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九尾逝

  聾叔道：「看在是你，只此一次，你若有話快快問了，今天決計不能讓這妖孽離開天元派。」

  李程程道：「我只問她一句話，其它悉聽尊便。」隨後他回過頭，幽藍的眼睛望著身後與自己幾乎同貌的女子。眼中有恨，有悲，有喜，有了世間絕大部分的情緒。

  楊子凡不明白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身邊有人輕輕動了一下，這引起了楊子凡的注意，他臉上一喜，因為身邊那人是天寶真人。

  

  「師父，師父你醒了，身子沒事了吧？」天寶真人聽到楊子凡的聲音，艱難的睜開眼睛，可才看了一眼卻又陷入了昏迷中。

  楊子凡嘆了口氣，看樣子天寶真人為自己傷得不輕。

  另一邊，李程程開口道：「你，你和他說的一樣嗎？是我母親？」

  一旁還在注意著周圍有沒有醒過來的天元派弟子的楊子凡偶然間聽到這句問話，心中一驚，轉頭去看。

  注意到聾叔似乎早知道這件事情，神情未變，只是將古鉞豎在身邊，如同關公手持青龍偃月刀，注視著世間的公道正義。

  而顏姬卻是神情閃爍，嫵媚的眼神化作另外一種模樣，有疑惑、有喜悅、卻也有遺憾。

  李程程低下了頭，他已經從顏姬的沉默得到了答案，半晌後，他再次抬起頭問道：「那我父親呢？」

  問話如同一根針，扎得她心頭一陣疼痛，也喚醒了她多年以來心頭的舊傷，顏姬低下的腦袋重新抬起頭的時候，眼中已經多了一份狠毒，他盯著聾叔，指著鑄劍台上那一方青銅鼎，語氣的癲狂的嚷道：「是他，是他殺了你父親，他現在卻不出來躲在裡面。天河老鬼，你給我出來，出來，看看你欠的這對母子，看看他。清悟說他將我孩子變成了人，可是沒了妖氣，沒了妖身，他還是我的孩子嗎？他以為他作對了，死了活該，燃了紫府能怎麼樣，魂飛魄散，哈哈……魂飛魄散。」

  李程程心裡本已猜到幾分事實的真相，可是他並不知道清悟真人的死訊，一時間只覺得天昏地暗，驚愕在那。

  「吾以九尾，獻吾九命，只求幽冥與我同在。」

  突然間，癲狂的顏姬雙手快速在額頭之上化了一指，口中念咒，拋下了李程程飛向了那一方青銅鼎。

  她身後的黑色法.輪黑光大亮，顯出九條長著潔白絨毛的尾巴，妖艷而迷人，她飛入空中，回頭最後看了一眼身後呆立的李程程，臉上卻已經七竅流血。

  她輕呼一聲：「咤！」這個傳說天地出現後的第一個聲音。

  黑色法.輪中的九條尾巴齊齊截斷，漫天的星辰在一瞬間變得暗淡無光，顏姬回頭，全身已經化作了一抹黑色的厲芒，月光在也侵進不了一分，就那樣揮手而下劈向青銅鼎。

  那一刻仿佛是永恆。

  無聲，無息，更無了世間的萬物，只有積累了兩百年的恨，兩百年的仇，兩百年的怨。

  聾叔大驚，閃身便要阻止，可是李程程卻橫了一步擋在了他的面前，高舉的古鉞沒有落下，似乎李程程對他來說勝過一切。

  楊子凡驚得站起身子，望著。

  心中百個瞬間便走過了百個念頭，毀了，不要毀。

  毀了到時候浮雲洞中的師姐就安全了。但是毀了，幻魔星君就會出來了，那時候滿目瘡痍的天元派卻又來引來一個勁敵。

  顏姬化去九尾，以九條命換來的幽冥之力可是非同小可的，她那一掌只是直直劈下，卻不知道勝過多少萬千道法。

  黑色與青色的銅鏽映襯在月光下，而後緊緊的觸碰到了一起。

  聾叔忍不住，一個挪移消失在遠處，可是當他出現在顏姬身前的時候，李程程卻已經冷冷說道：「我身上肯定有對你很重要的東西，你若阻止，我便死在這。」

  聾叔嘆了口氣，古鉞化作兩道雷光消失在手中，天上的月兒開始泛起淡淡的血紅色，先是如同絲線一般在圓月的邊沿蔓延，隨後一點點朝月心侵蝕。

  終於，在三人的注視下顏姬與青銅鼎碰到了一起。

  而後，天地閃了兩下，在楊子凡的眼中確實是這樣，一黑一明，就像自己閉上了眼睛隨後又睜開了眼睛。顏姬一掌拍下，身上再無之前的氣勢，如同一片隨風飄搖的落葉落到精鐵之物上一般，她咬著朱唇，七竅中的血流不止，再度揚起掌。

  「嘭！」

  這次有了聲響，青銅鼎猛的震動了起來，在顏姬手下劇烈的搖晃起來，一道青色的火焰燃起，楊子凡認得，這火焰和自己的青蓮火焰竟有幾分相似。

  那火焰一出，便擋住了顏姬的手掌，但是她在使力的堅持著，黑氣一寸一寸的破開火焰，就要接觸到鼎身，三人目不轉睛的看著。

  可是就在逼開了絕大部分火焰的時候，顏姬好像耗盡了所有修為，手臂顫抖不止卻再也進不了最後一步，火焰與黑光就這樣恰到好處的維持住了平衡，如若外人在其中一方只要稍微加一分力，平衡立刻會被打破。

  楊子凡看著，心下做出了決定，他回頭看了一眼沉寂無聲的浮雲洞，飛身而起，如鬼魅一般眨眼間便落在了顏姬身後。

  手掌輕輕放在了她的肩上。

  顏姬有所覺察便要反抗。

  楊子凡悄聲道：「我也有我要救的人。」

  顏姬放開了警戒。

  楊子凡九葉青蓮心迅速的轉動起來，青蓮之氣轉入了顏姬體內，一時間顏姬的黑芒中多了一份淡青色的氣體，青銅鼎上的火焰立刻被黑芒壓制住。

  聾叔閉目，眼角有淚，對著天空中漸漸轉紅的月兒自言自語道：「天河少爺，他以死相逼，我卻沒有辦法。」

  終於黑芒滅去了所有火焰。

  顏姬清喝道：「破！」

  青銅鼎更加劇烈的顫抖起來。

  「轟隆。」一聲，莫大的青色光華掀飛了顏姬和楊子凡，衝破天際，與天空之中的圓月交.合在一起。

  天地間在那一刻好似連接到了一起。

  一聲嘆息，仿佛來自恆久的遠古，嘆息著世間萬物，嘆息著塵世紛擾。

  「渺渺天道，無欲無知，前世今生何故牽繞。」

  一句道號，夾雜著萬千情愫，在月華之中傳來。

  聾叔聽到這聲音，單膝跪地，垂頭道：「天河少爺，小希無能終沒能阻止他。」

  「小希，百年前你便得世間大道，可你為何為我逗留世間百年？這是何苦。」

  聾叔固執的說道：「我這身修為是少爺給的，少爺一日不成大道，我便一日不走。」

  「你以為在這守著我就能安心嗎？你走吧！去仙界，那裡才是你該去的地方。」光華中的聲音有些憤怒。

  聾叔遲疑著，卻是不肯走。

  光華中那聲音變得嚴肅不已道：「小希，這是我最後一個願望。」

  聾叔滿臉的皺紋擠到了一起，雙膝跪地，連續磕了五個響頭，隨後站起身，一聲長哨，古鉞重新出現在他手中，他四下看了一眼天元派，身上泛起一片雷光。

  天空之中頓聞仙樂瓊瑤，其中更夾雜著一聲仙音：下面凡人可是靈希子？」

  聾叔不舍的看了一眼那道光華抬頭揚聲道：「是。」

  話音才落，便有一道仙光落下，天空之中頓時仙門大開，但能隱約見到裡面亭台樓閣不知多少。

  聾叔搭載著那一道仙光，渡去肉身，化作一抹雷光消失在天際。

  隨後仙門關上，萬物又恢復了原先的模樣。

  場中三人。

  楊子凡望著仙門之後的世界，心頭一顫不知道後面的龍嘯風，怪先生過得還好嗎？自己何時才能夠到那個地方。

  李程程和顏姬卻是盯著光華完全沒有理會聾叔登仙這一回事。

  「你走了，我便安心了。」光華之中的聲音有些傷悲，想必聾叔離去他也不好過。

  顏姬聽到自己日日夜夜都在夢中想把碎屍萬段的聲音再度出現，一時間哈哈大笑，猙獰的看著那一道月華，惡狠狠的道：「天河，你這縮頭烏龜，靈希子走了我看你怎麼辦！你怎麼不敢露出臉來看看我，看看我的孩子，你出來啊，出來啊！」

  對於天河真人，天元派所有的弟子都知道，而且很崇拜他。修仙界第一神兵黃龍劍便是他鑄造的，但天元派弟子只知道他早已經羽化登仙，可是沒想到卻在鑄劍台中。

  李程程立於一邊，面色如霜，他心中矛盾，對於殺父仇人他一點概念也沒有，他多想回到從前有問題的時候清悟真人會笑呵呵的幫他解決，可是如今那人已經不再了，自己從未見過的母親今日在這卻早已經被仇恨封閉了雙眼，他心很痛，不知道該怎麼辦。

  遠處，昏迷過去的梁逸辰他早已經看到，但是即使他醒了又不能幫到自己，他抬頭望著那一道月華，只願自己也像那道月華一般離開這紛擾的塵世。

  在他的注視下，月華如水般落了下來，散去、淡去，走出一人。

  那人只是一個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也看不到肉身，如果確切的給他一個定義的話，只能算是一道月光構成的身影。

  他側頭，看著一旁呆呆看著場中變化的楊子凡，伸手，一個古樸的小鼎出現在手中。

  「拿了去吧！浮雲洞中打開蓋子，你心裡牽掛的人就能救到。」

  說罷古樸的小鼎飄到了他面前，楊子凡接過來，抬頭最後望了光影一眼，飽含著感激，迅速朝浮雲洞奔去。

  身後聽到顏姬淒涼的笑聲，但是這一切都跟他沒有多少關係。他心裡只牽掛著浮雲洞中的青林，不知她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