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局中局（上）

  蘇翎顏去送了南枯離和楊老爺，對楊老爺該說的不該說的話都說了，眼下已經不是楊曦月要嫁給誰的問題了，而是楊家一門榮辱和存亡的事情。她總感覺，楊老爺是想以一己之力一些事情給單獨扛下來，而要付出的代價不會輕。

  「費心了。」楊老爺說著，彎腰就要朝著蘇翎顏一揖，蘇翎顏自然不敢受他的禮數，急忙扶住，自己彎下去了腰：「多謝這些日子襄助，望您平安順遂，官運暢通。」

  南枯離也跟著去了，託付蘇翎顏對楊曦月多照看著些。

  等蘇翎顏回到了昌和居的時候，正撞見蕭家老爺被顧留安教訓得瑟瑟發抖的場面。

  原本顧留安是沒打算為難蕭蓮兒的，畢竟源頭是在李涵青那兒，她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跑腿兒的。所以想著關幾日放了就得了。

  今日蕭家老爺來若是好聲好氣地賠個不是也便罷了，可這老頭兒這幾日大約是急瘋了，在李涵青和縣丞那裡都碰了一鼻子的灰，不免在顧留安面前失了分寸，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您這般濫用死刑，難不成是要在東河郡城裡稱王？」這樣的話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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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一屆平民，還是為難過蘇翎顏，和東殿之間不清不楚過的，顧留安會對他客氣才怪了！

  敢對郡府大小姐動手，即使是幫凶，到了承琰君那裡也不會輕易繞過，何況顧留安還是皇家定下來的三皇子妃，算得上是皇親國戚，要是真的輪起來律法，蕭蓮兒就是有是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何況蘇翎顏雖然是將蕭蓮兒給帶回來囚禁了，一直都是吃喝該供就供的，連她一根頭髮絲兒都沒碰，哪裡來的濫用私刑這一說法？

  真真是，口不擇言口不擇言到她的頭上了，顧留安火冒三丈：「上下嘴皮子一動由著你扯皮？能教出來蕭蓮兒這樣的女兒真真是半分不奇怪，本小姐今天還真就要好好追究追究了，李涵青呢？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讓他親自滾過來和我交代！」

  蘇翎顏不太想和李涵青之間有過多的牽扯，有意避嫌繞路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可始終是避不過的。

  顧泊岸在清遠縣裡潛伏多日，終於讓他等到了最後的契機。

  李涵青不敢直視顧留安，手裡總是需要一個籌碼的：李家跟隨而來的半數人都去尋找那艘船的下落了，剩餘的半數人大多是只會侍候人的，甚至攔不住一個執意要往裡闖的顧泊岸。

  他還帶來了昏睡著的蘇山山……

  兩刻鐘之後，李涵青孤身來到了昌和居。

  「大小姐安好。」他施施然一揖，恍然還是昔日的楊涵青。

  「哼。」顧留安悶嗤了一聲：「托您李大公子的宏福，還能站在這裡囂張讓您失望了。」

  兩人唇槍舌劍著的工夫，顧泊岸已經悄然遣到了蘇翎顏的院子附近：離開皇宮的時候他都沒有感覺這般不舍，現在再次回來這裡，他竟然有一種久違的感覺，潛意識裡，他的心從未離去。

  蘇翎顏正在房間裡看二爺傳來的信：他們已經順利到了江南四郡。回了信之後她做了簡單的洗漱，擺弄了一番房間裡多日沒人打理的西府海棠，顧泊岸知道的，蘇翎顏從來不喜歡別人進入她的房間，所有的事都是親力親為的。

  擺弄完了花之後，她又練了會兒字，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散在她的肩頭，瞬間好像度化了顧泊岸那顆著了魔食古不化的心。那一剎那間，他感悟到了一個叫做「家」的概念，觸碰了從未敢想像得歲月靜好。

  他連嘴角都開始輕輕往上提了提。

  蘇翎顏平素里練字的時候都是心無旁騖的，現在猛然想起來空間裡前兩日準備去闖顧宅找李涵青算帳的時候拿出來的武器還亂丟在空間裡沒有安置好，意念一轉就閃身進了空間裡。

  顧泊岸正在門外盯著她看得出神兒，蘇翎顏憑空消失的一剎那間，他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再次確認了那個位置上是真的沒有了蘇翎顏的蹤影，而且就是在一瞬之間！他立刻就慌了，大慌失措！

  他才開始幻想的美好，就這麼被掐斷了。

  心跳急劇增加，一腳踩空般的心悸急速傳來，顧泊岸的大腦空白了會兒，緊接著是胸口被放入了數百跟鋼針來回去滾動般的疼痛。

  他紅了眼眶，連呼吸都像是在被凌遲般艱難疼痛。

  「嘭…」房間裡的門被人粗魯的撞開，蘇翎顏在空間之中也聽到了動靜，立刻又出了來。然後就看見了渾身都在顫抖地顧泊岸。「泊岸？你怎麼了？」

  她才走過去，就被顧泊岸一個反手推開了。

  他惡狠狠地盯著她：「你剛才去哪兒了？」

  「我就在這裡哪兒都沒去啊。」蘇翎顏隨口應付了句，現在她關心的重點不是要怎麼圓自己有空間這件事的謊，而是欣喜於顧泊岸竟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這是不是就說明，他們之間可以好好談一談了？

  「你怎麼會突然回來？是有什麼事麼？這次回來是不是就不走了？」

  顧泊岸剛才情緒急劇變化，到現在才稍微緩和了過來。蘇翎顏的話他一句都沒聽進去，單單是她的聲音，就給了他很大的安慰感。

  「怎麼了？不舒服？」蘇翎顏走過來，關切抬起來了手打算想探一探他的額頭。

  顧泊岸一個偏頭給避過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為什麼而置氣。

  昌和居的護衛就是在這個時候闖進來的：蘇山山不見了。

  「你說什麼？」蘇翎顏臉色驟變，由春風和煦到勃然大怒問責無縫切換：「不是早已經交代了讓你們多留心著？」

  她是交代過，被派去的護衛也在不敢不盡責，可要是論起來武力，顧泊岸想劫走的人，還真沒有人能護著。

  蘇翎顏帶著昌和居的護衛出去找人，經過前院的時候才發現顧泊岸也跟著了：「你先去休息。」她不想讓他卷進來清遠縣裡即將被掀起來的風浪里。

  「蘇姑娘著急忙慌地出門，好大的陣仗啊。」李涵青是在這個時候插話的。

  沒來昌和居里之前，他還十分怵顧留安，但是眼下顧留安罵也罵過了，以他對顧留安的了解，這件事基本上就算是翻過了。

  蘇翎顏白了他一眼：現在她沒心思搭理他。

  「可是那位蘇山山學子不見了蹤影？」李涵青音腔怪調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瞥向了站在蘇翎顏身後的顧泊岸。

  「你說，什麼？」蘇翎顏已經從空間裡拎出來了棍子，準備再對著李涵青來一下。

  顧留安的一巴掌已經先她一步朝著李涵青呼了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牽扯無辜的孩子，東和郡府教你這樣做的？」

  李涵青自然是躲開了的，他笑笑：「前幾日蘇山山在學堂里衝撞了我的人，承琰君家的大小姐有資格處置蕭蓮兒，我自然也有資格處置蘇山山。」

  衝撞他的人？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蘇山山和蕭蓮兒之間起了什麼衝突。

  蘇翎顏後槽牙磨得咯咯作響，顧留安罵完人之後才好轉了一些的臉色霎時又陰雲密布，她都要被李涵青和這個蠢貨給氣笑了：他還真是看得起她，以為她會把蕭蓮兒給怎麼樣。

  「滾滾滾。」顧留安揮揮手到了蘇翎顏的身邊，摟住了她的肩膀以示安撫，「滾去把那個叫蕭什麼的帶走，告訴她以後見了我繞著走。你以為她有幾斤分量，能抵得上蘇山山。」

  「怎麼把蘇山山帶走的，怎麼全須全尾地把他給我送回來。」她盯著李涵青，「不然就別怪我絲毫不念往日的情分了。」

  「告辭。」李涵青目的達到，幽幽一笑。

  天知道蘇翎顏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動手的衝動：不能讓顧流年再多懷疑一些什麼了。

  「你跟著他去。」她的手脫了力，手裡的棍子掉在了地上，轉過頭低低對顧泊岸說著，「一定要把山山平安的帶回來。」

  顧泊岸點點頭，轉身離去。

  蕭蓮兒被李涵青安排的人直接送回去了蕭家。

  等李涵青和顧泊岸到了囚禁蘇山山的地方的時候，他已經遍體鱗傷了。

  「你敢詐我！」顧泊岸當場捏了拳頭：「你答應過我什麼？」

  把蘇山山交給李涵青的時候，顧泊岸說過：不許動他一根毫毛。－－縱然在他心目中，蘇山山是同他一起分走了蘇翎顏關心的對手，但為了不讓蘇翎顏傷神，他仍然不願意去傷害他。

  「顧公子可看清楚了。」李涵青笑笑：「我的人可沒有動他。」

  只不過是將他和一群惡犬關在了一起而已。

  「李涵青！」顧泊岸一字一頓從牙縫兒里蹦出來這三個字，拳風凌厲就結結實實地落在了李涵青的鼻樑上，血.跡當場就噴了出來。

  「都背著蘇翎顏做了那麼多事了，現在又想裝好人了？」李涵青也不示弱，反手就揮了一拳還擊回去：「永真說得果真沒錯，你根本是在庸人自擾！」

  永真？

  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顧泊岸瞪大了眼，「你知道永真？」

  李涵青是要找船的人，永真是擁有著船的人，他們兩個怎麼會聯繫到一起去？

  「這不重要。」李涵青冷嗤一聲，「你要不要猜一猜，原本看守蘇山山的那些人，現在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