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回：暗地操縱

  「你不要這樣誇讚我，我會找不到北的！你到底要做什麼營生？」餘姚好奇地發問。

  愛佳揚揚雙下巴，「我想與你合開一間書局，你意下如何？」

  單餘姚不可思議的看著秦愛佳，愛佳怎會如此精準的投其所好？她自覺在葉家的這些年，從未向人賣弄過念過的書，況且她僅僅是讀至中學，只不過這些年她總是泡在葉裔勛的書房裡多看些書籍罷了。

  但是較茶樓的買賣而言，她的確要多感興趣書局一些。

  

  只是自己選擇和秦愛佳合夥做事，那棠檸知道了必要寒心，以為自己故意和她見外。她們是一起共患難的姊妹，她這麼做倒像是棠檸容不下她似的。再則她也沒有本錢，總不好真的就靠一張臉皮和秦愛佳談事情。

  所以就算是餘姚動了心思，還是拒絕了秦愛佳的相邀。愛佳在單家苦勸多半日，見餘姚始終不肯答應，也只能先告辭而歸。可是翌日愛佳又來登門，依舊相勸邀她入伙。這樣反覆三四日後，餘姚確定愛佳是當真要著手做事了。

  餘姚不解心中疑慮，「愛佳，你自己也可做起來書局，為何執意要我與你同謀呢？」

  秦愛佳已在她的書房裡轉了幾圈，她隨手抄起一本《莎菲女士的日記》，笑問道：「你看過此書有何見解？」

  「小說的女主很勇敢，比你比我都要勇敢，但……正因為如此，我們可庸庸碌碌的活著而她卻……」餘姚忽然抬起頭，她明白了愛佳的意思。

  愛佳見餘姚閃亮了下眼睛，「餘姚，你懂是了嗎？蘇小姐懂得茶道懂得彈曲兒，但你未必擅長，而我和你是喜好讀書的。」

  餘姚還是沒有向愛佳鬆口，當日她送走愛佳急忙趕往曉南閣去。趕巧這日曉南閣客多忙個不停，棠檸一直未得閒空兒。她只好坐在一隅等候棠檸，自己橫豎也是無事，再則她一人在裡間兒待的也不耐煩，於是就跑到前廳里來。

  餘姚點了一壺碧螺春，悠悠地品茗起來。她的耳邊傳來陣陣小曲兒，看著棠檸穿梭在茶樓的各個角落，忙得不亦樂乎。棠檸時而走過來抽根煙歇歇腳，時而再去別處招待賓客。

  餘姚正享受著這短暫的遐想瞬間，蔣俊卻意外的出現在她的身邊，「單小姐，我可否坐下來討杯茶吃？」

  餘姚見是蔣俊忙請他坐下，「咦？蔣先生你怎麼來了？」

  蔣俊喝了口茶，「單小姐你可莫要忘記，這間茶樓是蘇小姐和我舅舅共同所開。最近我舅舅忙著公司里的事不大得空，就派我多來這邊走動走動。」

  餘姚敲了敲腦袋，「瞧我這記性。」

  蔣俊坐在她的身邊，挺直了上身，把兩隻手拄在膝蓋上，湊近了仔細瞧她，他的眼神裡帶著一絲興奮。

  「單小姐近來可好？我們有一陣子沒見到面了。」

  「我還好，多謝蔣先生記掛。」

  餘姚期望從蔣俊口中得知一點雷立的消息，但蔣俊好像刻意避之不談似的，至始至終也未提及雷立的姓名。他不咸不淡的和自己講話，直到棠檸忙過了勁兒，走過來找她，蔣俊才離開茶樓。

  棠檸帶著餘姚回到福開森路的家中休憩。棠檸照例大罵一陣子單余橋和趙曉霞，餘姚「嗯嗯啊啊」的附和著，卻始終未等來棠檸住口。

  餘姚怕她過一會兒再睡過去只好打斷她，道：「棠檸，我有件事要跟你講。」

  棠檸困意已上了頭，呢喃道：「你說吧。」

  「我想和秦愛佳像在一起開個書局，你看這事成嗎？」餘姚試探道。

  「那你就開唄……」棠檸「噌」的一下坐起來，「你要和秦愛佳做買賣？」

  餘姚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她乖乖地擎起雙手，「我就猜到你會不高興。」

  棠檸打了她兩下手心，「你寧願和葉家人合夥也不要來幫我？你這個小蹄子要我說你什麼好？再說你哪來的本錢？」

  餘姚只好從頭到尾講與棠檸，「總之愛佳上門求我三四日，足見她的真心，我也是動了念頭。我總不好待在家中一直不做事吧？」

  「聽你說這些倒是有點道理，做你擅長的事，你喜歡定能做好！不行！不能叫葉家人看扁了咱們，你等著……」

  棠檸跳下床去，須臾拿來個信封丟給餘姚。

  「這些錢你先拿著去用，後期賺了你再還我。」她怕餘姚推辭馬上又加了一句，「不許反駁我！快點睡覺！」

  次日，餘姚便約了秦愛佳出來，她們倆一拍即合說干就干。選址賃租、裝潢布置、走訪印刷廠、聯繫各大報社書刊等等。

  餘姚已經活了過來，每日充滿幹勁兒，身體雖然辛苦，但內心是全然快樂的。愛佳也是如此，她憋悶太久終於有機會施展拳腳。

  最終她們在法租界聖母院路上賃下一間臨街店鋪，裡面的裝潢聽取愛佳的意見，按照法式巴洛克的特點來布置。隨後一批批的圖書相繼運到書局，她們也已選好吉日準備開業。

  二人各自趴在弧形書桌的一角，愁眉不展唉聲嘆氣。

  愛佳左右冥想，「咱們這個書局到底要叫什麼名字才好？」

  餘姚還在草紙上寫寫畫畫，她也在絞盡腦汁的想著。

  「餘姚，你倒是想一想呀？」愛佳催促起她。

  「你都催我了好幾天，你自己也該好好想想啊！這可是咱們倆的書局！」

  「我要是能想到還在里這催你幹什麼？人家刻牌匾的師傅可說了，咱們今日再不告訴他名字，他可就不保如期交工啦！」

  餘姚抓了狂直揉著自己的頭髮，「到底要叫什麼才好呢？」

  「我們不如就叫『姚佳』書局？你覺得怎麼樣？」

  「這個……」

  「那我們就叫『朝兮』書局，拿我女兒的名字來用？」

  「也好……」

  「好什麼好！我是說笑的！」

  餘姚在草紙上潦草地寫下四個字：「蓴鱸之思」。她把紙張推到愛佳面前，「我們叫『蓴鱸』書局好不好？」

  愛佳看了看這幾個字，又抬起頭看了眼餘姚，「你這是早有想法一直憋到現在才說！」

  「我只是怕這個名字太念舊，我們的裝潢又這麼西化再不相稱。」

  「裝潢算什麼呀！書籍才是最重要的。我覺得你這名字取的有意義，我們就叫它吧。」

  說罷，愛佳馬上就給牌匾師傅打電話告知，她們又急急忙忙跑去公董局那邊申請牌照，報備各種捐稅項目。

  一來二去又忙了數日，她們終於把前期的準備工作做完。只是在她們最沒在意的地方反而被耽擱住。

  公董局負責管理她們這片牌照的，是個新上任的法國人皮特先生。按說她們的牌照按流程辦理不日即可准發下來，但不知為什麼，這位皮特先生卻遲遲未給她們派發。眼看著預計開業的日期就要到了，耽誤日期開業是小事，久不發放牌照可是大事。沒有牌照她們就無法營業，那就意味著「蓴鱸書局」開不起來，她們前期的投資就要打了水漂。

  愛佳和餘姚多次奔走公董局無果，只好另闢蹊徑再想法子。

  秦愛佳忿忿不平，「我回家去找老爺幫忙，真沒想到法租界是這樣的地方！早知道還不如去公共租界那邊去找店鋪！」

  餘姚不想讓葉裔勛幫忙，她甚至不想讓葉裔勛知道這書局的存在。

  「你先不要和他說，我待會兒去趟曉南閣問下棠檸，她之前籌辦曉南閣時，沒聽說有這麼多設卡。」

  愛佳只好先答應餘姚不同老爺講，但是她已按捺不住急得團團轉。

  餘姚再次趕到曉南閣找棠檸詢問諸事，棠檸只好直言相告，之前他們辦理這些手續都是靳茂辰從中上下打點的。

  餘姚這才明白她們差了哪個環節，可是她也不願意讓棠檸再因自己的事去求靳茂辰。左右都是人情，離開人情寸步難行。她只好把話說的婉轉些，令棠檸不要擔心。她只是來打探些情況，並沒有相求靳茂辰的意思。

  餘姚走出曉南閣恰逢蔣俊走進來，二人匆匆打了個照面。她無暇與他交談，說了幾句話便離開，沒多時蔣俊卻追趕上她。

  「單小姐你等等我，我喊了你半天！」

  「蔣先生不好意思，我真的沒有聽到。你怎麼這麼快就從曉南閣里出來？」

  「蘇小姐把茶樓管理的井井有條，我不過是過來走走過場。我聽說……我聽說單小姐要在聖母院路上開家書局？」

  餘姚吃了一驚，「是的，蔣先生。」她把腳步放慢些。

  蔣俊不經意的問道：「單小姐的牌照可是辦了下來？法國佬沒有這個不大好說話。」他的幾個手指互相搓了搓。

  餘姚明白他的意思，「快了！我們的牌照快要准發下來。」她還是不想把實情講與他聽。

  他們倆走了一截子路，蔣俊忽然想起有事便急忙與她告別。

  餘姚自行回到了家中。看來這件事不求人是行不通的，但是求誰才是最穩妥呢？她和愛佳簡直就是手中舉著錢卻不知該給誰才對！說到底想拜佛都不知廟門朝哪開！

  那邊愛佳回到家中，未與家中講起書局碰到的種種問題。可是吃過晚飯老爺卻忽然叫她去書房說話。愛佳走進書房裡，只見老爺端坐在沙發上，平靜地問道：「書局的事情在哪裡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