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西晉之災

  身上的痛處，足夠讓楊子凡昏過去，但倔強如他知道，倒下去、放棄了帶來的不光是死亡，更是一顆道心的死亡。

  縱然死也要以勝者的姿勢。

  他雙手一捏，體內的九葉青蓮飛速的運轉起來，打算做最後一搏，但強大如金仙這般的人物又豈會給他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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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彈帶來的必定是更為強大的鎮壓。

  西晉大仙面色冰冷，似乎想起了一生中遇到過的許多這樣的人，他們為何如此不肯低頭，為何如此不願服輸。

  做為翠心湖到凡間必經之路的看守人，他的修為早已經強過仙界的絕大部分仙人，三百一十五年了，獨自的修行，面對各式各樣的人物，他的一顆道心早已經堅如磐石，水火不侵。但見到明知面對的會是死亡，依舊用儘自身最大的力量高高揚起頭顱的楊子凡，他那顆堅定的道心沒由來一陣恍惚。

  莫非，真要殺了這位少年？

  「住手。」

  有個聲音止住了他漸漸合攏的手指。

  碎石瓦礫中，魔克跌跌撞撞的直起身子，一雙蔚藍的眼睛毫無神彩的盯著西晉大仙，他長長吸了一口氣，試圖緩解身上因為那粒打入體內的黃磷帶來的痛楚。

  風，冰涼的刮著。

  四下寂寂無聲，他瞥了一眼已經如同血人一般的楊子凡，道：「他是誰，我不認識他。」

  西晉大仙面色微動，心底不知為何無由來一陣喜悅，似乎找到了放走楊子凡的理由，但這理由卻還不足以說明兩人的情況，他手微微一松，楊子凡身上的雲朵鬆開了一些。

  「你真不認識他？」

  「廢話，我堂堂虛界魔將為何要結識凡人？」魔克罵道，體內的黃磷在魔氣的作用下逐漸淡了。

  楊子凡使勁的搖頭，想阻止魔克做無用的舉動。

  「真的？」西晉大仙還是有些不相信。

  「我……不……認……識……他。」魔克大聲吼道，出現在楊子凡面前，一爪抓向他的心口。

  楊子凡使勁給他使眼色，但一切都惘然。

  魔克的決心是如此之大。

  如此剛烈的手段必然能夠救下楊子凡，但他面對的只有一條路。

  「不！」楊子凡拼命的搖著腦袋。

  黃色的光芒占據了他的身體，他被西晉大仙救了下來，魔克的卻被黃光直接命中，砸進了廢墟中一蹶不振。

  「唉。」岩壁見藍色禁制某處老頭子看到下面的情況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為了天下百姓，犧牲是必要的。」

  他的身形緩緩溶入了藍色禁制中，游向禁制下某處光亮所在。

  四顆雷球在他的身邊圍繞。

  「虛界、凡間就此隔絕吧！翠心湖的百姓們別怪我將戰火引到這裡，犧牲你們，外面的世界才會安全。」他的堅定也無人能夠動搖。

  「老婆子，我回不去了。」

  他留下最後一句話，朝那一抹亮光快速游去，身邊的雷球雷光閃爍。

  岩壁下，被黃光包裹的楊子凡，拳頭緊緊的捏在一起，遠處的魔克一動不動。

  「你為什麼又要救我。」他默默的地下了頭。

  西晉大仙都看在眼中，但一個自己欣賞的後生他不願意毀去，只要抹掉污點，給他時間總能夠改正。

  「要怪只能怪，你來了不該來的地方。」他對著廢墟中的魔克說道，手指間亮起一滴橘黃色的光澤。

  閃爍著，光澤飄到了天上，朝魔克落去。

  「不！」楊子凡心中大聲的呼喚著，腦海深處的某個地方似乎被他的情緒牽動了，有某種東西從那個地方涌了出來，劇痛占據了他的腦袋，但是他卻似乎知道只有這東西才能夠救自己，即使劇痛令他陷入昏迷邊緣，縱然劇痛將他的靈覺都吞滅了。

  他不管不顧，心裡期盼著，放開了身體，任憑那東西在自己體內馳騁。

  「吾將生死歸於無，所謂虛。

  吾將過往歸於無，所謂虛。

  吾將自我限於世，所謂虛。

  虛本無意，自發由心，為之強大。」

  不知道是誰在念著咒語，困在楊子凡站了起來，橘黃色的禁制消失於無形，他嘴角動著。

  口中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臉上浮現一片詭異的潮紅。

  西晉大仙驚道：「你到底是虛界的什麼人物？」

  「吾本虛無，又求何身，吾本無處，又求何家……」綿延的咒訣不斷從他的口間傳來，淡淡的青光自他身上向周圍飄去。

  西晉大仙從驚異中醒了過來，大喝道：「好一個大傢伙。」

  手指一揮，天空的雲朵翩翩而下。

  楊子凡此時雙眼緊閉，左右手食指拇指相扣，臉上的潮紅朝眉心處迅速的聚集，似乎咒訣將他的修為提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

  飛舞的雲朵紛紛消散，他突然睜開眼口中的咒訣依舊：「既為虛無，何來相擾。」

  下一刻楊子凡詭異的出現在西晉大仙面前，雙手向前一伸，西晉大仙好似毫無覺察，手掌入胸，鮮血如注。

  西晉大仙呆呆的看著這一幕，指著楊子凡道：「你到底是誰？」

  楊子凡身形不動，縮手、伸手，西晉大仙面色大變化作一片濃雲朝天上逃去，他並未追去，臉上的潮紅一腿，雙眼一合倒在了亂石中。

  一切事情發生得太過詭異，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於此同時，岩壁傷疤間的藍色禁制內湧出一大片雷光。

  隆隆雷聲不覺於耳。

  千百年未曾有過反應的藍色禁制從中爆裂，紛亂的光澤四下飛濺，爆做奪目的藍光，讓人目不能視。

  夜色如晝，只是這亮卻讓人害怕。

  居住在西晉之門下的居民在奪目藍光下紛紛逃竄。

  在藍光之上的漆黑夜空也在同一時候閃起大片的雷光，有一個威嚴聲音在隆隆雷聲中傳來：「你真要將他關閉？」

  「我意已決。」隆隆雷聲中傳來老頭子的聲音。

  聲音過後，天雷震動，只如千萬隻鼓一起敲動，大地也開始震動，聳立了千萬年的山崖如同清風一般在藍光中淡去。

  山崖化大地，露出不知多少畝遼闊的土地。

  此等壯觀的神跡只因藍光的遮蓋，沒有人能夠看到。

  時間持續了很久很久。

  西晉之門的震動驚動了翠心宮的護衛們，翠心宮宮主第一時間帶著一大批高手朝西晉之門趕去。

  待到此處的之後，只見到原先的連忙山崖消失無蹤變做了千畝草原，西晉之門消失了，翠心湖與凡間的聯繫也徹底的阻斷了。

  眾人大驚，翠心宮宮主蘭伊下令封住通往西晉之門的通道，不得將此消息傳出去。

  …………

  …………

  …………

  遠隔西晉之門千里之外的草原中，有個少年在自言自語：「你到底是何人？」

  他面前魔克緊閉著眼，氣息順暢。

  少年望了望天，又轉頭望向另外一側，眉頭緊鎖，那一側一位禿頭老者全身焦黑躺在草地上，進氣多出氣少。

  少年想了一會，似乎做了一個決定，自言自語道：「等魔克醒來，就讓他殺了你。」

  說到殺人，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猶豫。

  他就這樣呆呆的看看魔克，又呆呆的看看老頭子。

  然後望望天，每當天空有雲朵飄舞，他便大驚失色，將兩人轉移到另外一個地方，好似雲朵能吃了他一般。

  每每雲朵飄走，他便走出來，叉著腰指著天空大罵一陣，罵得累了，困了；又呆呆的拔著地上的草，念道：「吾將生死歸於無，所謂虛，吾將過往歸於無，所謂虛……」一邊念一邊手舞足蹈，瘋癲至極。

  說也奇怪，這少年不吃不喝，就這樣在草原上左右挪窩。

  時間一月一月過去，有一天他突然瞪著大眼睛看著天空閃爍的星星自言自語道：「娘，我看到自己的星星了。」

  說著說著，似乎想起了很多傷心事，大哭起來。

  又一月過去，他身邊的年輕人醒了過來，少年呆呆的看著他，喜滋滋道：「你醒啦，哈哈，醒了醒了，甚好。」他鼓掌拍手，手舞足蹈。

  年輕人面露疑色道：「楊子凡你怎麼了？」

  「楊子凡？誰是楊子凡？」少年抓著腦袋，純淨的眼睛中滿是疑惑，想了片刻又道：「好熟悉的名字，他是誰，魔克？」

  「你？」魔克發現了異樣，甚是疑惑，又試探性的道：「是誰救了我們？」

  「救？」少年捂著腦袋，突然間緊緊閉上眼睛道：「好大一片藍光，漫天遍野都是，嚇死人了。」

  「真的瘋了？楊子凡……」魔克使勁搖著少年的肩膀。

  少年呆傻的指了指天空，嘻嘻笑道：「有流星，流星。」

  魔克算是明白了，楊子凡真的瘋了，大白天的哪來的流星。

  「魔克，快看，好大好大一片，白色的、藍色的、紅色的、紫色的。」少年推開魔克看著天一路狂跑。

  魔克怕他跑遠了連忙將他抓住道：「你叫楊子凡知道嗎？謫仙楊子凡！」

  「我叫楊子凡，謫仙楊子凡，哈哈！」少年臉上笑著，跌坐在地上。臉上的笑容與身體的表現極不相稱。

  「哎！」魔克搖了搖頭，這時候才發現遠處草叢中的老頭子。

  怒從心氣，他站了起來，幻出爪子，便要將他殺了。

  「殺吧，殺吧！他是壞人。」少年張著眼興高采烈。

  魔克愣了一下，頓時清醒過來，暗罵自己差點誤事，現在楊子凡瘋了，只有老頭子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

  一巴掌拍在他身上，魔氣湧入體內，老頭子怪叫一聲，睡了幾個月如同沒事人一般，跳了起來，警惕的看著四周。

  「誰，到底是誰？」

  「你！」當他看清楚眼前魔氣涌動的人物時反而不緊張了：「你想做什麼？我可不想同你動手。」

  「後面發生什麼事了？楊子凡怎麼變成這樣了？」魔克一步一步的走進逼問著，所有的事情都是這老頭鬧出來的，如果不是想搞清楚楊子凡到底怎麼了，恐怕早和他斗上了。

  「楊子凡？」老頭子也看向一旁呆呆看著天空的少年。

  楊子凡也注意到了老頭子，眉頭一皺，怒氣沖沖道：「壞人你要做什麼？我會殺了你。」

  老頭子走上前，魔克攔住他道：「你要做什麼？」

  老頭子瞪著他道：「想救他就讓我看看。」

  魔克考慮了一下還是讓開了道，老頭子朝楊子凡走去，笑嘻嘻道：「小傢伙，過來，給我看看。」

  楊子凡朝後退了兩步，老頭子見他不願過來，施展神通一把抓向他，魔克見他動手，迅速擋在他身前，一掌化去老頭子手上的余勁，警惕的看著他道：「你想做什麼？」

  老頭子看著他嘿嘿笑道：「虛界來的小子，看不出你還長著一顆凡心，我不會傷害他的。」

  魔克不肯讓步。

  老頭子伸手指天道：「老傢伙若是說謊，天打雷劈。」

  魔克這才讓開了道。

  老頭子將楊子凡抓住，右手答在他的頭上，楊子凡倔強不肯給他抓住，使勁動著身子。老頭子暗運法訣，打算讓他乖乖睡去，哪想體內真元才接觸到他的身體，一股強大的反彈力冷不防自體內衝出。

  「哎呦一聲。」老頭子跌倒在地上，啃了滿口的碎草。

  「邪門，真邪門。」老頭子站了起來，揉著摔痛的地方，有些詫異，剛剛反彈的力道恐怕有上仙的水平了。

  「怎麼可？」魔克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問道。

  老頭子揉著身子道：「你自己去試試。」

  魔克不解，抓住楊子凡，魔氣剛剛湧出，立刻感覺到手掌像是放在一塊燒紅的烙鐵上。

  「哎呀！」怪叫一聲，連忙放開手，整個手掌都給燙起了水泡。

  「感覺到了沒？」老頭子道。

  魔克面色凝重，楊子凡體內好像有一股非常強大的氣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面面相覷。

  也許只有那位雲中的大能才能夠找出原因，魔克看著黑夜中飄過的烏雲，楊子凡害怕的躲了起來。

  「今日楊子凡有事，我倆的恩怨放到他日在行了斷。」魔克對老頭子道。

  老頭子很不屑的看著他道：「就憑你？」

  「楊子凡，我們走！」魔克去牽瘋癲的楊子凡。

  楊子凡躲在一堆亂草中，雙手緊緊抓著一枚戒指自言自語道：「戒指保佑戒指保佑，別來別來。」

  那枚戒指在月光之下散發著淡淡青光，三條龍紋栩栩如生，遠遠看來，小小的戒指竟似一汪溪水在涓涓流動。

  「靈犀戒。」老頭子似乎認識這枚戒指，眼睛睜得老大攔住魔克道：「虛界小子，你先走。」

  「你能攔我？」魔克與他怒目而視。

  「我只是想看看那枚戒指。」老頭子盯著楊子凡手中的東西，臉色蒼白。

  「這是他的東西，你想動動試試。」

  「撲騰。」打量著戒指的老頭子突然間跪倒在地上，磕頭拜道：「聖神在上，晚輩不知道衝撞了。」

  魔克以為老頭子想趁著楊子凡瘋癲搶了他的東西卻沒想到來了這麼一齣戲，大為不解。

  天空中的雲散去，楊子凡連忙將戒指掛回了裡衣，拍手笑道：「終於走了……不怕了……不怕了……」

  「走吧，楊子凡，我們去找那位大能給你治病。」魔克一把拉起楊子凡往西晉之門方向走去，他並不知道西晉之門已經毀了。

  說起走，楊子凡倒聽話了，任憑魔克拉著朝西走去。

  老頭子連忙起身，追去道：「別跑，別跑。」

  魔克不搭理他。

  老頭子無奈道：「西晉之門被我關上了。」

  魔克聽到這消息，愣了一下道：「那我就去把他打開。」

  老頭子思考了一會，見到兩人越行越遠，苦著臉大喊道：「準確點是被我毀了，不可能打開了。」

  「什麼？」魔克大怒，怪叫著與老頭子打做一團。

  一時間草原上雷光閃動，魔氣飛揚，爪影肆虐，拼鬥聲不絕於耳，間接還有個少年在拍手叫好。

  這一斗，鬥了五天五夜才停下來。

  雙方修為相當，打了氣竭都未能分出勝負。

  魔克大口喘氣，平復著身體長時間打鬥帶來的疲憊感，有些詫異老頭子修為的高深，心中暗想自己來到凡間後除了那個叫做楚懷天的皇帝以及他身邊的帝釋天外好似都沒遇到過低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頭子跌坐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暗道如果不是雷神鑿不能用了，早將你給劈翻了。

  兩人各懷心思，知道彼此都奈何不了對方，於是打開天窗說亮話。

  魔克道：「喂，你為什麼見到那枚戒指就發瘋了？」

  老頭子道：「別瞎說，那是靈犀之戒，聖神才能擁有的。」

  「聖神，你哪聽到的名字？」

  「別亂說話，聖神豈是你能夠亂喊的，小心天打雷劈。」

  「我看你已經是上仙的修為了，怎還會信神神鬼鬼的事情？」

  「胡說，別把聖神同神鬼一般理論。」

  兩人打得力竭，又鬥氣嘴來，你一句我一句，只吵得天昏低暗。

  楊子凡很煩躁的捂上耳朵，蹲在地上，看著腳下的螞蟻爬來爬去，青草隨風搖動，外面的世界都與他無關了。

  天地間，只有了自己，他忽然覺得很高興，就這樣靜靜的蹲在地上如同一位被父母訓斥的孩子在尋找著自己的安穩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