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狼心狗肺
2024-05-11 11:03:17
作者: 斐什
雷立言簡意賅的複述遍經過,「我想你同我一樣,一定也認為這件事是蔣俊所為吧。」
單餘姚搜腸刮肚苦思冥想,可怎麼也想不明白所以然來。蔣俊對她不滿、崔嫣兒想嫁給雷立,他們倆都是有動機的人。可是周沈秀又有什麼動機呢?她已經和葉裔勛成雙入對,為何還要對自己趕盡殺絕?葉裔勛和單餘姚的關係被雷家所知曉,於她而言除了尷尬就是難堪,她為何要自我暴露呢?
餘姚寬慰道:「或許是我們把事情想複雜了吧?我和葉裔勛的歷史從來也沒有刻意隱瞞過世人,知道的人有那麼多,傳到你父母親耳朵里是早晚的事。更何況我也不怕被外人知道,那些都是我的歷經,是屬於我這個人的一部分。」
雷立不贊同,道:「餘姚,我覺得你把方向搞錯了。這件事情被掀開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假如背後那個人是別有用心故意陷害你,那才是最危險的。你難道沒聽過『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嗎?」
餘姚反而覺得是他杞人憂天,「我想還沒有人想要我這條命吧?我害怕的……就是你和你父母親因我而鬧翻,我不想你為我和你的家庭大動干戈。」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雷立自嘲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和我的父母親翻臉,我們退回到朋友關係我也認了,我也再不會輕易登你家的門,可是……可是我懇求你不要徹底的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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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立……」她欲言又止。
「假使不是你兄長的事把你折磨的近乎崩潰,我想你大概都不會給我這次機會,或許我們都不可能待在這裡。」
餘姚這才抬起頭認認真真的看著他,他這段時間已然憔悴無比。鐵青色的臉腫脹的眼疲憊的倦容,在她自己痛苦不堪時,他亦是如此相陪的。
「生活是不是就是在一直解決問題?解決了這個問題就要迎接下一個問題?我真的覺得很疲憊,家裡、外面、親人、愛人、朋友,仿佛我一直都沒有隨順過。」
「你擁有東西很多,我在你的書房裡見過那本《商市街》的書,若是你在女作家的那個境遇下,你又會活成個什麼樣子?」
「你笑我不知足,我從未徹底貧窮過,我有賣弄矯情的成分?」
雷立仿佛是得道高僧的魂入了身,他有板有眼的為餘姚指點起迷津。
「我想問你要一些東西,你一定要給我。」這是雷立第一次張口向她要東西。
「你說,只要我有我就一定會給你。」她對他一直都是抱有感恩的心。
「我父母親給你的錢,我要你全部吐出來,把它們如數還給我。」
餘姚看雷立嚴肅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我不會給你的,我需要錢我貪財!」
「你用不著這麼急於證明自己,這些錢算我管你借的,日後我會加倍奉還。」
「你簡直在說笑,你什麼身家我能不知道?你會在意這區區的一點錢?」
「你連我這樣的身家都不在乎,反而在乎那區區的一點錢?你這麼做不是欲蓋彌彰嗎?」
「我……我丟了西瓜揀芝麻也好過兩手空空吧。」
「明日早上我去銀行門口等你,我一定要你把那筆錢給我,你放心我不會告訴我父母親。」
餘姚見他如此堅決也沒法子再拒絕,她自己本就是拿了不該拿的錢。只是這「貪財」的帽子,她不知道自己還戴不戴得住。她只有先答應了他,至於他到底要用這筆錢做什麼,他卻始終沒有告訴她。
他們談至很晚,他才把她送回去。好像這一次再分別就真的沒有什麼藉口再相見。次日清早她在銀行門口把錢交到他手上,二人也是匆匆一瞥再無其他交談。
雷立拿著這筆錢去做了件良苦用心的事,再後來他果真就淡出了餘姚的視野。他們再次見面已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她都有點記不大清楚。可單餘姚的生活還得繼續下去,她經歷了雷立的一番安慰,勉強的重新振作起來。
餘姚選了個晴朗的天約著棠檸去上街,為余橋採買結婚用的零零總總。春天已經過半,她們都退去了錦緞綿袍和厚重大氅。蘇棠檸的黑呢斗篷下是一身湖藍色的復古式的緞面旗袍,餘姚的黑呢斗篷下則是一身西式翻領喬琪紗的連衣裙。
棠檸殺價的本領很厲害,沒過多時就幫餘姚採買了不少東西。餘姚到現在也學不來和上海的商販們打交道,她總是聽完對方出的價錢,要麼直接買下要麼掉頭就走。棠檸則不然,她是個精打細算會過生活的老闆娘。
棠檸和餘姚走進一家時裝公司,她隨手翻了翻新式布料,回過頭不經意的說道:「我呢,幫你什麼忙都是心甘情願的。但是我就是擔心,你巴巴地給人家準備這麼些東西,那單余橋和趙曉霞到底領不領你的情?」
「不管他們領不領情,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前兩天我幫他們在我那附近賃下一套公寓,比你家小上一半兒的吧,付了押金又交了半年的租金。裡面的家當我也幫他們添置幾樣,今兒再幫他們採買完這些也就沒什麼了。」
她們講著話已走出這家店,二人逛的腿腳有些累便找下一家咖啡館坐坐。
「葉裔勛給你的那些錢都搭里了?」棠檸永遠是這樣的一針見血。
「幫余橋張羅完婚事,我想我就要把老阿媽辭去了。除了麥根路上的那套房子還能幫我裝裝門面,我好想也沒剩下什麼。」餘姚是甘心情願的想報答他兄長的養育之恩。
棠檸翻了翻眼睛,把手中的碟盤弄出聲響以示不滿,「哪裡用的了那麼多?那兩個吸血鬼到底是訛了你多少?」
餘姚撩了撩自己的頭髮,把它們向自己的耳後順了順,「余橋他一輩子只結這麼一次婚,我沒有結過,就當是他替我還願吧。」
棠檸一把捧住她撩頭髮的手臂,「你這手臂到底好沒好利索?我瞧著像是使不上勁兒呢?」
「我這都恢復的差不多了。買的那些東西你又不肯讓我拎著,我已經沒事了。」
棠檸不放心的鬆開手,「那個挨千刀的!還有那個趙曉霞,我頂看不上她,她就是在扮豬吃老虎!我看你還是趁早跟他們講明,等他們結了婚以後你就不會再接濟他們!」
「我就是想接濟他們也要有錢使才行啊。待我忙完他們的婚事,真的要出去再找事情做了。」
「你還出去幹什麼?你把雷立父母親給你的那筆錢投我曉南閣里,我按年給你吃紅利。你這些年都被糟蹋成什麼樣子?之前有洋行那差事和雷立繃著你,我也隨你去了。現如今你得聽我的!休息一二載養一養!」
餘姚不好意思起來,「棠檸……我不是不想投給你錢,是那筆錢……」
「那筆錢你也貼在單余橋身上了?」棠檸急赤白臉道。
「沒有沒有!是雷立他把那筆錢要回去了。」她急忙解釋給棠檸聽。
棠檸也覺得奇怪,按說雷立不是差這點錢財的人,他怎麼會開口再要回去呢?他拿這筆錢又要幹什麼呢?
「那雷立他要走錢以後,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你?」
「嗯,我們倆這一次是真的不再聯繫。這樣也挺好的,我希望再過段時間能聽到他和崔嫣兒的結婚喜訊。」
棠檸沒理她這茬,棠檸不祝福雷立的新感情。
她們倆折騰了一整日才分開各自回家。然而這時候,單余橋和趙曉霞已經在家中等候她。她抱著大包小包從黃包車上下來,走進家門見到他們倆都在,笑道:「你們來的正好,我把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都買了回來,你們一會兒都帶回去吧。」
他們二人忙接過東西說了幾句客氣話,隨即就拆開包裹紙袋審查裡面的東西。
「姑奶奶,你選的這個料子不大好呀?這不會是個次貨吧?」
「妹妹,這個也沒法子用呀,你要不再給我換一個去?」
……
餘姚坐在沙發上不言語,又一次被棠檸猜中結果。
買家具時是帶著他們二人同去的,說他們倆獅子大開口實在無過。添了幾樣家當,要了她半條命。她心裡也有些捨不得,付帳的時候略慢吞吞的,這下子余橋可掉了臉子,直鬧著這婚他不要結了。他這一鬧起來,那趙曉霞便配合似的又哭又上吊,二人大鬧了家具店鋪好一陣兒,店鋪夥計看不過眼,悄悄為餘姚抹了點零頭,勸他們早點離開。
餘姚也是受夠了他們倆丟人現眼,付了帳就急於離開那裡。等到家具被運回他們的新房時,他們倆早已又如膠似漆起來。
餘姚把身上、家裡所有的家當都拍在茶几上,「余橋你聽好了,這些錢是用來給你們倆辦婚禮的。我也只有這麼多,下個月起,梁媽我也再顧不起。你們倆要是不想辦婚禮,我就把這筆錢送給你們,你們愛怎麼花怎麼用那是你們的事,但是你們倆結婚以後,我沒能力再接濟你們!我今天就要把話講明白!」
趙曉霞和單余橋互相對望,趙曉霞的手已伸到茶几上把票子大洋金銀首飾通通摟回自己身邊,「姑奶奶,我們趙家和你們單家都沒啥親戚,要不這婚禮就不辦了,我們倆把里子好好充充,您看成嗎?」
余橋跟著傻笑道:「妹妹,曉霞說的是!」
餘姚覺得自己的腦頂已生起一道白煙,她從抽屜里摸索出一盒香菸胡亂的點上,「單余橋,你再不出去找個差事做,日後媳婦兒靠誰養?以後你就算是扒我的皮喝我的血,我也是再沒有一分錢給你!」