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長老

  圓性和杜群就殺人兇手到底是不是青蓮寺的和尚這個問題又爭執了幾句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就看到有四個亮著的燈籠從遠處飄蕩過來，等走得近了才看清楚來得是一群青蓮寺的僧人。

  

  走在最前面引路的正是之前被圓性派去稟報碑林情況的園鑒，青蓮寺的住持方丈法聞則被四五個僧人簇擁在最中間。

  不等法聞開口詢問屍體的情況，站在法聞左側的一個鬍鬚斑白的老僧就是一聲大喝：「圓性，你身為知客，竟敢擅自帶著外人進入本寺禁地！你可知錯？」

  圓性沒想到這個和尚一上來不先去關注屍體，反倒先拿自己開刀，頓時有些懵了。還是杜群在一旁為圓性說話：「這位大師，圓性大師是被我們逼得沒辦法了才帶我們進來了，況且若是沒有圓性師父的這個舉動，我們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青蓮寺里發生了這麼一樁慘絕人寰的血案。」

  「哼，他在進碑林之前可並不知道這裡面死了人。哪怕說破了天，違反寺規就是違反寺規，應該有的責罰逃不掉的。悟明、悟淨，把他押到面壁窟。」

  老和尚的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大和尚排眾而出，不容分說地將圓性的兩條胳膊往身後一扭，就要把他押走。

  「法聞方丈，寺里發生了這樣的血案，正是需要人手一塊兒查明真相的時候。圓性師父對青蓮寺的情況那麼熟悉，又是和我們一起發現屍體的見證人，若是就這樣被押走，那簡直就是臨陣斬將，我敢肯定兇手一定在心裡竊喜。」杜群站出來為圓性說話。

  「住手！」法聞聽了杜群的話以後將手中的禪杖往地下用力一拄說道。

  聽到法聞的話，那兩個膀大腰圓的和尚也停下了腳步，不再對圓性生拉硬拽。

  「圓性和圓鑒擅入碑林理當責罰，不過現在情況特殊，責罰暫時記下，等這樁命案水落石出了再押到面壁窟思過。」法聞方丈慢條斯理地說道。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偏過頭看了一眼站在他邊上的老和尚：「空慈長老，這樣的安排你應該滿意了吧？」

  「既然方丈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辦吧。」空慈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鬍鬚道，不過看他臉上的表情似乎對責罰押後的處理有些不滿意。

  有了空慈長老的這句話，兩個大和尚才鬆開圓性。圓性的胳膊接連遭到小莜和這兩個和尚的摧殘，痛得他齜牙咧嘴。

  「圓性，這具屍體是怎麼一回事？」法聞問圓性道。

  圓性一邊揉著自己的肩膀一邊把自己和杜群一行人如何在寺里尋找阿更，如何來到碑林最終發現屍體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這麼說來死者應該就是今天借宿本寺的阿更施主了？阿彌陀佛，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法聞雙手合十嘀嘀咕咕地念了幾句經文。

  「只能說死者是阿更的可能性很大，不過也不能這麼斷言。杜公子剛剛建議我們清點一下寺僧的人數，看看有沒有人失蹤不見。」圓性把杜群剛剛的說法搬了出來。

  法聞微微頷首：「杜公子所言甚是。圓真，你立刻回去點一下精舍里的人數，看看有沒有弟子不在的。」

  跟在法聞身後的一個尖嘴猴腮的和尚立刻應了一聲，轉過身一路小跑地離開了。

  「悟淨、悟明，你們兩個一起把這具屍體搬出碑林，停到山神殿裡面去，記得找一條被子把屍體蓋上。」法聞又下了指令。

  不過悟淨、悟明並沒有像之前的圓真那樣馬上去辦，而是仍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空慈長老說了句「去吧」之後，兩個人才邁著步子向無頭屍走去。

  看來法聞這個做方丈的也沒有辦法讓青蓮寺的每一個和尚都令行禁止，這兩個大和尚明顯只聽空慈長老的號令。杜群看著這兩個大和尚的舉動，不禁在心裡暗忖道。

  「法聞方丈，現在是不是應該派一個僧人下山去報官啊？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小莜在一旁建議道。

  「天黑路滑，走起山路容易出事，而且這裡下山的路並不太平，山路上有狼和野豬出沒，我是不會讓青蓮寺的弟子去冒險的，要報官也等天亮以後再說。」法聞的話說得很堅決。

  「可是……」小莜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空慈給打斷了。

  「沒什麼可是的，死者已矣，沒必要讓生者再冒險。當然，若是兩位施主準備自己連夜下山報官，我們寺里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在不讓青蓮寺弟子冒險這一方面，空慈的立場倒是和法聞一模一樣。

  被空慈這麼一嗆，小莜頓時啞口無言，苦著一張臉站在邊上不說話了。

  幾個人說話的功夫，悟淨和悟明已經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屍體邊上，兩個人彎下腰一個捉住胳膊一個抓住大腿，一齊用力將屍體從地上搬了起來。杜群忙提著燈籠靠近了屍體一些，好給這兩個干力氣活的和尚照明。

  燈籠散射出來的光芒除了照亮了地面外，還照亮了屍體之前靠著的那塊石碑。

  悟淨的雙手抱著屍體的大腿，因為屍體不著片縷又沾染了血污，所以摸上去滑溜溜的，他不得不用上十分的力氣才能保證屍體不從手上滑落。抬著屍體才走了沒兩步，悟淨眼角的餘光就瞥到了石碑上雕刻著的圖案，頓時覺得全身的毛孔發炸，兩隻手哪裡還用得上力氣，無頭屍體頓時從他手上滑落，大腿部分撲通一聲砸在地上，濺起了一大片血污和雨水的混合物。

  「悟淨，你搞什麼啊？」被濺髒了僧袍的悟明開口抱怨道：「稍微上點心，別偷懶行不行。」

  「你……你看這塊石……石碑。」說這話的時候悟淨牙齒打顫，面色如土。

  杜群的反應比悟明還要快上一拍，聽悟淨這麼一說，立刻箭步上前，把燈籠往石碑前一晃。看清楚石碑上雕刻的畫面以後，他只覺得一股陰森森的涼氣從自己的腳底板上竄起，直衝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