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莫要心急

  海長琉換好衣裳以後，就跟著林清雪一起出了屋子。

  來喜和翠芝已經守在門口了，看到林清雪和海長琉出來，就迎了上去。

  林清雪看了翠芝一眼，「怎麼沒見著落星，今日是海府家宴，我們有很多規矩不太懂，還希望她多提點一二。」

  翠芝撇撇嘴，「少夫人，落星一直在處理外頭新來的婆子丫頭的事情，說是沒時間。」

  這倒是一件好笑的事情，一個丫頭倒是忙著處理府里的大小事務，沒時間伺候主子，「哦？這會子她在哪裡，帶我去看看，她到底做的怎麼樣了。」林清雪看看天色還早，就開口對翠芝道。

  翠芝點頭，「少夫人，奴婢帶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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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喜話不多，跟在林清雪和海長琉後頭，四人前後走著。

  剛走到下人屋子的外頭，就聽到裡頭傳來了落星那略顯刻薄的聲音，「我給你們說，我落星，可不是少夫人的丫頭，是夫人屋子裡播出來的大丫頭。這個家裡，什麼所謂的大少爺少夫人，都是剛才來的，論資歷，還不如我在這個璃都待的長。我後頭站的可是夫人。你們一個個的以後若是對我有什麼不恭敬，小心我去夫人那頭告狀，要了你們的命！」

  那幾個新來的丫頭婆子都低著腦袋，不敢回話。落星倨傲的抬著下巴，狐狸眼睛睥睨著這些畏畏縮縮的下人。「告訴你們吧，這府里，少夫人是當不了家的。你們一切還是得聽夫人的，知道了嗎？」

  林清雪腳步放輕的走進了屋子。

  落星背對著林清雪，看不到她，而其他下人都看到了林清雪臉色不善，趕緊閉上了嘴巴，低著頭，也沒人提醒落星。

  這丫頭囂張跋扈慣了，看到眾人不吭聲，就訓得更加起勁，「你們名義上是來伺候少爺少夫人的，其實就是要做夫人的眼線，如果一旦發現少爺少夫人的不臣之心，一定要及時匯報給我，我到時候告訴夫人，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翠芝生氣的想要往前沖，卻被林清雪伸出手制止住了。「你說，這個府里是夫人當家，那麼這個院子是我當家，這個有問題嗎？」

  那落星聽到林清雪的聲音，身子抖了一下，但隨即想起自己是夫人派來的，也挺直了腰杆子，「喲，少夫人來了啊。」她轉過身，看了林清雪一眼，慢悠悠的福了福身子，「少夫人萬福，奴婢正在給新來的下人訓話呢，不是說少夫人不能管事兒，只是告訴他們，誰是這個府里的正主。」

  這話說的真巧妙，少夫人能管事，但是正主還是夫人。

  林清雪也不傻，自然能聽懂她話里的弦外之音。「嗯，你說的沒錯，這府里的正主自然還是母親，我來這裡沒有什麼事情，就是想著一會兒家宴，你和我們一起過去，好提點我和相公一些基本的禮儀什麼的。我們畢竟是小地方來的，就怕失了規矩。」

  翠芝在一邊氣得臉都紅了，「少夫人！」她就要衝出去。

  被林清雪瞪了回去。海長琉也喘著粗氣，但是他知道，林清雪這麼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就克制著，站在林清雪身邊，沒有往前去。

  來喜則靜靜的站在後頭，一句話也沒說。

  落星看著這四人的慫樣，頓時洋洋得意，一雙上挑的眼睛帶著蔑視的看了翠芝一眼，「原來少夫人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呀，奴婢是少夫人身邊的婢女，自然要承擔這樣的義務。這樣，少夫人，奴婢剛剛訓斥下人，臉上的妝容有些花了，不知道能不能讓翠芝妹妹幫我補個妝容啊。」

  翠芝真的要被氣死了，眼睛都瞪大了，「你算個什麼東西！讓我幫你梳妝，你也配？不過就是個下人，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

  林清雪揚起手，「翠芝，不用動怒。今日我和相公都要依仗著這位落星姑娘，自然要對人家客氣些。不過落星啊，翠芝手笨，連我自己的梳妝大部分都是自己完成的，如今今日要感激你，自然不好讓她來。不如我幫你吧。」

  原本，落星以為林清雪是個厲害角色，可是如今一看，對方居然這麼慫。幾次三番的阻止翠芝來罵自己也就算了，還主動要求幫自己一個下人梳妝，想來是害怕夫人害怕的緊。

  也就大大咧咧的笑了一聲，「既然少夫人有意，奴婢也不能拒絕。那還是得勞煩翠芝姑娘去給奴婢打上一盆水，奴婢洗個臉，好讓少夫人好動作。」

  翠芝一甩手絹，就要罵人，林清雪扶住她的肩頭，「翠芝，快去。相公，你和來喜公公都是男兒身，在此不方便，還是出去等著好了。」

  海長琉也生氣，但是更加聽林清雪的話。「好。」他一揮手，帶著來喜和翠芝出了門去。

  其他下人也灰溜溜的跟著撤了出來，四散開來去做各自的活計。

  翠芝生氣的踢了一腳邊上的石塊，「少爺，少夫人這麼卑躬屈膝的，奴婢看了好生氣。要不是她攔著不讓奴婢說話，奴婢今日非得撕了那個落星的嘴巴不可。」

  海長琉嘆口氣，「行了，翠芝，媳婦這麼做，自然有她的深意。她一向聰明，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好了。讓你打熱水，你就去吧。別耽擱了時辰。」

  翠芝眼圈都紅了，掏出帕子擦掉臉上屈辱的淚水，轉身跑了出去。

  一會兒，又端著熱水進了門。

  林清雪站在翠芝身後，就著銅鏡給翠芝梳頭。

  她的手巧，將翠芝的頭髮編成了不少小辮子，一股股的束在一起，再攏到頭上，看起來落星就顯得很是美麗，最起碼，比平日裡看起來的丫鬟頭好看多了。

  翠芝將水盆往桌上一放，「少夫人，熱水打來了。」

  落星在銅鏡里，往後瞟了一眼翠芝，看到對方臉上那股屈辱的表情，覺得無比暢快。「謝謝翠芝妹妹了。你來給我看看，少夫人給我梳的這個髮型如何？」

  「我還有事。」翠芝聞言，轉身就往外頭跑。

  林清雪也沒有阻止她，而是矮下身子，看向銅鏡里的落星，「嗯，落星，你是小尖臉，配上這種髮型最是合適不過了。一會兒你去洗個臉，我給你改個妝容，你肯定都不敢認自己了。」

  落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也覺得林清雪這麼一改髮型，倒是將自己改的嬌媚了不少。就點點頭，站起身子，就著盆里的水，洗了臉。

  卻不沒注意林清雪在梳妝檯上的粉中加了一點白色粉末。

  等她回來的以後，林清雪按照現代化妝技術，給落星化了一個嬌艷的妝容。

  她的小尖臉狐狸眼配上林清雪的妝容，頓時戾氣盡消，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撲面而來的魅惑。落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有點不敢相認，「少夫人，看不出來，您的手藝還真是不錯啊。」

  林清雪拍拍她的肩膀，「好落星，現在可曾滿意了？」

  落星拍拍裙擺，站起身，「走吧，少夫人，今晚一定不會讓你和少爺丟臉。」

  將這個丫頭哄好了，林清雪和落星一起出了屋子。

  海長琉和來喜還有翠芝仍舊等在門外頭，此刻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

  看到林清雪出來，海長琉就迎了上去，「媳婦，你累不累？」

  林清雪搖搖頭，牽住了海長琉的手，「走吧，相公。今晚上一定要聽落星姑娘的話，別丟了臉面。」

  海長琉握著林清雪的手收緊了，恨恨的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頭的落星，來喜和翠芝也瞪著得意洋洋的落星，跟在後頭走著。

  「放心，媳婦，就算沒有她，我也不會丟臉的。」海長琉低聲道，聲音里有著絲絲的委屈。

  忽然，林清雪踮起腳尖，湊到海長琉耳朵邊，「相公，別生氣，我就是在捧殺她，你不懂。原本還想留著幾日，既然這麼不安分，就今日除了去。」

  聲音很小，就像普通夫妻間咬耳朵一樣，海長琉聽得真真的，可邊上的人誰都沒有聽見。

  海長琉臉色稍緩，看了林清雪一眼，低聲嗯了一聲。

  誰知道跟在後頭的落星倒是說話了，「少爺，少夫人，你們這樣子可不行啊，在府里還是要莊重些，這裡可不像是你們那個鄉野之地，注意點影響才是。二少爺和二少夫人可就不會這樣。」

  林清雪朝著落星點點頭，「好嘞，姑娘的建議，我們聽著呢。以後不會了。」

  這下，落星更加得意洋洋了。

  翠芝在後頭看她搖頭晃腦的樣子，恨不得在她屁股上踢上一腳。

  邊上的來喜扯了扯翠芝的袖子。翠芝看向來喜，對方對著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一行人走到了餐廳，海老太爺和海氏夫婦，還有海家二公子他們已經就坐了。

  看到林清雪和海長琉過來，海老太爺朝著他們招手，「快快快，已經開始了，你們怎麼才來。這兩個孩子第一次來，估計連路都不認識，真是可憐的緊。」

  這個餐廳，比起一般人家的，那可是金碧輝煌的不是個事兒了。頭上懸掛著十多盞琉璃燈，邊上還支著不少水晶燈籠，照的整個飯廳里亮如白晝。

  牆邊上支棱著蘇州進宮的屏風，上頭繡著寒梅圖，看起來豪氣又不失了素雅，總之，一句話，有錢。

  桌子是紫檀木做的，這麼大一張圓桌，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上好的木料，至於其他的，就不一一贅述。

  海長琉和林清雪坐在了海長瑾夫婦身邊。海長瑾和妻子禮貌的衝著林清雪他們喚了聲哥哥嫂子。

  海長琉和林清雪應了。

  一邊的海夫人不陰不陽的瞅了林清雪一眼，「到底是鄉下來的，穿的這麼素靜。明日讓人給長琉夫婦屋子裡送點緞子去，穿著這麼縞素，難道是想給誰披麻戴孝麼？」

  披麻戴孝，要麼是給最親近的人，譬如父母祖宗什麼的。在場的兩個海家的當家的都變了臉色，看向海長琉的衣裳。

  海長琉聞言，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卻聽林清雪笑著答道，「母親多有不知道，相公身上這件衣裳，乃是我一針一線刺繡而成的。取得是竹子的清淨高潔之意，並非縞素，相公，你將手放下來，讓他們看看你衣裳上頭的刺繡。」

  其實那些刺繡實則是翠芝所繡，但是林清雪權衡了一下，就說是自己繡的。

  果然，海長琉站起身，將手放下去，就讓桌上眾人看到了他胸前的繡花。

  這樣的月白色衣裳，配上青綠色的竹子刺繡，穿在身上倒是真的宛如仙子下凡，看起來好看的很。

  海夫人抿了抿嘴，臉色不大好看，「哦，原來是有繡花啊，不過這繡的也太小了些，將背上也繡上一點才是。」

  林清雪點點頭，「母親說的也是，不過中國古畫上頭有一種技法叫做留白，就是要留出畫上的一定空白畫面，否則填充太過飽滿，倒是顯得庸俗了。這點爺爺和爹爹應當知道的。」

  海老太爺點頭，「嗯，這個孫媳婦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是還是有些見識。說的不錯，留白是最基本的技藝，也是眾人所難掌握的技藝。總想著將畫面填滿，卻忘了留白是風骨所在，就顯得過於庸俗，這樣倒好，倒好。」

  海老爺也跟著捋著鬍鬚點頭，「是呀，說的對，兒媳婦說的很對。長琉啊，坐下去，吃飯吧。這一天折騰的，估計夠嗆。趕緊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來來來，都是家裡人，大家也都別端著了，該吃吃，該喝喝啊。」

  海長琉聽話的坐了下去。

  海老太爺率先動了筷子，於是眾人也都跟著動筷子。

  坐在林清雪身邊的海長瑾原本就是個喜歡詩詞歌賦畫的人，聽到林清雪剛剛的一段高談闊論，覺得非常中意。「大嫂，你剛剛說的那些話，真是太有水準了，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同嫂子探討一下國畫，很少能碰上嫂子這樣的女流之輩，還擁有這種見解的。長瑾簡直佩服至極。」

  林清雪淡淡的笑了一下，「好，歡迎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