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誅心,賀家雙子
2024-05-11 13:03:41
作者: 雨雪霏霏
每一個現在看起來不可理喻甚至是無情無欲的冷血之人,一定都曾經有過一段比常人的刮骨剜心還要痛徹心扉上幾百倍的傷。
六年前,當時的南越王還未故去,南越和王都交好,雙方都是一派繁榮。
那是一年的上元節,永真陪著南越王來到王都之中朝貢,隨行的還有她的弟弟,也就是現在的南越新王。
她極其受南越王寵愛,幼年開始就得了封號永真,當時可是羨煞了南越上下。
而她的弟弟,只有一個北陽一個名字,無冠無頭銜,甚至時常會被認成是南越王身邊的一個小護衛。
永真得天獨厚,心性又高,對待北陽便不似平常那般尊敬。
反倒是因為她受南越王恩寵,北陽時常要看著她的臉色。
上元節王都花燈,炙熱驕傲的永真永駐遇見了賀家兩兄弟,賀燁溫柔眉眼含笑,賀煊的眼睛裡則像是藏了火花星光,灼灼之中透露著狡猾,少年的眉眼清爽,稍稍一笑就好似能將姑娘家的魂兒給勾了去。
「想必這位就是南越永真公主,果然明艷。」這是賀燁與她說的第一句話。
「永真公主?看上去也不怎麼樣嘛,一般般的小姑娘而已。」這是賀煊與她說的第一句話。
「是本公主。」永真瞥了兩人一眼,一視同仁毫不謙虛的一副上位者的姿態。
賀燁笑了笑,賀煊則移開了眼,好似突然對路邊的花燈有了極大的興趣……
半個時辰以後,上元節在王都的街道上賣花燈的鋪子都樂眯了眼:永真公主將所有的花燈都給買了下來。
之後她來到了翡瑤河邊,命人將那些花燈都給放進了河裡。
紅彤彤的一片,被河水映襯著,火燒一樣絢麗。
吸引了許多的人來觀看。賀家兄弟也在其中。
「賀燁失敬,竟然未認出來這位是南越北陽殿下。」賀燁認出來了北陽,恭敬一揖。
北陽雖無封號,但他是南越王唯一的兒子,是以有心者便會尊稱他一聲殿下。
「賀公子客氣了。」北陽先是一愣,緊接著趕緊還了禮回去。
不遠處,賀煊不知在與永真說些什麼,看上去兩人的言辭都頗為激烈。
「北陽,還在那裡做什麼?再不回去父王該生氣了!」永真呵斥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的時候,賀燁正欲北陽交談甚歡。
不久之後,賀家在王都里挑了一個吉日子辦了一場茶詩會,永真公主和北陽也在受邀之列。
宴會到了一半的時候,她被賀煊帶到了賀家後院,說是那裡有特地為她準備的禮物,算是為那日在翡瑤河邊他的失儀而致歉。
永真公主答應了下來,同時心想:所謂大名鼎鼎的賀家二公子也不過如此,還不是得來像自己求好。
但就在她即將進去後院之時,賀燁攔住了她:「舍弟頑劣,未免衝撞了公主,還請公主切勿搭理。」
然,永真只是高傲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詞。
後宅里有舞女在翩然起舞,樂師的演奏也不知比外面宴會上的好了多少倍。
一曲畢,一身華服的賀煊才現身,他的眼角溢著笑:「不知永真公主感覺如何?這些人可都是我親自挑選出來的,每一個都是我的至愛,每月若是不看看她們演奏,我定然是睡不著覺的。」
「尚可,還算是能入眼。」永真一貫的驕傲。
「那是自然,就算是皇子親臨,我也未必會捨得讓她們出來獻藝。」賀煊仍然笑著,朝著一名舞姬揮了揮手:「我這裡還有上好的果酒,不知公主可否賞臉一嘗?」
永真應。
那舞姬便端著酒壺上前,小心的給永真倒了一些酒。
然,還沒等永真嘗完了之後發表一些什麼高見,那舞姬已經誠惶誠恐的跪了下去。--她方才一個不小心將一滴酒濺在了賀煊的衣袍上。
「怕什麼?我還能吃了你不成?」賀煊一雙桃花眼眯得細長,聲音清朗,語氣曖.昧:「我又不會吃了你。」
那舞姬迷茫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瞬時狀似無骨一頭撞在了賀煊的懷裡,連聲音也嬌媚了好幾分:「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賀煊的神態同樣讓人遐想,「來,這杯酒賞給你了。」
永真聞言,立刻將自己手中的酒杯重重放在了桌子上:什麼意思?竟然敢讓一個舞姬和她喝同樣的酒!
「喲,怒了?」還沒等她發作出來,賀煊就已經察覺了,他用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語氣接著道:「別著急。」
永真還沒回過味兒來賀煊的話是什麼意思,她的眼前就被一片腥紅給覆蓋,緊接著,一個圓形的東西咕嚕咕嚕滾到了她的面前。
定睛一看,正是那名舞姬的頭顱。
「你…!」永真立刻站了起來。不知是被突然嚇到了還是被氣到了。
「噓。」賀煊將骨節分明的手指豎在了唇間,又揮了揮另一隻手:「別說話,也別動,萬一地上的血跡髒了你的裙子怎麼辦?不如再欣賞一曲?」
他的話音才落下,那些舞女樂師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表演。
臉上毫無震驚恐慌之色。顯然對於這種情況,他們已經司空見慣了。
「她髒了我的地方。」一片盛世繁華迷人眼的舞樂之中,賀煊走向了永真,低低說著。
他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人輕動作上來將那舞姬的屍.身給處理了。
「別亂動。」賀煊幾乎是要貼近了永真的臉頰,「萬一髒了你的裙子怎麼辦?」
永真又是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賀家的後宅有一方不大的池子,賀煊抱著她朝著池子走去,低了低頭狀似玩笑:「你的到來,也髒了我的池子呢。」
永真第三次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就感覺到了失重,緊接著就是水灌入鼻腔里的痛苦。
賀煊將她仍在了池子裡!
她撲騰了好幾下才勉強浮起來,岸上的舞樂還在繼續,賀煊的手裡已經換上了一杯清水。
他居高臨下著:「我說過,在我面前你根本不值一提。」
永真陡然睜大了雙眸:上一次在翡瑤河邊,他們爭吵就是因為賀煊對他口出狂言。
他說:你以為千人寵著萬人哄著就是你驕傲的資本了麼?在我面前,你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他才射了這一出所謂的茶詩會來羞辱她!
後來永真是被賀燁從池子裡撈出來的,而最初的始作俑者早已經逃之夭夭。
或者不應該稱之為逃,對賀煊而言,這件事根本也不值一提,他為何要逃。
他好像一點兒也不怕永真去像南越王告狀,最後自己落了罪責。
永真本能的想將自己的怒火給撒到賀燁和北陽的身上,然,她再一次吃癟了。
「永真公主若是有本事,自行去找賀煊討要和公道去,何必將我們牽連進來,這便是你這個當公主的人的本事?」賀燁一改溫和,疾聲厲色。
那一瞬間,永真提劍殺人的心都有。
……
想到這裡,南宮翎顏的心莫名難過了起來。
據賀燁所說,當初接近永真根本是他和賀煊有意為之。
他們兩個各自有各自的目的。
賀煊劍走偏鋒用欺負忽視的辦法取得永真的關注,他知道永真公主常年高高在上,自然是對一般的關懷勸慰看不上眼,所以每次他都趁著賀煊將永真惹得惱火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鼓著勇氣用一種不卑不亢的態度「教訓指責」她的不對。
「這算是你們哥倆兒在打配合麼?」南宮翎顏聽到這裡的時候看向了賀燁,十分不滿的問道。
堂堂公主,竟然就這樣被他們兩個當做寵物一樣玩得團團轉,而且還是誅心的那一種。
「說來慚愧。」許是因為生病多年,許是因為他的本性就是溫和的,賀燁連在提起自己做的那些有愧於心的事的時候都是坦坦蕩蕩,坦蕩到讓人不忍心去責怪他的那一種。
他看向了南宮翎顏:「姑娘莫見怪,許多年沒有人聽我說過話了,這件事埋在心裡許多年,我怕再不說出來這輩子就沒機會了。」
南宮翎顏看了他一眼:哦,合著我是樹洞是吧?
「那,之後呢?」但她還是很配合的問了一句。
之後……
之後果然是如他們所料,永真公主並未去找南越王痛哭一場,而是跟賀煊槓上了。
一件件一樁樁的事情下來,永真從賀煊那裡學到了心狠手辣喜怒無常,從他這裡學到了隱忍與謀劃。
她對賀煊的憤恨有多深,對賀燁的好感就有多深。
直到,在賀煊生母的忌日裡,向來高傲不羈的他竟然在一處荒墳前跪了一整天。
到了午後的時候就開始狂風驟雨,但賀煊仍然是不管不顧,仍然跪著。
恰好永真的車馬路過,她只當賀煊是抽筋了,還特地去雇了幾個人去墳前找他的不痛快。
但,賀煊已經被揍得鼻青臉腫,渾身都已經是泥濘不堪了,卻仍然沒有還手,反而還竭力的想要繼續維持著跪在墳前的姿勢。
永真瞧熱鬧瞧夠了,才緩緩駕了車馬而走。
次日,她就在街頭看見了賀煊仍然穿著那一身的半干不濕的泥濘衣服在以一敵四與昨日她雇來去給他添堵的混混廝打在一起。
竟然還未落一點兒下風。
這麼有本事,永真當然不介意再給他添點兒火候。
她大筆一揮又雇來了許多的小混混,分批次車輪戰鍥而不捨的去找賀煊的麻煩。
又幾日,她在醫館外的角落裡看見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賀煊。似乎是因為沒錢,連醫館的大夫都不屑看他一眼。
永真此時才知道,那一日雨中,賀煊做了忤逆賀大人的事,被賀家給趕了出來。
真是天助我也!
她特地換了一身華服出現在了一身破敗的賀煊面前,抬腳就踩在了他的背上,輕聲細語:「你不是很囂張很厲害麼?」
連著幾日的饑寒交迫,加上一身的傷無法醫治,賀煊此時已經在昏厥邊緣,根本無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