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閹人也是人

  林清雪點頭，「是的，我忘了這茬了。這樣，翠芝，你去收拾一間比較好的屋子出來，給來喜住。你自己也別委屈自己，我就不說了，你也去選一個比較好的屋子吧。」

  翠芝點頭，「遵命，少夫人。那，夫人派來的那個落星姑娘呢？」

  林清雪淡淡笑，「這個，你自然不用煩惱。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生活方式，她不會虧待自己的。如今外頭的事情都歸她管，你說她難道會不給自己一個好地方嗎？」

  這點非常有道理，海長琉和翠芝都點頭。

  翠芝應了聲，就轉身出了門。

  海長琉還沒跟林清雪說上話，外頭來喜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少爺，少夫人，小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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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聲音尖尖的，一聽就是一個太監。

  因為一直侍奉在宮裡，所以對規矩什麼的，比這些丫頭婆子懂得太多了。

  海長琉懊惱的看了一下門口，「進來吧。」

  那來喜就抖抖袍子，邁步進了門。

  林清雪含笑看著他，「這樣，你不用這麼拘束的。既然是汪公公將你留在這裡，你就拿我們當自己家人。我們來到這璃都，人生地不熟的，也沒有什麼依仗，你不用將我視為主子，就將我們視為家人好了。」

  這種話聽著像是收買人心，但是任哪個下人聽了都會覺得非常開心。畢竟能和主子做家人，就是明里暗裡，給自己抬了身份。

  果然，來喜笑的臉上都是春光，看向林清雪，「少夫人雖然好意，但是來喜不敢接受。來喜到底是個閹人，也受了乾爹的照顧，才有了今日。如今乾爹讓來喜照顧少主和少夫人，來喜自然不敢多話，只願意好好的伺候少爺少夫人。」

  這番表忠心的話，說的是來喜心頭所想。所以他臉色如常，根本沒有什麼弄虛作假之態。

  林清雪淡淡笑，「人和人，本來就是平等的。只是出生在不同人家。你也是人，我也是人，海長琉也是人。大家都是兩隻手兩條腿。但是你比我們更加了不起，我們到底是因為投了個好胎，才能在這個世道上頭立足。而你，就不一樣了，你是憑著自己的雙手勞作，才有了今日的生活。所以，來喜，你在我面前不用妄自菲薄，我知道你是很厲害的。」

  這樣的話，來喜可從來沒有聽過。宮裡那麼多主子，人人都將他們這種閹人當成一條狗似的，吆來喝去。原本他已經忘了自己到底應該怎麼面對正常的人生了，但是林清雪這番話，讓他想起了少時家中愉快地生活，也讓他想起了自己到底還是個人。

  所以心頭不免感激非常，抬眼看著林清雪。

  林清雪也看著他。她的眸子裡清澈見底，絲毫沒有弄虛作假的意思。讓來喜不禁心頭百感交集。

  「少夫人，少爺，來喜雖然是個閹人，也知道良禽擇木而棲，以後會好好伺候少爺少夫人，還望少爺少夫人能夠長命百歲，讓來喜有機會好好孝順你們。」

  海長琉朝著來喜擺擺手，「你和我們年紀差不了多少，怎麼能說孝敬我們。你呀，還是個孩子，就不要這麼拘束了。媳婦說的很對，你和我們不同的只有出生而已。」

  說到底，海長琉倒是經常聽到林清雪這樣驚世駭俗的言論，所以也能接受。

  倒是來喜，也算是第一會聽到，所以對這兩個主子的毫無遮掩的尊敬，感到無比窩心。

  「謝主子抬舉，來喜是個識時務的人，不需要為來喜多想。來喜既然受了義父的囑託照顧二位，自然會盡心竭力，以後為少爺少夫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林清雪點點頭，「行了，今日一路上，你也勞累了，我讓翠芝給你收拾了一間屋子，你一會兒隨翠芝去安頓一下吧。」

  來喜福了福身，「是，少夫人，少爺，小人先行告退。」

  等到來喜背影消失在門口，海長琉忽然嘆了口氣，「媳婦，我覺得你說的話好對哦。來喜這樣的人，肯定很痛苦吧，自小就低人一等的感覺。你剛剛說到人人平等的時候，我看他都要哭了。」

  林清雪眼神有絲迷惑，「是呀，我也不懂，為什麼要把好好的人折磨成這個樣子。太監也是人啊，為什麼要讓他們做太監呢，這個太違背天理倫常了。」

  海長琉也表示疑惑，「是呀，這種事情，也太沒有人道了。不過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子，誰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但是就是出現了，如果我以後做了皇帝，我肯定要廢除這種制度，這種閹人一輩子，真是太可憐了。就像小小的螢火蟲一樣，尾巴上的光始終是照在別人身上的，但是自己卻越來越渺小。」

  那來喜出門以後，並沒有走遠，而是依附在門口，偷聽林清雪和海長琉的話。

  畢竟這二人的話讓他太過在震驚，這個世道上，又有誰能真正看得起他們這種殘缺的人。

  可是最後聽到的，確實海長琉這句信誓旦旦的保證。

  話不當面說，而是在背後說，就顯得情真意切。

  來喜真的是熱淚盈眶，也感激自己的乾爹汪公公，這個老頭平素對自己喜歡有加，還給了自己這麼好的一對主子，來喜望望天空上來往的大雁，心頭感慨萬分。

  海長琉的真正身世，來喜也是知道的。他是汪公公的心腹，自然知道很多皇室密信。心頭忍不住想，如果真的讓海長琉做了皇帝，是不是這個世道就能變一變，自己和義父這樣的人會不會少一些？日子會不會過得好一點？

  他微微嘆了口氣，邁動腳步離開了林清雪的房門口。

  林清雪看了海長琉一眼，對方說自己有朝一日做了皇帝這種話，是非常離經叛道的，不過自己這個相公當年經歷了狸貓換太子，原本就是有望做皇帝的人，卻變成了一件廢棄品，被關在鎖縣一關就是二十年，當成傻子一樣爹不疼娘不愛的過了二十多年的苦日子，如果他真的想當皇帝，那又有何不可？

  他的身體裡流淌的是尚雲國皇室的血液，他是尚雲國皇帝的嫡子，是最尊貴的海皇后的親生兒子，自然是能這麼想，也有這個資格的。

  「這話，你放在心裡頭便是。如今咱們在璃都，不是天高皇帝遠的鎖縣，你還是要收斂一點。」林清雪沉聲吩咐海長琉，對方的心思恪純，若是不注意將這話說到了別人耳朵里，難免又是一場風波。

  縱然不被外人聽去，就是被海夫人聽到，那也是有的鬧了。

  海長琉點頭，「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媳婦。我只是當著你的面說說，外人面前我不會說上半句的。」

  這個林清雪倒是相信的，海長琉在外人面前就是個非常靦腆的人，很少會去主動說什麼。

  「嗯，咱們還沒用午膳呢，今日回府第一日，一會子老太爺恐怕會傳膳，咱們還是趁早準備準備，換換衣裳什麼的，別讓老太爺等急了。」林清雪伸手，將海長琉從椅子上拉了起來。「今日我伺候相公更衣。」

  海長琉臉蛋紅撲撲的被林清雪拉著手，走到了床邊上。

  林清雪淡笑著看他，「你臉紅個什麼勁兒，我這又不是第一次給你更衣。」

  「我，我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海長琉害羞的跟個孩子似的，這幅情態是發自內心的，讓林清雪憐愛有加。

  林清雪伸手解開他的外袍腰帶，又扯鬆了他的衣襟，幫著他將外袍脫了下來。

  海長琉身高體長，配上這副俊臉，若是放在外頭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

  林清雪滿意的從頭到尾審視了一下只穿著裡衣的海長琉，「我的相公長得真是帥氣。」

  「媳婦，你別這麼誇我，我要更不好意思了。」說著，海長琉捂住臉。

  林清雪勾著他的裡衣衣襟，將海長琉勾的靠近自己，兩個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

  「你別擋著眼睛。」林清雪低聲笑道。

  海長琉不明所以，將手從臉上拿了下來。

  一低頭，就看到林清雪仰著腦袋在看自己。從他這個角度看去，林清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配上長長的羽睫，看起來非常可愛。

  他不知所措的看著林清雪。

  林清雪簡直被這個人的單純給搞得很不好意思，這種時候，應當是男人主動，可是這個男人卻像是一個呆呆的木樁子杵在這裡。

  她忍無可忍，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會兒，伸手就將海長琉的脖子勾了下來，薄薄的紅唇貼上海長琉的嘴唇，細細的吻著。

  海長琉瞪大了眼睛，二人雖然這段日子也時時有親密的動作，可是這樣林清雪主動的親吻是非常少見的。

  在記憶力，只有第一次是這樣的。

  在最初的震驚以後，海長琉伸手攬住了林清雪的腰，將對方狠狠地揉在懷裡，更加深入的親吻。

  兩人都臉上泛著紅暈，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對方。

  半晌才分開。

  林清雪輕輕的喘著氣，「你怎麼也會這些壞事了。」

  這次海長琉的表現明顯比第一次的生澀來說，熟練了不少。雖然偶爾也磕到彼此的牙齒，但是已經能算是一個頗為享受的親吻了。

  海長琉撓撓後腦勺，「也是同學們給的話本上頭的。我覺得，話本上頭雖然沒有什麼聖賢之道，可是這種夫妻之間的事情，還是話本最好用。」

  林清雪伸手捏了一把他發紅的臉蛋，「你呀，好的學的不快，這種東西倒是一學就會。」

  二人額頭抵著額頭，輕聲笑了一會兒。

  林清雪才推開海長琉，「站好，我給你換衣裳。不然一會兒來人看到咱們這樣子不太好。」

  海長琉撇撇嘴，「這怕什麼，我們是正頭夫妻，平日裡恩愛一下，也是應當的。」

  「你說的，可不是正頭夫妻應當做的事情。正頭夫妻啊，那可是要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的。你說咱倆這樣子的場面，在正頭夫妻裡頭，可是不多見的。」林清雪捏了一把海長琉的嘴唇，地笑道。

  海長琉的呼吸間，全是林清雪的氣息。

  那氣息，像是雪後松樹林裡頭的清冽，又像是白眉覆雪那樣的冷凝。總之和林清雪的氣質非常配。

  他忍不住將腦袋埋在林清雪的肩頭，「媳婦，你好香啊。」

  「好了，別討好賣乖了，站好，我給你穿衣裳。」林清雪將他推開，取了家常穿的衣裳，給海長琉換上。

  這府里的衣裳還沒來得及做，因為尺寸沒有量好，所以穿的都還是鎖縣帶來的衣裳。

  這些衣裳原本也就是普通的月白色綢緞做成的，但是林清雪心思巧妙，看著這月白的衣裳，總覺得無趣。

  就提筆在衣裳上頭畫了幾叢修竹，讓翠芝用綠線細細的秀在了袍子上頭。

  海長琉一穿上這件衣裳，原本就白皙的臉蛋更加白皙好看了。

  衣裳上頭的月華白，好像就照在海長琉的臉上，將他的臉上也照的皎潔異常，像是每天晚上的明月。

  林清雪拉著他的手，讓他左右轉了個圈，「不錯，這衣裳配你真是好看。從鎖縣一路上都在做這件衣裳，沒想到一到了璃都，正好派上用場。」

  海長琉走到鏡子前頭，看著鏡子裡這個風流倜儻的男子，心情也美麗的很，「還是媳婦妙手回春，想到在袍子上頭繡花，否則這麼素的袍子平日裡穿出去，難免會遭人白眼。」

  這話沒問題，這個朝代不像現代，流行素色的的東西。

  若是真有哪個書生穿了一身白衣走到接上去，報不成被人當成瘋子，要麼就會被以為是家中喪了親人，總之非常吉利。

  這塊布料原本是常嬤嬤從宮裡帶出去，給海長琉的他們的。

  榮夫人看這塊不了無甚用處，就丟給了海長琉。

  如今經過林清雪一改造，衣服上頭從肩頭到腹部橫著幾根修竹，上頭的竹葉飄飄灑灑，灑的整件衣裳上頭都是。

  這麼設計起來，倒是一點過於素色的感覺都沒有了，倒是讓人覺得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