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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回:悲泣山河(十一)

2024-05-11 11:04:58 作者: 斐什

  雷立伸出手來想為餘姚抹去淚水,可那隻手終究還是縮了回去。他已不再能去做那樣輕浮的動作,他是結了婚的人,她也有了戀人。

  「小姚,快把眼淚擦擦,再被卡爾先生瞧見,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呢!」他撫慰道。

  她連忙把眼淚擦乾,他和雷立這個樣子,要是被卡爾看見的確沒法子交代清楚。

  雷立勉強著笑道:「我們可能要比你們先走,餘姚……」他顫抖著聲音無法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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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的。」她知道今日就是他們之間的訣別。

  「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今日你能對我講實話嗎?」

  餘姚望了眼天空,「雷立……」她知道他想問自己什麼,但她要怎樣阻止住他呢?

  他鼓足勇氣急迫問道:「當初你為什麼不選擇我呢?你真的從來都沒愛過我?哪怕一點點也好?」

  卡爾那邊已辦理完手頭事宜,他估摸著時間認為他們二人也應該講完了話,故朝著他們快步走來。

  餘姚剛開了口想要講話卻被雷立突兀地打斷,他大聲笑道:「哎,我等著喝你們喜酒啊!快點和卡爾先生結婚吧!」

  雖然卡爾向雷立友善微笑,但雷立還是感覺出他對自己的本能的防禦感。他明白那是出於對餘姚的在乎之情,原來卡爾早就把他們給看穿,他只是想給他們倆一個說話的空間。

  「請雷先生賞個光,咱們一同去吃頓飯吧?」卡爾走到他們面前向雷立提出邀請。

  餘姚看著卡爾沒有做聲,雷立連忙推脫自己有要事在身,需要趕回洋行里處理。他一邊往銀行里走一邊向他們倆說再見,沒幾步已跨回到洋行裡面。他是那樣的倉皇而逃,都沒來得及向餘姚好好道一聲珍重,她更沒有回答完自己的疑問!他與她這輩子終究是沒有緣分。他餘生要愛護的唯有珍妮,她才是自己要攜手一生的伴侶。

  雷立坐回寫字檯里,摘掉眼鏡拼命地揉著眼睛又不停地抽起雪茄,和餘姚相處的那一幕幕不斷浮現在腦海里。她使他遇見了最好的自己,於她而言又何嘗不是呢?

  餘姚聽說他和他的英國小姐破鏡重圓是真心替他感到高興,橫跨半個世界的距離也沒阻斷他們的愛情,只能證明他們愛的真摯且濃烈。他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或許再過不久他就可能做了父親。對雷家來說這才是最好的結果吧?

  至於雷立問她的那個問題,回答與不回答又有什麼關係呢?早在幾年前下定決心和他分手時她已給過自己答案。從此遙望著對方的幸福也未嘗不是一種成全……

  餘姚隨卡爾回到汽車裡,她把頭靠在車窗上等待卡爾的問詢。可這一路卡爾都沒有追問她一句話。

  餘姚心裡著了急,主動問道:「卡爾,你為何什麼都不問我?我和雷立之間到底交談些什麼你一點也不好奇嗎?」

  卡爾淡然地一笑道:「你若想說自然就會告訴我,我何必著急呢?」

  「原來你是在等我主動向你交代?」餘姚反問道。

  「我可得講究紳士風度,再說你也有你的自由嘛!」

  卡爾思忖著分寸,在這個時候卻拿出那套西方思想支吾起來,哄得餘姚臉色轉好,直笑吟吟地望著他。

  「我要了雷立的錢。」餘姚故意刺激他一下。

  卡爾聽聞大跌眼鏡瞬間踩住剎車,差點把餘姚給晃出車外去。

  卡爾不可置信地看著餘姚,「你……你絕不是那樣的人。」

  餘姚笑的前仰後合,「怎麼會把你嚇成這個樣子呀?」隨後她逐一講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又順道把二人剛才談話內容告知給卡爾。

  卡爾眉頭緊蹙聚精會神地聽了一遍經過,方才舒緩開眉毛露出笑容來。

  「這樣說來倒是有情可原,之前我還沒有什麼感覺,聽你說完我反而有點吃醋了呢?」

  「為何?」

  「他肯為你這樣精心策劃實屬真心真意,可這樣以來置我於何地呢?我的妻子自然是由我照顧周全才對!」

  「雷立事先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再說我什麼時候答應嫁給你啦?」

  卡爾一手把她挽入懷中,「小姐,你已經收下我的鑽戒難道還要悔婚不成?我告訴你連門都沒有!」他抱緊她勸道:「雷先生都已決定離開上海,你還在猶豫什麼呢?餘姚,跟我走吧!」

  「我們再等等好嗎?你說過給我時間的。」她也緊緊地抱住他,在心底下著最後的決心。

  餘姚沒有去破廟那邊幫忙,棠檸卻在那邊忙了一整日。葉啟澄見她獨自一人過來,忙追問起餘姚怎麼了?棠檸只好告訴他餘姚生了病要休息幾日才能過來。

  趕上中午吃飯,他們倆並排坐在石階上喝粥。棠檸只喝了一口,便把餘下的一整碗都倒在啟澄的碗中,「我減肥呢!你干那麼多活兒多喝點!」

  「你和餘姚一樣,光幹活不好意思吃飯。」啟澄一眼便拆穿了她。

  「我們家裡好歹有口飯吃有地方住,還跑這兒來搶什麼食?」棠檸掏出兩支煙來遞給啟澄一支。

  啟澄連忙擺擺手,解釋道:「姑奶奶,我不抽菸的。你也趁早把它給戒掉吧!」

  棠檸吸了口煙,「抽菸是戒不掉的。跟你們男人愛喝酒一樣,有癮!」又問道:「這仗已經打了多少天了?到底什麼時候能停戰?」

  啟澄搖了搖頭,沮喪道:「我哪裡能咬准?我只能說不容樂觀哪!」

  棠檸低下頭繼續吸菸,「你瞧見裡面那些染疾重傷的人了嗎?再不把他們轉移到好點的醫院裡去治療他們可就沒救了。」

  「我知道,我們正在想辦法。」啟澄沒想到棠檸有這般覺憐憫心腸。

  「你們動作可得快些!我瞧著難民的數量越來越多,物資也是越來越不夠用的。我聽說其他避難所也是這種情況。」這些自然是靳茂辰告訴她的。

  這一次棠檸出來幫忙做事,靳茂辰倒沒有像曾經那樣反對而是隨了她的意。她自覺做了件有意義的事,反而分散了不少的注意力。不再去想和靳茂辰的婚姻生活,也不再去和藤岡修的無盡糾葛。

  這日臨回家前,啟澄意味深長地向棠檸說道:「棠檸,請你保重!」

  棠檸立馬回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啟澄不去解釋而是再一次重複道:「棠檸,請你保重!也請餘姚保重!」

  啟澄上前與棠檸握了握手,隨即轉身大步流星地走進破廟裡。

  棠檸沒有再去追問啟澄,聽他那話的意思應該是要離開這裡了。她想了想他們中午交談的內容,猜測他應該是去張羅物資的事情吧。但不知為何她聽到啟澄說「保重」時,心裡感覺酸楚無比。她想起多年前,他也是這樣從曉南閣的地下室里走出去,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棠檸回到靳家時時間已有些晚了,老阿媽追問她要不要開飯?她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隨口問道:「靳先生有沒有回來?小少爺吃過飯了沒有?」

  老阿媽抄著手回道:「太太,先生帶著小少爺走了還沒有回來呢!」

  「嗯?他們交代去哪裡了嗎?」棠檸端起茶杯押了口茶。

  「先生沒有交代。」

  「那他們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先生沒有交代。」

  棠檸瞧了一眼老阿媽,「好,我知道了。晚飯我就不吃了,你先下去吧。」她起身走回臥房中。

  她想靳茂辰帶著冬冬或許是去下哪家館子了?畢竟從開戰以來冬冬就沒再出過門,小小的孩子被困在這裡也夠憋悶的。她亦很乏累,簡單地梳洗後就躺在床上睡去。

  棠檸睡得很沉很香好像還做了個夢,她記不大清楚夢見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在夢裡笑的很甜,笑著笑著就醒了過來。她把被子抓緊了些,已經是十月的天氣,不知不覺天已經開始轉冷。她努力地回想半晌,到底是夢見了什麼使自己這般高興?

  她一隻手輕輕往旁邊搭去,旁邊卻沒有靳茂辰的身影。原諒床上只有她一個人,靳茂辰還沒有回來。靳茂辰夜不歸宿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今日他是帶著冬冬一併走的。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心頭一顫,急忙開了燈去往冬冬的房間。

  冬冬竟然也沒有回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去看了眼鐘錶,現在已經是清晨五點多了。也就是說靳茂辰帶著冬冬徹夜未歸。棠檸困意全無再也睡不著了,可是這個時間她又能去詢問誰呢?她只好坐在客室里等待天明。

  這個期間,她的腦子裡迸出了無數種可能,但又被自己一個一個的排除掉。靳家就在這裡,家裡面什麼也沒有缺少,她有什麼可擔心的呢?她這樣想著天色已經亮了,老阿媽進出幹活,瞧見太太坐在客室沙發上反而被嚇了一跳。

  「哎呦,太太呀!這麼早你坐在這裡做什麼?當心著涼了呀!」

  棠檸見老阿媽走進來,便又問道:「昨日先生和小少爺是什麼時候走的?」

  老阿媽想了想,「昨日上午就走了。」

  「他們可曾帶了什麼行李?」棠檸已站立起來。

  「他們什麼也沒有帶呀!就是走的匆匆忙忙像是趕時間一樣,還是蔣先生開車給送走的呢!」老阿媽努力回憶道。

  棠檸馬上把電話撥到廠里尋找蔣俊,可那邊卻遲遲沒有人接聽。她這時才感覺大事不好,迅速去往大興公司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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