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洗白了的天空

  時間久了，就會產生一種假象，所有人都認為那樣才是對的，隻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假的。-----顧謹謹

  大抵是到了夏天，小城裡不時傳出風扇轉動的嗡嗡聲，　夏蟬在綠樹上不停地叫喚著，草地上的蟋蟀跳來跳去，就連荷塘裏青蛙也開始頻繁地跳躍起來。

  在這個美好的夏天裡，所有人都仿佛回到一年前的夏季，依舊是晴空萬裏的天空，依舊是空氣裏夾著那抹熟悉的青草香，依舊是燥熱、乾燥的空氣。

  時間久了，就會產生一種假象，所有都認為又回到從前的時候，隻有顧謹謹知道，那是上帝的小把戲。

  雖然，蘇憶年的桌上再也沒有了熱騰騰的早餐；雖然，林莞再也沒來找過蘇憶年；雖然，餘莫淺這個名字再也沒出現在顧謹謹的耳邊。

  但是，有些事情確實發生了，顧謹謹從此後知道了蘇憶年是有女朋友的人，她再也不能放肆地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所有真實的性子了　，從此後隻能抱著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堅強地在蘇憶年身邊假裝天真無知了。

  仿佛是為了將一切都偽裝地和原來一模一樣，沒有林莞，沒有餘莫淺。

  可是，自欺欺人終究會遍體鱗傷，可顧謹謹不管，她一定要這麼做，因為這樣她才能繼續待在蘇憶年的身邊，繼續做個天真開心的同桌。

  啪！

  「又在想什麼？」蘇憶年見顧謹謹這次發呆的時間比往常都長了許多，便忍不住拉回她。

  

  「沒什麼啊！就是讓腦袋放鬆放鬆！」顧謹謹笑著回答。

  蘇憶年把書本放進書兜裏，重新拿出另本書，「別又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知道啦！」顧謹謹吐吐舌頭。

  「真好呢，感覺又回到從前了！」顧謹謹感慨道。

  蘇憶年見顧謹謹難得露出小老頭的樣子，不禁笑道，「謹謹兄，你這是老了幾歲了？」

  顧謹謹輕打一下他的胳膊，「你才老呢！」

  說完，她把臉湊近蘇憶年，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不斷研究著蘇憶年的下巴，「憶年兄，我聽別人說，男生到一定的年紀就會長鬍子，你怎麼還沒長啊？」

  「哈哈，我想看下你長滿臉鬍渣又老又醜的樣子！」

  蘇憶年別了顧謹謹一眼，眨眼間又變換成戲謔的樣子，「那也沒你醜的好吧？　」

  「你！」顧謹謹氣結，一時不知道怎麼回，隻好大聲罵他一句，「你才醜，你最醜醜醜醜醜」

  她連續說了好幾個醜，直到說得累了才停下。

  蘇憶年卻接過話，像個孩子一樣跟顧謹謹爭起來，「我最帥帥帥帥帥」

  顧謹謹：「醜醜醜醜醜醜」

  蘇憶年：「帥帥帥帥帥帥」

  顧謹謹：「醜醜醜醜醜醜」

  蘇憶年：「帥帥帥帥帥帥」

  顧謹謹：「帥帥帥帥帥帥」

  經過好幾回合，顧謹謹已經成功地拐入蘇憶年挖的坑裡，可顧謹謹自己卻沒發現。

  蘇憶年強忍著不笑，繼續跟她爭，「帥帥帥帥帥帥」

  顧謹謹仿佛中了魔怔，也跟著說，「帥帥帥帥帥帥」

  蘇憶年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伸出一隻手揉著顧謹謹的頭髮，另隻手向顧謹謹比了個2的手勢，「謹謹兄，你已經誇我兩次了！哈哈哈哈！」

  顧謹謹這時才忽然醒神，「你！」

  她氣不過，又朝蘇憶年的褲腿踢了一腳，可蘇憶年很快速地躲過了，甚至還笑得很得意。

  顧謹謹氣到無奈，又踢不到他，他又沒喝水，這該怎麼辦？

  她想了想，擡起頭看著蘇憶年，把自己的杯子遞給蘇憶年，不懷好意地笑道，「憶年兄，我杯子裡沒水了，你幫我接一杯吧？」

  蘇憶年沒想那麼多，拿起她的杯子，轉身就走。

  就在蘇憶年轉身的那一瞬間，顧謹謹清澈如水的眼底裏閃過一絲慧黠，「嘿嘿，憶年兄，讓你欺負我！」

  她悄悄把蘇憶年的凳子向後挪了一尺，一邊看著打水區接水的蘇憶年一邊偷偷抿嘴笑，「我看你這回怎麼躲。」

  很快，蘇憶年把水接了回來，輕輕放到顧謹謹桌上，「吶，給你放這了。」

  顧謹謹點頭，假裝鎮定，「謝啦！」

  蘇憶年沒說什麼，準備坐下來。

  就在這時，顧謹謹悄悄伸了一隻腳在蘇憶年凳子下，而蘇憶年並沒有發現。

  一切都像慢動作回播。

  蘇憶年身上的重力就要緩緩落在木凳子上時，顧謹謹立刻將凳子又向後挪了半尺。

  啪！

  手臂和木桌子重重撞擊發出一個沉悶地聲音。

  顧謹謹仰天大笑，看著蘇憶年半個身子坐在凳子上滑稽的樣子，不禁覺得心情很好。

  蘇憶年沒有摔，顧謹謹留給他的位子，恰好處於再差幾寸就會摔的距離。

  他瞪了顧謹謹好幾眼，雖然沒摔，但也是虛驚一場。

  顧謹謹還在笑，故意對他說，「憶年兄，承認你老了吧，都坐不穩了呢！哈哈，讓你欺負我！」

  蘇憶年淨白好看的臉也笑起來，又露出迷人的弧度，「看來，謹謹兄是打不死的小強呢！」

  他一把反手抓住顧謹謹的雙手，向手上使了三成勁「這回你不叫年哥，我絕不放手！」

  顧謹謹疼的咬牙，「不叫！死都不叫！」

  他挑起好看的眉，「喲，寧死不屈？」

  「是又怎麼樣！」顧謹謹忍著痛意，堅持道。

  「除非你不想要手了？」

  「那你就一直抓著好了！」說完，顧謹謹也不反抗了，任由蘇憶年抓著。

  這回蘇憶年反倒沒轍了，放開顧謹謹的手，淡淡地說，「今天放你一馬！」

  顧謹謹雙手頓時的到了釋放，她偷偷笑了下，趁蘇憶年沒注意，往他褲腿踢了一腳。

  果不其然，蘇憶年沒有預料到顧謹謹還有後手，防不勝防地被踢了一腳。

  他拍了拍褲腿，嘴角微微上揚，朝顧謹謹說，「不錯嘛，還有後手？」

  顧謹謹得意地擡高下巴，「那當然，這叫兵不厭詐！」

  她得意的眼神仿佛是奪目的鑽石，在陽光下光彩照人。

  蘇憶年看了好久，才暗自感慨，她已經很久沒有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他揉了揉顧謹謹的頭髮，「那看來，以後不能小瞧你了！」

  以後，會是多久的以後？

  顧謹謹呆呆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蘇憶年笑了笑，也沒說話，開始預習起下節課的課文。

  安靜，又重新在兩人之間上演。

  一節課匆匆來了，又匆匆走了。

  顧謹謹趴在桌上玩著手指，她的手指沒有蘇憶年那般修長好看，但是她的手也不至於太差，至少不粗也不黑。

  她滿意地對自己手指笑了，看著看著，忽然想剪指甲的念頭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顧謹謹挺直背，朝周圍的人問了一圈，有沒有指甲鉗，唯獨跳過了蘇憶年。

  蘇憶年把書倒蓋在桌面上，就這樣沉默地看著顧謹謹借指甲鉗，仿佛在看一個無關的人。

  許久，他才無奈地把圈在鑰匙扣的指甲鉗丟在顧謹謹面前，「你怎麼不問我呢？」

  顧謹謹看著眼前那把指甲鉗驚訝了好久，結結巴巴地說，「你你為什麼會有指甲鉗這種東西？」

  啪！

  蘇憶年拿起倒蓋在桌面上的書輕拍了下顧謹謹的頭，「你那是什麼腦迴路？為什麼我不可以有？」

  他說完後，見顧謹謹還是一臉茫然，隻好解釋道，「留著長指甲彈鋼琴，我感覺不舒服，所以隨身攜帶。懂了麼？謹謹兄！」

  顧謹謹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如此！」

  蘇憶年看向顧謹謹的小手，不禁皺起眉頭，「把手伸出來。」

  「做做什麼？」顧謹謹擔憂地把手收起來。

  他笑起來，嫌棄地說，「幫你剪，你看看你剪的什麼指甲，那麼醜！」

  顧謹謹一聽，緩緩把手伸出來，又擔憂又期待地看著他。

  蘇憶年接過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剪起來，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仿佛在保護什麼珍貴東西。

  顧謹謹就靜靜地望著他認真的樣子，不禁紅了臉，朝空氣悄悄嗅了幾口屬於他頭髮上的洗髮水的味道，淡淡地散發在空氣裏，很清香很好聞的味道，但卻不知道是用的什麼牌子。

  蘇憶年一直低著頭，在顧謹謹粉白的指甲上剪出一個又一個完美的弧度，像是在做一件藝術品。

  不久，一隻手剪完了，又換了另隻手。

  顧謹謹默默感受從蘇憶年手上傳來的觸感，他的手很冰涼，許是常年彈鋼琴的緣故，讓顧謹謹覺得他的手竟帶著鋼琴上黑白鍵般冰涼的觸感。

  雖不是透心骨的涼，卻也是讓人擔憂的涼。

  「你的手為什麼這麼涼？」顧謹謹忽然開口。

  蘇憶年正在剪指甲的手頓了頓，很快又恢復剪指甲的動作，不在意地說，「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好了以後就這樣了。」

  顧謹謹想也沒想直接說，「以後，你冷了告訴我，我給你暖手！」

  說完，發現似乎不太對勁，她又補充道，「呃我從小體質比較熱，一般天冷了，我的手還是會很熱，所以到冬天，我給你暖手吧！」

  她見蘇憶年沒說話，想了想，又說道，「我給很多人暖過手的！」

  聽完這句，蘇憶年才點了頭，「隨便你。」

  他說完，又接著剪起來。

  那天陽光很暖和，教室裏很多人，顧謹謹在一片混亂中仿佛看到了她和蘇憶年的未來，那是一個安靜地下午，蘇憶年像在雕琢某樣珍貴的東西般慢慢地幫顧謹謹剪指甲，而顧謹謹則是一臉微笑地摸著他那頭髮質很好帶著清香的頭髮。

  那時的顧謹謹在想，如果，時間能停在這一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