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太醫說,朕中毒了
2024-05-11 11:09:04
作者: 楚非歡
出了宮,齊恆帶她去了薛府。
何嬸見到齊恆又驚又喜,慌忙跪下請安,齊恆只是淺笑說道:「起來吧,朕不過是過來瞧瞧。」何嬸沒見過弦歌的真面目,自然是認不得的,不過見齊恆一直牽著她的手,也不敢多嘴,忙躬身退下。
齊恆站在薛府院子裡的銀杏樹下,輕聲問道:「鈴鐺,你可還記得這裡?」
弦歌面無表情的四下看了看,搖頭,反問:「這裡以前是我家?」。
「不是,這裡是薛府,薛太醫也是你師傅,你自小便喜歡跑到薛府來玩,你和阿商都喜歡叫薛老薛爺爺的。阿商你也不記得了吧,是朕的堂弟。」齊恆輕輕摘下一片銀杏葉,放在手上把玩著,接著開口說道:「我知道你有心結未解,我也知道自己欠你許多,可是有的話,我還是想和你說說。」他說的是我,而非朕。
「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當年的事,那我便告訴你。當年你父親顧羨之在朝中權勢滔天,且為人狂傲不羈不懂收斂,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因為你爹的緣故,戍北將軍府滿門被殺,而被你爹打壓的朝臣更是不計其數。我想沒有哪個皇帝能容忍臥榻之側有他人酣睡,所以……鈴鐺,我知道你覺得我騙了你,我知道你怨我父皇殺了你全家,這些我無從辯解,因為那是事實,更何況錯已鑄成再無挽回之地,我現在再多說什麼已是枉然。」齊恆說到這裡,長長的嘆了口氣,而他臉上的落寞,弦歌看在眼裡,心裡竟是一陣酸澀。
「鈴鐺,我不奢求你能放下家仇,若是易地而處我也不一定能如此豁達。雖然我也想過放你離開,可是我發現我做不到。你墜崖後,我無數次在噩夢中驚醒,我夢見你渾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我無法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會如何。所以我自私的想將你鎖在身邊,即便你恨我也好,想殺我也罷,我都隨你。只要能讓我日日見到你,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鈴鐺,我這樣說,你可能明白我的心?」
弦歌低著頭,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齊恆的話卻是在她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息。
兩人就這麼心照不宣的彼此都不說話,空氣中儘是尷尬和局促不安。過了許久,弦歌才淡淡的開口:「齊恆,謝謝你,和我說這麼多。」
聽她喚自己名字,齊恆面上一喜:「鈴鐺,你」
「我腦子一直很亂,你讓我安靜一下,容我想明白了再說。」弦歌打斷了他的話,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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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齊恆帶弦歌出宮玩過之後,雖然兩人關係依舊緊張,但卻比起初好了太多,除了弦歌心情依舊不是很好之外,其他的倒還勉強算是正常。
「姑娘。」身後傳來一個小太監 小心翼翼的聲音,生怕打擾到她,弦歌近來心情不佳,皇上都對她格外小心,更遑論這些宮女太監了,生怕哪裡伺候不周到時候皇上知道了遷怒於下人,可是會掉腦袋的。
弦歌偏過頭,表示自己在聽,小太監這才開口道:「皇上口諭,讓姑娘去一趟翊坤宮。」
「翊坤宮?」弦歌面露疑色。
「是,翊坤宮。」
「是什麼事?」
「奴才不知,來傳話的聶公公只說皇上有請,並沒說何事。」
「哦。」弦歌淡淡的應了一聲,又偏過頭不說話。
見她半天沒有要動身的意思,旁邊的小太監急的汗都出來了,可是這姑娘怕是個惹不得的主,竟也不敢催。倒是旁邊的連翹看不過去了,問道:「歡歡,你不去嗎?」
「不想動。」弦歌的理由簡單明了,直接把連翹噎了個半死。
「可是,畢竟是皇上……」連翹的話還沒說完,弦歌已經起身朝內寢走去,就扔下一句:「我累了。」
見弦歌怕是當真要抗旨,連翹也跟著著急,想了好一陣才轉身對那小太監說:「公公,你去一趟翊坤宮,就說姑娘身子不舒服,來不了。」那小太監哭喪著臉跟死了娘似的,但現如今這也是唯一的說辭了,只好垂頭喪氣的轉身出了門。
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一襲龍袍的齊恆便出現在了承乾宮,皇帝陛下的臉色看上去格外難看,身後還跟著王院正。
「怎麼,姑娘身子不舒服怎麼沒請太醫?」齊恆黑著臉四下望了一圈,然後往內寢走去,王院正老老實實的站在外面,並沒跟進去。
齊恆進去,見弦歌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睜著雙眼盯著明黃色的床幃,眼中一片死寂。
「可是哪兒不舒服?」齊恆坐在床邊,伸手去摸弦歌的額頭,但卻被她躲過,淡淡的答道:「沒有」。
齊恆的手僵在空中,但還是勉強壓下胸中的怒氣,問道:「那朕讓你來翊坤宮你為何不來?」
「不想動。」
齊恆的臉又黑了幾分。
弦歌偏過頭見他臉色不大好,可是臉頰卻有些不正常的坨紅,忍不住皺了皺眉:「你臉色不大好,發燒了?」
這是這麼多天以來,弦歌第一次主動與他說話,還是關心他的話,齊恆面上一喜,點頭應道:「嗯,不大舒服。」
「不舒服就請太醫來吧。」弦歌嘆了口氣。
其實這些日子,不止齊恆不好過,弦歌自己又何嘗好過了?
弦歌不是瞎子,齊恆對自己的好她看得一清二楚,雖然那日貴妃對她說皇上將她留在身邊,不過是為了監視她,可是仔細想想,若齊恆對自己沒有半分感情,為何不乾脆將她殺了或者打入天牢呢?這樣不是更加沒有後患嗎?為何又要將她留在承乾宮中,好吃好喝的養著,生怕有一丁點惹得自己不高興呢?
齊恆是一國之君,可是他從來沒有要求自己稱他皇上,反倒是讓她直呼其名,每當她喊他「齊恆」時,他的眼中總有華彩閃過,嘴角的笑意竟能讓弦歌自己也感覺到欣喜。齊恆凡事都會照著自己的喜好來,她不能沾半點葷腥,他也跟著茹素;她不喜歡薰香的味道,總覺得嗆人,從此承乾宮便再沒有薰香;她喜歡玉,他便總是會送她些玉器,甚至他們用餐時的碗筷都是特意讓工匠趕製出來的一對玉碗;她不願意他碰她,他也從來不會勉強,每次到了最後關頭他都會停下來,然後苦笑著跑去淨室沖涼,最後一身馨香的回來繼續抱著她安然入睡……
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弦歌都看在眼裡。
他對自己的心意,弦歌看得通透,若說她沒有半點綺念,是絕對不可能的。
每每齊恆出現在自己身邊時,她總能覺得很安心,看到他笑,她也會跟著開心;他總是在她耳邊說些曖昧不清的話,她也總是會被他撩撥得面紅耳赤;知道他還有別的女人時,她心裡其實是難過的,可是他每日都與自己黏在一起從來沒在別的女人那裡過夜,這讓她又覺得格外安心……
可是一想到她顧家滿門的仇,她卻也無法心安理得的與他在一起。
說到底,與其是說她很齊恆,不如說她是在恨自己。
「太醫說,朕中毒了。」齊恆癟嘴,臉上儘是憂愁。
「什麼!」弦歌大驚,慌忙坐起來,說話時舌頭都跟著打結了,「怎麼會,怎麼會中毒,是什麼毒?可有解藥?」
弦歌眼中的驚惶瞬間愉悅了齊恆,雖然他面上依舊是頹喪的樣子,可是心裡早就樂開了花。齊恆一臉悲憫的望著弦歌,手也輕輕攀上了她的臉頰,澀然道:「鈴鐺,朕從未想過傷害你,你顧家滿門的命,也的確是我父皇下令殺的,可是朕無可奈何,朕沒辦法阻止這一切,沒辦法讓時光倒流。朕只恨,生在這帝王家,讓朕與你成為對立面,鈴鐺,你可是真的恨朕?」
看著齊恆眼中閃著的水光,弦歌感覺腦中一片空白,也跟著紅了眼眶:「到底中的什麼毒?我去叫太醫。」說著便要下床,但卻被齊恆一把抓住,「王院正,進來。」
一聽太醫在,弦歌面上一喜,慌忙壓住鼻尖的酸澀,緊張的盯著進來的王院正。
「朕中的毒,你與她說說吧。」齊恆嘆了口氣。
王院正嘴角抽了抽,還是低頭答道:「是,皇上中的是『千日醉』,此毒……暫時沒有解藥……」
話音落,弦歌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朝後面倒去,齊恆大驚慌忙將她扶住:「鈴鐺!」
待暈眩過去,弦歌才抓著齊恆的衣裳,一臉悲憫的的盯著王院正,牙齒打顫的問道:「當真……無解?」
王院正滿頭黑線,微微抬頭看著皇上涼幽幽警告的眼神,只好昧著良心咬牙點頭。
「那怎麼辦?」弦歌的眼淚一下子就滾落下來,砸在齊恆的手背上。
「都先出去吧。」齊恆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見弦歌在哭,齊恆心裡愈發得意,笑道:「鈴鐺,你哭的朕心都碎了。」
「齊恆……你……」弦歌已經泣不成聲,淚眼婆娑的望著他。
「無妨,在有生之年能夠再看見你為朕掉一次眼淚,朕死而無憾了。」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你……你是皇帝,自然是會長命百歲的。」
「鈴鐺,你心裡,其實是有朕的,對麼?」齊恆捧著她的臉,循循善誘的問道。
弦歌被他的眼神逼得退無可退,只好點了點頭。
「真好。」齊恆一把將她擁進懷裡,喟嘆道。
「對了,南門逸!」弦歌突然驚道,「南門逸是南門家的傳人,他一定有辦法的。」
「嗯,會有辦法的。」齊恆輕笑,竟是直接吻上了弦歌淚眼婆娑的眼。然後逐漸向下,吻上了她的唇。
弦歌愣了一下,想要推開他,可是看著他眼中的溫柔和憂愁,竟又狠不下心。
「鈴鐺,若是朕死了,你會如何?」齊恆口齒不清的問道,唇卻一直在她的唇角流連。
弦歌心中越發難過,像是有人握住她的心臟,讓她簡直要呼吸不過來。她想了很久,齊恆也耐心的等著她的回答,並不催促。
「若是你死了,我想,我會難過得想隨你一道去的。或許來生,我們便不會再是這樣的對立面了。」弦歌閉了眼,一道清淚滑落腮邊。
齊恆大喜,原本纏綿的吻竟是變得有些狂野,帶著情慾,帶著霸道的占有。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弦歌也開始生澀的回應著他。
弦歌的心結,齊恆又怎會不知,兩人對彼此都有情,不過是橫在他們中間的那道溝壑需要越過,如今弦歌將自己的心事袒露,齊恆又怎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一切竟像是水到渠成。
沒來由的,齊恆竟是有些感激宋子衿來了這麼一出。
一陣風吹過,吹起了明黃色的簾帳,帶出了一室的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