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孤獨的人（一）

  一個收破爛的男子打開了亞昆私立學校的東側門，然後把鑰匙放好，推著他的手推車進入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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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東側門的鑰匙是學校為他專門配備的，因為和亞昆私立學校合作了很久，收破爛的男子一家人為學校打掃操場、清理垃圾場等區域，這樣他們可以免費拉走所有不要的舊書籍、舊報紙等。

  通常情況下，學校給他提供的舊書籍都堆放在東教學樓旁邊的一個臨時小倉庫里。

  他不用再經過學校正門到達小倉庫，學校給了他一把鑰匙，每周可以自己定期過來取走。

  男子經過東教學樓的一樓走廊時，見這裡地上被丟了一些紙屑，他下意識的拿起靠在走廊角落裡的掃帚，很快將這一塊區域清掃乾淨。

  在此期間他發現一樓的教室里竟然沒有學生，空空蕩蕩的，此刻正是上課時間，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學生去做班務活動了。

  沒有多想，男子放好掃帚簸箕，來到小倉庫前，把學校配給他的鑰匙拿出來，打開了門，進去把幾摞疊好的舊書籍和雜誌抬了出來，然後放進自己的手推車裡。

  在此期間他還看見倉庫的門背後還放了十幾個空啤酒瓶，可能是食堂那邊拿過來讓自己一併收走的，收破爛的男子心存感激，遂一起將啤酒瓶收上了小推車。

  關好門正要離去時，一抬頭，就見東教學樓的二樓走廊上，有一個男子正站在上面探頭出來一聲不吭的盯著自己。

  這男子的容貌收破爛的人曾經看見過，好像是學校里的一位老師，經常在東教學樓這邊上課。

  他露出笑容，說了一聲：「你好。」

  對方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其他表示，依舊保持原樣的趴在走廊上瞪著他。

  收破爛的男子被這位老師瞪得有些心裡發毛了，他抬起手亮了一下手裡的鑰匙：「我是過來收舊書報的，已經在學校登記備案了。」

  那老師還是一言不發的盯著他，面無表情。

  收破爛的男子臉上的笑容僵住，他感覺對方不僅是誤會了，而且還特別生氣，但可能是因為教師的素養原因，使得對方一直在心裡壓著這股火氣。

  「不行，要給這位老師解釋清楚。」

  收破爛的男子心裡想著，讓手推車就在倉庫外面放著，自己小心翼翼的往二樓跑去，像是害怕吵到了正在上課的學生們。

  實際上，他知道這一樓的教室此刻都是空著的。

  很快來到二樓，收破爛的男子一抬頭，猛地驚了一下，他發現二樓的走廊上還站著另外一個女老師。

  這女老師穿著一件西服，白襯衣以及過膝職業裙，雙手抱著一個文件夾，低垂著頭站在二樓樓梯口，面向著一樓的方向。

  這一幕，使得收破爛的男子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對方攔在這裡是不准自己上去，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這位老師……」

  男子開口，發現這女老師根本看都不看自己，只是雙目無神，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腳下。

  好像在發呆！

  「怎麼回事兒？」

  男子站在原地，往剛才那男老師趴在走廊護欄上的方向看去，發現對方依舊趴在那裡，明明看見自己上來了，但卻連身體都沒挪一下。

  「他們好像都沒有移動。」

  收破爛的男子心中升起了猜測。

  他不再說話，但內心的恐懼在此刻卻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這些老師既不說話，也不移動，仿佛被定住了一樣。

  整個場面死一般的寂靜，收破爛的男子一顆心咚咚直跳，全身汗毛倒豎，他沒有勇氣再往前走。

  不過有了這個猜測後，他抬起頭，就站在二樓這裡，往三樓的樓梯口方向張望過去。

  入眼之處，只見數十個人站在三樓靠近樓梯口的位置，不僅如此，在三樓樓梯口上面還有很多人站在那裡，一個個沉默不語，仿佛變成了站立的死人。

  這些人有絕大部分穿著校服，竟然都是學生！

  難怪教室里沒有人？這些學生不知什麼原因，連課也不上，全部在樓道和樓上的走廊里站著。

  而且他們站著的樣子極其古怪，雖然人多顯得很擁擠，但一個個站立的姿勢都在極力的想要避開身旁的人，身體扭曲，腦袋低垂，都沒有看附近的人。

  「媽呀！」

  收破爛的男子一聲慘叫，轉身就跑，連滾帶爬的從樓梯上下來後，連手推車都不要了。

  不過他沒有直接從東側門開溜，而是屁顛顛的對著學校大門口衝去，他要告訴那裡的保安，這學校的人都變得不正常了，特別是那些孩子！

  但此刻隨著他往學校正門跑過去後，收破爛的男子發現路上不時就能看見一個人站立不動，模樣與那樓中的人沒有差別，都是沉默不語，腦袋低垂。

  「臥槽，鬼！妖怪！屍變啦……」

  跑著跑著，這收破爛的男子忽然開始放慢速度，因為此刻他看見路邊一片小樹林中，一個陌生男子坐在其中一棵樹的樹枝上。

  這男子沒有低頭，而是沉默的看著自己，腦袋跟著自己的跑動而慢慢轉動。

  收破爛的男子還注意到，在這樹上的陌生男子距離不遠的地方，站著另一個黑衣年輕男子，這男子保持著和其他人一樣的姿勢，腳邊則有一個歪倒的木雕。

  而那木雕，看上去似乎和樹上的男子長得有些相似。

  就在這時，收破爛的男子已經完全停下，他的恐懼感逐漸消失，一種無依無靠的痛苦感覺從心裡浮現而出，孤寂、清冷、淒涼、苦楚等等情感無法抑制的將他轟然淹沒。

  他低下頭，無聲無息的站在了原地。

  ……

  學校外，此刻停留著數輛黑色治安車，其中一台指揮車上，一名中年特調員一臉詫異的盯著學校裡面傳出來的監控畫面。

  「這……這人……是怎麼進學校的？」

  「還在查，學校裡面有些監控已經壞了，但所有進出口都是鎖住的，學校保安敢保證。」他身旁的一個年輕男子回道。

  「王組長。」此時指揮車門打開，一名治安官在外面說道：「特調總部派來的那個人到了。」

  「嗯嗯，趕緊讓沈老師進來！」這王組長立刻道。

  他很清楚總部派來的那個人是誰，現在自己全靠他的木雕將幾隻非常棘手的異常給收容清除了，完全沒有後顧之憂，這些都是這位沈老師的功勞。

  在當地的特調組中，可以說已經在內部將沈星這個人神化，傳說他本身就是異常，一種可以將自己的特性轉化到木雕里，再使得木雕可以吸收其他異常的異常。

  當然，這些都是以訛傳訛，王組長可不相信。

  如果沈星是異常的話，特調總部那一關就過不了，不可能給沈老師那麼高的頭銜。

  「他沒過來，已經直接進學校里去了。」那看起來似乎有一個小官銜的治安官道。

  「什麼？」王組長一驚，趕緊衝出了指揮車，往學校門口看去。

  就見一個年輕人已經進入學校大門，一臉溫和笑容，正回頭在對替自己開門的特調員和治安官點頭，隨即往裡面走去。

  王組長頓時一張臉都白了，他三步並作兩步的沖向門口，一聲暴喝。

  「他怎麼直接進去了？！誰給他開的門？」

  一邊吼一邊往門口沖，「學校現在處處危機，你們心裡沒點逼數，都不知道嗎？」

  對著那名特調員和治安官就是一通咆哮。

  雖然王組長在心裡很尊敬沈星，但他更清楚學校裡面的危險不是一個雕刻木雕的特殊能力者就可以隨便進入的。

  裡面那隻異常初步估計應該是超等以上。

  當初沈星告訴過特調總部，如果地方上發現大致在超等這種級別的異常時，一定要專門通知他，他非常感興趣。

  所以按照程序，王組長進行了上報。

  學校里那個陌生而孤僻的男人，已經被監控完整拍攝下來，所以他們一併將這孤僻男子的影像資料傳了過去，讓沈星有時間提前一步雕刻了這男子的模樣。

  直到他們發現木雕根本無法靠近這男子時，才感覺到了不對，並對這孤僻男子的等級進行了重新評估。

  但現在的問題是，還是沒有誰能夠真正靠近這孤僻男子，對方對陌生人極其敏感，而他本人也絕不接觸不熟悉的東西，這也就無法使得木雕觸碰到這隻異常。

  原本特調組準備採用原始辦法，也就是動用門羅套裝看看能不能直接轟殺，可如今學校里全是人，有老師和大量同學，已經在學校里被困了第三天了。

  而且孤僻男子的行蹤很詭異，無法定位其確切的位置。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這些被困在學校里的老師和同學絕對已經開始虛脫，但因為被孤僻的人進行了情緒控制，他們整個人都是麻木的，身體機能運轉緩慢，倒還沒有出現脫水的情況。

  按照常規處置方法，在不能使用門羅套裝的情況下，只有請靜電融合度高的特調員出馬，但因為有沈星提前說明，所以總部直接將他派了過來。

  王組長的咆哮和生氣不是沒有道理的，據現在看來，但凡與那孤僻的男子有過接觸的人，不管是眼神對視、身體觸碰，或者只是在這個男子周圍的某個範圍內，最後的結果都會是被同化，暫時找不到解救方法，因為靠近的人有一定機率同樣會被立刻傳染，變得孤僻靜止。

  目前為止，他們已經「損失」了五名特調員，此刻都在校園裡，要不就獨自站著，要不就是身體扭曲的在學生群中，還有三名特調員因為在監控範圍外，暫時還沒找到在什麼地方「孤僻」。

  被王組長大吼的兩人此刻顯得很委屈，那特調員道：「組長，他剛剛出示了紅心證，我只能……」

  「你不會等我過來再放行？」王組長依舊怒氣難平。

  他心裡很清楚，沈星的紅心證件級別很高，比自己的都高，如果按照等級對比的話，怕是可能達到了研究院的高級研究員那種級別。

  換句話說，這種級別的特調員，可以自由出入一些連他們都無法探知的異常場所。

  「把門打開！」王組長略一沉默，呵斥道。

  那特調員一臉懵逼。

  「把門打開，我要進去！」王組長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組長，別啊！」

  「別你妹，沈老師要是在裡面掉了半根頭髮，總部肯定會拿我昆州是問！」

  話聲剛落，王組長忽然反應了過來，以總部對沈星的重視程度，不可能放心讓他獨自一人就進入學校這麼危險的地方的，所以肯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信息。

  他迅速看了看周圍，對那特調員吩咐道：「你去看看這周圍，有沒有其他人跟著沈老師過來的。」

  「有。」那特調員點頭道：「剛才沈老師就已經說了，有一支特遣隊跟著他，目前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所以並沒有靠近這裡。」

  「不對。」王組長搖了搖頭：「總部的保護方案肯定沒有這麼簡單，把門打開，我要進去保護沈老師！」

  這一次那特調員不敢再多說，直接打開了門，王組長老當益壯，如同一隻靈活的猴子，一貓腰鑽進校門後，直奔沈星進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跑了片刻，沒有看到沈星，王組長直接將除異手槍掏了出來，握在掌心，警覺的看了看附近的環境。

  校園的道路邊有幾個花壇，裡面鮮花錦簇，香氣撲鼻，那裡站了幾個已經被同化的人，這導致王組長不敢冒然過去。

  他仔細觀察後，沒有發現沈星的身影，再次往前走了一段路，然後看見了一片小樹林。

  剛才在視頻中那收破爛的男子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的低垂著頭。

  旁邊的小樹林裡，樹木並不是很茂密，稀稀疏疏能看見兩個男子在那裡，一個和那收破爛的男子一樣，孤獨的站著，毫無聲息。

  這正是他們其中一個之前進入校園準備用木雕收容那隻異常的特調員。

  而此刻另一個男子正蹲在這特調員的身旁，把掉在地上的木雕撿了起來，同時抬頭看向不遠處的一根正在微微晃動的空樹枝。

  「沈老師，沈老師，我是昆州川平特調組的組長王運！」

  王組長一邊對著沈星跑去，一邊口中高聲做著自我介紹。

  不過他還沒跑幾步，在靠近沈星一定的距離後，就見沈星忽然抬手制止了自己。

  同時一股眩暈感降臨，王組長一個趔趄，站穩腳步，下意識往後面退了幾步，直至眩暈感消失。

  沈星的話傳來：「不要過來，這一個被傳染孤獨的人身上，擁有大量的無差別精神衝擊。」

  話落，沈星又指了指那收破爛的男子所站的位置：「而那個人，身上又沒有任何精神衝擊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