比悟淨更清楚。」

  登時大雄寶殿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空慈長老的身上。

  「阿彌陀佛，」空慈長老先是念了一聲佛號，然後才緩緩開口：「圓性，你應該已經把青蓮寺如何募捐塑起東白山神法身的往事告訴杜公子他們了吧？」

  「不錯，圓性師父把東白山神託夢的事情和我們原原本本地說了。」杜群答道，「不過在鄙人看來，那根本就不能算是往事，只能算是故事。」

  空慈長老呵呵笑了兩聲：「不錯，那確實只是青蓮寺給自己塗脂抹粉的故事而已，為了塑起這尊東白山神神像，重振青蓮寺的香火，讓寺里的僧人維持生計，當年青蓮寺的方丈和長老手上可沾染了不少鮮血。」

  「被殺害的寡婦、被掏空五臟的獨子還有那個溺水身亡的姑娘應該都是你們青蓮寺犯下的勾當吧？」杜群質問道。

  空慈長老緩緩點了點頭：「青蓮寺的這樁往事知道的人並不多，參與的只有當時的方丈、長老還有身為知客的法明和管著青蓮寺戒律的我。那幾年真的很艱難，我們除了念念經敲敲木魚外，只會免為其難地種點菜，那幾年年景又不好，山下道旁都常常會看到走著走著就突然倒斃的餓殍，死個把人完全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根本沒有人會想到找我們做一場法事。對很多人來說，若是能吃上幾頓飽飯，就是死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都心甘情願。寺里不少僧人捱不住這種清苦，開始趁著下山化緣的機會逃跑，其實逃和不逃都一樣，那幾個只會吃齋念佛的和尚就算下了山也是被活活餓死的命。但青蓮寺確實不能再那樣下去了，當時連我這樣在寺里頗有地位的和尚都動了下山的念頭，更不用說其他僧人，整個青蓮寺已經岌岌可危。」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知客僧法明想出了捧出東白山神這尊東白山本土神靈，吸引山民香火的主意，還捏造出了託夢的說辭，好吸引山民們捐資塑神像、修殿宇。其實塑東白山神的神像根本要不了幾個銀錢，那時節只要幾頓飽飯，願意為寺里塑像的工匠能從這裡直排到山腳下，剩下的募資就可以買些米麵瓜菜，改善一下青蓮寺里的日子。法明的這個主意提出來以後，方丈和三位長老中是有人提出異議的。青蓮寺再怎麼說也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剎，若是供奉東白山神這種名不見經傳的野路子小神，簡直就是自甘墮落。不過最後為了將這座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古寺繼續維持下去，方丈力排眾議，採納了法明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