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談何容易

  阿祺只得借著月光看了又看，再湊近聞了聞，心下大驚，對郭奕說：「這似乎是紅信石磨的粉。」

  「紅信石？」郭奕和周不疑聽她這麼說，都不禁發出疑問，只有衛澤盈似是聽說過一般，卻仍是張開了嘴表示訝異。

  阿祺解釋道：「此物是劇毒，誤食一星半點，若不及時大量飲水再強行吐出，不出小半個時辰便會手足僵化、呼吸困難而亡。

  聽你們說那黑衣人灑出毒粉後沒過多久三個家丁就倒地暴斃，顯然他已將紅信石研磨鍊化，製成了毒性更高的粉末，再融合進他的武學中。」

  

  阿祺說完，再抬起郭奕的手，又瞧瞧他的雙眼，切了脈象，發覺毫無中毒之狀，心裡才安定下來。

  郭奕也知道她在擔心自己，心裡卻仍是後怕：「這毒當真厲害，那黑衣人也許是不想我追著他不放，才刻意提醒我看下左手。若非如此，過不了多久毒素進入腑臟就不好驅了。」

  說到這裡，郭奕心想遭遇如此大的變故，就當是自己又死過一回，等明天天亮，是一路坦途還是刀山火海還猶未可知。

  他將阿祺拉到一旁，衛澤盈以為是小兩口要說說情話，便拉著周不疑，各自蓋了件衣服，又緊挨著馬車遮風，就合眼睡下了。

  周不疑雖然心亂如麻，可一晚上奔逃，他一個文弱士子哪裡吃得消，合上眼沒多久便也沉沉入睡。

  郭奕先是把夏侯永年提到的「影虎」的事和阿祺說了下，最後才將天子與夏侯永年提到的華佗已死的細節告訴阿祺。

  阿祺聽後並不出聲，卻是投入郭奕的懷裡，眼裡撲簌簌止不住地流下。她告訴郭奕，其實心中早有預料。

  自己與眾師兄逃命的路上，屢次就被曹軍追殺，何況是已成階下囚的華佗先生。

  再加上在譙縣的那一晚，夫人代華佗將阿祺收為關門弟子，去了她侍女的身份，若是先生還在世，這一舉動其實並不合禮制。

  只是如今聽郭奕面對面的確認，阿祺仍是悲傷難忍。

  郭奕雖然將一直欲言又止的事情說了出來心裡少了一大包袱，輕鬆了不少，但見著阿祺難過，心裡也是異常的難過。

  他默默地抱著阿祺，輕撫她的後背，只想著能快些回到荊州，再做打算。

  第二日寅時剛過，天還未亮，衛澤盈便將三人喊醒，啟程趕路。

  接下來便是按照他預想的，往南來到一處小村邊上，眾人提前生火將馬車燒城灰燼，阿祺和周不疑坐馬，郭奕和衛澤盈牽馬進了村子。

  買乾糧、衣服倒還順利，偏生這馬車一事卻是犯了難，小村子連一匹驢都見不著，村民又哪裡買的起馬。

  最後只得問一農夫買了輛拉牛糞的牛車，花了好些功夫敲打改造一番，才將馱馬套了進去。

  後續一路無話，四人沿途避開所有的郡縣城池，均走山村小路，如此一來雖然隱蔽，但小路坑窪不平，又曲折泥濘，趕路的速度也大大放緩。

  終於從第三日起，在一些稍大的村子裡，也能看到有路口有官兵盤查，祠堂宗廟門口貼著海捕文書。

  文書上畫的畫像自是與真人面孔差之千里，但三男一女的緝捕對象倒是不由地四人不小心謹慎。

  衛澤盈假裝路過的行腳人，去村子裡打聽消息，回來告訴三人，說是海捕文書上寫的罪名是謀反，隻字未提曹沖的事，且還提到與四人勾結的另兩名同夥已經被處決，一人叫汪超，一人叫李倩。

  周不疑皺著眉說，那兩人就是那日在曹沖府上被曹丕抓去的衛兵隊長與侍女小倩，多半是在曹丕手下當了替罪羊，看來曹操對曹丕是深信不疑了。

  眾人也不停留，眼見官兵開始四處搜捕，必須得加快速度往江南趕去，只有出了曹操的地界才能安定下來。

  來到黃河渡口處，眼見官兵越來越多，四人最後還是輕鬆矇混過官兵上了船。可在南岸的中牟縣下船後便犯了難。

  周不疑建議一行人放棄南下。他認為從官兵的布置與增兵的速度上，曹操已經料到四人會向南而去，再沿著這條敵人預先準備好的路走下去，只會越發的兇險。

  而往東則是靠近亳州，那裡是曹操的老家，往那去無疑是飛蛾撲火。只有先行向西繞行，再尋機會南下才是正途。

  三人都覺得他說得有理，便沿著村路向西而去。

  一路上四人各自排遣，各有各的鬱結，各有各的性格，從完全不一樣的來處走到了一起，也都不知道前路在哪。

  周不疑一心要為曹沖報仇，無論曹丕的目標是不是曹沖，總是因他而死，就該他血債血償，可偏生自己不會武藝，又沒有兵法，報仇一事談何容易。

  衛澤盈丟了虎豹騎的營生，只想著官兵在清點莊園時能夠將任何一具毀了面容的殘體或是焚燒殆盡的焦屍認作是自己，這樣便不會連累弟弟衛澤滿。

  假以時日等過了這波風頭，自己還能喬裝打扮，去河內看看弟弟，亦或是去陳留討個營生，還能見見母親。

  對阿祺而言，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沒了將自己拉扯大的師父，心裡總是難過不已。師娘被困譙縣，自己又無能為力，師兄們天各一方早不知逃到了哪裡、又境遇如何。

  她便只陪著郭奕，他去哪，自己便去哪。

  然而此刻最是沒有主意的就是郭奕，想做的事太多，又不知道該從何處著手。他想尋找項昭和宋鵬為小丹報仇，可上哪去找這兩人。

  他想弄明白影虎的真相，可連權傾天下、黨羽密布的曹操都不得真相，他又從何得知。

  他想去找七哥與常錢，偏偏吳昊構陷一事至今沒有水落石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曹沖的死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他想帶著阿祺找一遠離紛亂之地避世隱居，可天下之大何處才是自己的容身之地？心裡頭的那些事沒有了卻，又如何能夠安心避世？

  於是一路上四人逐漸打開了話匣子，也敞開了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