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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終究是我欠了你

2024-05-11 11:10:10 作者: 楚非歡

  聽他說到皇上,弦歌臉色微變,這才明白為何會在這裡見到他,原來如此。

  可再想到他說的那些話,原本插了一把刀的心臟又在隱隱作痛,仿佛有人握住那把刀來回擰,讓她痛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弦歌壓下心中的酸澀,想了想,還是慢慢走進,在齊商旁邊坐下,就像當年薛爺爺去世,他也是這樣默默的陪著自己一樣。但讓人想不到的是,這才沒過多久,兩人身份就調轉過來,而靈堂中的棺槨中躺著的,是齊商的妻子。

  約摸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弦歌才緩緩開口:「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在我八歲那年。那年,我爹將我送去太學,裡面大多是和我們同齡,或者比我們大的學生。我當時在顧府雖然是個混世魔王,可是突然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還是有些不知所措。不過礙著面子,我一直裝作若無其事,自己坐在角落裡。別人都以為我冷傲,與其他人格格不入,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緊張,緊張的手心都是汗。」

  弦歌就這麼兀自的講著故事,一直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的齊商終於抬起頭,盯著弦歌,可他眼神格外空洞,像一潭死水一樣。看著這樣的齊商,弦歌突然覺得有些鼻酸,在她的記憶里,齊商一直是個神采飛揚的少年,眼中永遠像是灑滿了星光,可是現在,那裡面的星光卻是全部隕落了。

  弦歌緩了緩,待眼前的景物清晰了些,才繼續開口:「當時你一定也和我一樣吧,你進來時一臉不屑的掃了一圈書屋中的人,然後坐在另一個角落裡。我記得那時你坐在那裡,背挺得直直的,一臉嚴肅,跟個小老頭似的。但是我知道你和我一樣緊張,因為太傅講課時,我見你把書都拿反了。」說到這裡,弦歌突然笑了,「當時我就在想,這個傻小子竟然連書都拿反了呢。只覺告訴我,你和我一樣的。因為我發現自己也將書拿反了,緊張的不止我一個人呢。」

  

  「其實你和我一樣也很想加入其他的小朋友的討論隊伍吧,不過我試了好幾次都無濟於事。那日,喻子游在跟大家炫耀自己家的小狼狗多聰明,於是我回家也跟我爹吵著要養狗。你還記得我以前養的那隻小奶狗嗎?白色的,我叫它麒麟。當時我抱著它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我覺得有這個小東西或許能和你說上話呢。果不其然,我倆就認識了。然後接觸的時間越久就越是發現彼此臭味相投。你還記得我們溜到人家喜宴上偷看人家新娘子,結果把人家婚事攪黃了的事嗎?」弦歌說到這裡,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盯著齊商。

  齊商眼眸微垂,可是卻比剛開始的時候有光澤多了,他淡淡的開口:「我們跑去看新娘子,卻發現她在跟小叔子偷情,此事被新郎逮了個正著,當時鬧得挺大的,後面兩個月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談論此事。我又怎麼會忘?」

  「是啊,現在想想,我們小時候還真是惹人討厭呢。」弦歌笑道。

  齊商未置可否,復又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商商,你可知為何那麼多人,偏偏我倆就能玩到一塊兒去?」弦歌沒等齊商回答,便自顧自的開口說道,「因為我倆很像,我們看似對所有事情都很好奇,可是又總是喜歡作壁上觀,恨不得所有的事都與自己無關。其實,我們都愛自己多過愛別人。商商,人這一生很長,長到要很努力才能走完,可即便路再難走,日子終究是要過下去的。不是麼?」

  「呵」齊商突然笑了,抬起頭盯著弦歌,「你可知,她為何自盡?」

  「……」弦歌卻是不知該如何回答,說知道?亦或者說不知道?她現在卻是不忍心騙他,更不忍心傷他。

  「我在她的遺物里找到了這個。」齊商慢條斯理的從懷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後者皺著眉頭接過,粗略掃了一遍,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穆子歸的遺書,不知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是她心有愧疚始終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在那封遺書上面上面,她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除了她被穆秦川強了懷了他的孩子這事,還有她曾為了救齊商替她擋下一箭,其實是她親手策劃的,甚至刺傷她的那一箭,還是穆秦川親自射出的,就為了能夠營造出她傷勢很重卻又不致命的假象……

  而更令弦歌吃驚的,是穆子歸的遺書里還道出,當年弦歌和齊商約好一同上九華山摘「月下彩虹」可是齊商卻爽約,其實是她受了袁惜雲的指使,在中途絆住了齊商,而弦歌要上九華山的事,也是她無意間偷聽到弦歌和齊商講話後透露給袁惜雲的。

  弦歌將手中的信反覆讀了三遍,許久都沒有回過神。

  「鈴鐺,終究,還是我欠了你。」齊商苦笑。

  對於齊商來說,他何嘗好受?

  那日,穆子歸捨身相救,那種震撼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甚至在那件事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他都能做夢夢見那支羽箭穿過穆子歸的胸口的樣子。刺殺的人抓住了一個,可是即便他怎麼嚴刑拷打,那人卻始終一個字都沒吐出來。可齊商怎麼也想不到,這竟然只是穆子歸做的一齣戲。

  後來穆子歸懷孕,他高興得幾天睡不著覺,甚至還特意進宮向皇上和太后報喜。當他歡天喜地的將此事稟報太后時,太后她老人家卻笑道:「這事哀家不早就知道了嘛,子歸丫頭懷孕還是在哀家這裡診出來的。你小子是不是又闖禍了要哀家替你收拾爛攤子,現在特意進宮來怕不是報喜吧?」太后本是玩笑話,可齊商卻是愣住了,一個月前子歸竟已經知道自己懷孕了?可為何不告訴自己呢?

  此事讓他有些介意,後來還旁敲側擊的問過她,但她給出的解釋是月份不穩,怕說了不吉利。他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便信了。

  可現在想來,自己竟是這麼蠢嗎?

  難怪那日子歸拉著他問若是她騙了他,自己會如何。他隱隱約約察覺到子歸有事瞞著自己,可是沒想到,竟會是這些。

  甚至那日他和弦歌約好了上「九華山」,可是半路上自己的馬車卻是撞到了突然竄出來的穆子歸,那時他雖然覺得穆子歸總是纏著自己真是討人厭,可對方畢竟是女子,且是自己的馬將人家姑娘撞了,實在是不能就這麼甩手走人,於是將她抱起來送回了穆府。待將她安置妥當,他再去和弦歌約定好的地方時,弦歌早已獨上「九華山」了。

  後來他聽說顧家大小姐被人擄了,甚至聽說顧家大小姐死了,齊商為此一直耿耿於懷,他覺得是自己爽約了才害死的弦歌,直到直到弦歌還活著。

  齊商坐在這裡快一天了,他始終想不通,自己的枕邊人怎麼會這般心腸歹毒,而穆子歸當年還不過是個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城府?

  這些,他始終沒想明白。

  齊商原以為弦歌知曉此事後會勃然大怒,可出乎意料的,弦歌除了最開始片刻的怔忪之外,竟是一點表情都沒有,隨後她將那信對摺好,交還給了齊商:「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再去追究也沒什麼用了,再說,她人已經不在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什麼了。」

  「可是鈴鐺,她」

  「商商,我知道你覺得被騙了,過不去這個坎。可是你想想,穆子歸可曾真的做過加害與你的事?或許她做這些是不對,可是她是因為太愛你,才會如此。更何況,做出這些事,她又何嘗好過了?否則,她也不會拋下才出生的孩子選擇輕生。」

  齊商盯著弦歌看了許久,似乎在分辨她話中有幾分真假,而弦歌也並不躲閃,直視他的眼睛。

  過了許久,齊商才苦笑著將那封信收回懷中,長長的嘆了口氣。

  兩人就這麼心照不宣的坐著,誰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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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子歸的葬禮辦的很隆重,弦歌不知道是因為齊商想要藉此壓下穆子歸是自盡身亡的醜聞,還是真心想給她一個隆重的葬禮,但是弦歌看著忙忙碌碌的齊商時,心裡還是有些難過。

  穆子歸的葬禮,甚至齊恆都親自來了。

  弦歌跟著滿府的下人一起跪在一旁,當齊恆明黃色的衣角快速掠過自己眼前,弦歌的心臟還是停跳了片刻。

  齊恆接過元寶手中的三炷香,拜了一拜,又交回到元寶手中,後者將那香插入前面的香爐中。恭親王齊驍和齊商一個站著一個跪著,回了禮。

  「阿商,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順變吧。」齊恆開口安撫道。

  「謝皇上關心。」齊商此時已經好幾日沒睡了,鬍子拉碴的,看上去格外頹廢。

  「王叔也是,不要太過悲傷了,你身子也不大好,莫要傷了身體。」

  「謝皇上關心,老臣無礙的。」

  隨後靈柩出殯,弦歌本事想跟上去的,她怕齊商也有個什麼閃失,但卻被人攔住:「姑娘,皇上吩咐了,您不能走。」

  「為何?」弦歌盯著眼前侍衛打扮的人,有些心緒莫名。

  「皇上是這麼交代的,還請姑娘諒解。」

  弦歌想了想,又退回去,去尋齊恆。

  找到齊恆時,他坐在龍攆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弦歌澀然開口:「你的人說讓我不要亂走,是什麼意思?」

  「便是字面意思。」

  「你……」

  「顧弦歌,我說過了,死對你來說是最輕鬆的,你欠朕的,總該是要還回來的,不是麼?」齊恆說的雲淡風輕,可是他眼底的執鶩卻是讓弦歌莫名的心顫。

  「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走吧,跟朕回宮。」

  弦歌臉上神色莫測,齊恆也不催,等著她自己爬上龍攆,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

  最後,弦歌還是咬牙,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

  看著她蒼白的側臉,齊恆滿意的一把攬住她的肩膀,將她鎖進懷裡,冷笑:「看來蕭湛對你也不怎麼樣嘛,瞧瞧,這抱著都鉻手了。」

  弦歌臉又白了一分,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齊恆吻住了唇,接踵而來的,是一陣狂風驟雨般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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